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些渊源
唐阮惊得跳起来,化成小粒的桂花糖一不留神滑进喉咙,卡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引得她一下又一下地咳嗽。
陆可无暗恼着自己,立即倒了杯水给她,手掌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我骗你的。喝口水把它咽下去。”
唐阮脸咳得通红,接过水杯猛得喝了几大口水,小糖粒才顺着水滑了下去。
等好些了,她抬头瞪着身侧的人进行无声地控诉。
她可爱软糯的表情看得陆可无嘴角上扬。
唐阮被他的笑声磨得更羞,觉得自己像个二傻子。
她警告地射出一道威胁的目光:“不准笑。”
陆可无很给面子地止住了笑声,随后又得寸进尺地指了指自己还湿着的头发:“软软,要吹头发。”
唐阮抱住胳膊冷哼一声,背对着他,决定冷冷他:“自己吹。”
陆可无仿佛不在意,淡淡说着:“哦,好吧。我也不想吹,那就让它自然风干吧。”
唐阮听着眼睛都瞪圆了,又转向他,恶狠狠的语调中透着丝委屈:“不准!”
陆可无的手指轻轻扫过唐阮因为咳嗽而凌乱了几分的头发,将它们细致地捋好,柔声解释:“糖铺老板只有个儿子。我前两年出任务,他儿子牵涉其中,我帮了他儿子一把,作为回报,他将桂花糖的配方无条件给了我。”
唐阮嘴角悄悄翘起,她没有吃醋哦,只是觉得……外面的人不安全,嗯!
她找来吹风机:“喏,吹头发啦。”
他依言乖乖地直接坐在地上,靠在唐阮腿边,方便唐阮帮他吹头发。
唐阮坐在沙发上,插上电,低头抚摸着他的头发,吹风机的“轰轰”声响起,在温暖安静的房间内竟不显突兀,反而盖过了窗外的狂风骤雨,让人心安不少。
唐阮的手指在陆可无的发间穿梭,吹风机温热的风很舒服,陆可无舒服地闭上了双眼,鼻间是跟唐阮身上一样的沐浴香气。
他很累,军演晚上才正式结束,接到软软的电话后匆匆忙忙把事情安排好,留杭成周在那里善后,自己坐了最近时间段的航班飞回来,此刻一放松下来疲倦席卷了他全身。
唐阮眉眼温柔,细致地吹着他的短发。
她感觉很多男生的头发都给人一种很硬很扎的感觉,但是陆可无的头发却出乎意料的柔软,虽然不是很长,但是摸起来很舒服。
尤其是现在任她折腾,像一只被摸脑袋的大狗狗,感觉很不错。
她有发现,自从两人重逢,陆可无总是会将孩子气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时不时地跟她撒娇、委屈,无论他对外界多么沉稳清冷,对她则永远保持着赤诚的喜欢,毫无遮掩,全心依赖。
说起来,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愉悦地用手梳理着他的头发,等吹得八分干,才依依不舍地关上吹风机。
“吹好——”
她放好吹风机,转身却发现他已经靠着沙发腿睡着了。
她放慢了脚步,轻声轻脚地蹲在他面前,面前的人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她伸手轻轻触上,想抚平他的愁思。
陆可无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他都快忘了他自己的曾经,也就是上一世的他。
当时,唐阮高中毕业后,考入定医大的临床专业,而他则是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无业游民,还染上了独瘾,前途尽毁。
有时,他想她想的厉害,会趁陆咏志醉倒,偷偷去定城,然后走遍所有小区寻找唐阮,最终他成功逃离陆咏志,搬到了定城,搬到了她家附近廉价的老小区。
低学历以及犯罪记录让他在大城市寸步难行,唯一的谋生地点就是工地。
他每天在工地里干完活后就会到她家附近躲着,直至看到她安全进门了才放心,日复一日。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这种做法很卑鄙很阴暗,甚至有些病态,但是他控制不住,因为这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的动力。
就像是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的人,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但是看见了不远处的绿洲,不免还是兴奋,血液也滚烫了起来。无论如何,也有了支撑他走过这一断路的希望。
有段时间,定城有个强奸犯四处作案,是新闻焦点,其中有两名受害者就是唐阮家小区里的住户。
他看到新闻后神经紧绷,恐惧和担心涌上心头。
于是他开始每分每秒都跟紧她,随身带着个面包,矿泉水瓶装着凉白开,目之所及全是她的背影,看她从家里出门,到医院工作,吃饭,聚会,回家。
而每当他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时,都会想,光鲜亮丽的天使如果知道黑暗角落里有个肮脏的虫子在窥探着她,她会怎么样呢?她身上洁白的光辉会愿意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瞬吗?
后来,强尖犯果然盯上了她。
但是万幸,他护住了她,即便以一条腿作为代价。
那一次,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活得好像有点意义了。
但是他的欣喜却没有维持多久,在下一秒就破碎了。
他看到了孟子骞抱着一大束的玫瑰花站在唐阮面前,他离得远,没有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唐阮背对着陆可无,他看不清楚她脸上是什么神情,但是他看到孟子骞愉悦的神情,唐阮接过了玫瑰花。
他当时血液都停止流动了,他握着拳头默默转身,看到拐角处立着的一个陌生女人,长相很妖,一颦一笑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个风情万千的女人告诉自己,没有女人会愿意跟他在一起,他,这么糟糕,这么不堪,他是从根里就腐败的人啊。
无论他做什么,在唐阮眼里都会是恶心无比。
“她是知名的外科圣手,追求者不知凡几,而你只是个废物不是吗?”
“就算你跪在她面前,她也不见得会多看你一眼,你做的一切全都是自我感动和自我欺骗。”
“所以啊,你为什么不去死呢?有人在乎过你的存在吗。”
一句句话,一个个字,从女人红艳艳的嘴里吐出,现实而刺痛。
与其这样,还不如就此在世上消失,说不准还有人能记住他一个名字,即使是在一个陌生人的记忆中。
他深知唐阮不是这样的人,但他没有反驳她,只是佝偻着身子,拖着腿一瘸一拐地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唐阮的生活中。
沙漠之中,旅途者走了很久都没有到达企盼已久的绿洲,等濒临死亡时才意识到,原来看到的是永远不会停留的海市蜃楼啊。
他知道吗?
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