第62章 与君同
月亮刚刚升起一点点,春鱼村这里格外的安静。冷的不知道是吹来的风,还是心底对于未知的恐惧。
三个人偷偷藏在医馆附近,看着那边的动静。与先前不同的是,暮雪左手手臂上用带子绑起一只鹅黄色的蝴蝶结,面色异常苍白。尽管两人劝说过她,她却依旧固执的不肯回去。
“今晚便是最后的时间了。”她小声地说着,“我去吸引他们两个的注意力,你们两个用枝节将药粉洒在每一个人身上。”
“你看上去不太对劲。”任丞秋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这个提议,“好好休息,明天才是期限的最后一日。”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惨白的脸上透出一抹笑容安慰那两人:“若是因为这件事于心不安,我才会真的出事。”
说着她从藏身之地走了出去,顺便晃了晃那个小瓷瓶:“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你给我的保命丸吗?”
任丞秋看着她走向光亮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罢了罢了……帮她一会又如何。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经年有些诧异地走过去开门。
是暮雪。
“今日来没有别的事情。”她轻咳了几声,面色红润了一点点,“我以江暮雪的身份,来和父亲谈谈。”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江渊听到。后者沉默了一会儿,便让经年放人进来。
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个人。
暮雪走到一旁坐下,她捏了捏手中的小瓷瓶,心里也有些忐忑。可是这会儿她还不能露怯,因为她还有些疑惑没有解开。
无人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江渊让经年的倒了杯茶水,有些干巴巴地说着:“你想谈什么?”
“也没什么。”暮雪摇了摇头,她思虑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父亲,还是母亲。”
闻言,江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疯了吗,还是病糊涂了?”
“我没疯,也没有生病。”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江渊,“锦江蔺氏一族擅医毒,因为其族人曾试药多年而百毒不侵。”
她越说越有些激动,竟忍不住咳了起来。缓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我虽自幼与父母分别,却也记得父亲不擅长医术。”
“同心蛊,生死同心。能让活人死,也可让死人活。”暮雪扯了扯嘴角,却笑的比哭还难看:“对吗,母亲?”
那边的“江渊”沉默了,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半晌,她笑出了声,从脸上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声音也不再多做伪装,变回了温柔的女声。
看到那张曾在梦里无数次安慰过她的脸,暮雪依旧忍不住怔了怔。
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让她下意识去扶桌子,缓了半天才从袖子里摸出小瓷瓶吃了一颗药丸。
蔺清雪自幼接触药材,对于药味何其敏锐。她一把握住暮雪的手,皱着眉头看着她:“你吃的什么?”
“封血丸。”她不咸不淡地回答,“母亲应该很清楚的这个药是做什么用的。”
蔺清雪瞳孔震了震,她吃惊地看着她:“你做了什么!”
“自然是去做了同心蛊的解药。”她垂眸不敢去自己的母亲,“对不起……但伤害过我们的人已经付出了代价,而剩下的那些人……我做不到。”
闻言,蔺清雪笑了出来。但这笑容很复杂,有愤怒,有怨恨,更多的还是无奈。
她有些崩溃地捂住脸,不知何时笑声变成了哭声。
“你真的像极了曾经的我们……”她似是无奈,“可我做不到放过他们。”
同心蛊不止可以杀人,还可以救人。以身为引,渡他人神魂。也许是陪伴在蔺清雪身边多年,他耳濡目染了一些。竟真的让他用同心蛊将死去的蔺清雪救活了过来。
代价是他的一条命。
“他们杀了我,也杀了阿渊,你叫我如何放下。阿渊是我最后的底线,可是他们依旧碰了!”
看着逐渐崩溃的蔺清雪,她像小时候一样抱了抱自己的母亲:“对不起……可若父亲在世,便不会希望母亲如此。”
蔺清雪十多年来一直未有动作,目的并不只是单纯的想折磨春鱼村的人。
她也想去复活江渊。
忽然外面传来了躁动,暮雪皱了皱眉头,她连忙走出了屋外。
经年跟在了她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尽管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依旧只能救活一小部分人,大部分都是些尚且年轻或者年幼的人,也许是因为尚且年轻身体抗性好一些。
他们看着已经烧毁的家手足无措,可似乎却也知道因为那般。
任丞秋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警惕地看着现在暮雪身后的经年,抢先一步将人拉至身后:“离她远点!”
“就是,离她远点!”方褚左手提着青竹,右手扛着枝节,挡在暮雪身侧。
经年淡淡地看了那两人一眼,平静地说:“让开。”
那两人并未后退,任丞秋甚至祭出了自己的飞镖瞪视经年。
暮雪察觉有些不对,她连忙走上前安抚三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四人还在玩闹的时候,身后的医馆突然冒起了冲天的火光,在这寂寥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热烈。
暮雪下意识想要冲进医馆,却被身侧的经年拦腰抱住。女孩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那团火光,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当年的惨状,一次又一次地折磨着她。
“若来日身死者另有其人,你也能如此大度的置身事外吗?”
蔺清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像是一把剑,狠狠地剜着暮雪的心。
若来日……
她不知道,但她却清楚此刻她也想救下自己的娘亲。暮雪发了疯般想要挣脱经年的桎梏,可却无济于事。
“冷静些。”经年手臂收紧了一些,声音很轻,平静而又残忍:“她已经不是蔺清雪了。”
“……”
对啊,她已经不是蔺清雪,只是江渊复活的一个活人傀儡。更何况江渊已死,蔺清雪又岂会独活。
也许曾经的曾经,那个幸福的一家三口早就已经死在了降临于初冬的雪夜。
也许是少年时太过痛苦,痛苦到让暮雪觉得幼时那些光景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像是认了命一般,安安静静地任由经年抱着。
经年默默松了口气,还没等他放下心来,悬着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伴随着房梁倒塌的声响,暮雪两眼一翻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