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穷极所思，可赴万里
那天，陆可无晚自习结束回家，进入家门前的小巷子，没走几步，看到一群人凑在他家楼下，有拿着蒲扇扇风散热的，有还在啃西瓜的，还有穿着背心、头发乱糟糟就跑出来凑热闹的。
其中很多是生面孔，但是他认出了几个脸熟的邻居。
最引人注意的是路边停着的警车，几名警察被围在人群中间，居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指着前面，不知道朝警察们说着什么，边说着手还比划着，平日里寂静的旧小区在这个时候变得异常热闹沸腾。
由于隔得比较远，陆可无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他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很多不同的神情，痛快、好奇和猜测。
“哎！警察同志，就是他啊，他就是陆咏志的儿子，我刚刚跟你说的，这家唯一的儿子。”
住在陆可无家隔壁的老太太正扇着扇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陆可无，忙指着陆可无给警察看。
她这一声，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陆可无。
陆可无疑惑着皱起眉头，身形仍未动半分。
有一位男警反应得快，朝着陆可无大步走来。
“你好，陆可无是吗？”男警询问道。
陆可无望向自家方向，手指抓了抓书包肩带，他收回目光后点头表示确认。
男警整理了下措辞：“是这样的，很抱歉，你的父亲陆咏志晚间不幸去世了，请你节哀。”
“他是怎么死的？”陆可无平淡出声。
男警惊讶于面前这个十八九岁的男生在听到自己父亲去世后，竟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直白说着“死”这个字。
既然死者直系家属问了，男警将相关情况都详细告诉了他。
“你父亲是在一家违规棋牌室里发现的，我们接到报案电话到达时，看到他躺在厕所里，头部有个大创口，已经没有呼吸了。事后我们发现他体内酒精含量很高。”
“此外，我们发现他身上有打斗痕迹，经过走访发现，有目击者作证，他在去世之前跟一伙人有过争执，目前我们认为你父亲的死可能跟他们有关系。”
陆可无沉默片刻：“他现在在哪？”
男警看着面庞还依旧青稚的少年，叹了口气：“他被安置在局里。我们这次找你来也是想让你在解剖书上签字，因为你是他唯一的直系亲属，通过解剖他的尸体，也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可以。”陆可无说的时候气息几乎没有起伏变化，好像对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好的，谢谢配合，如果有消息，我会随时联系你。后期可能需要你到警局协助调查，请你确保近期不要出市。”
男警合上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朝陆可无点了点头，跟其他几名把情况了解的差不多的警察一起离开了。
陆可无在一众同情以及看热闹的视线中上楼，直至看不到他，邻里们才三三两两地散了，嘴里还在谈论着这件事。
之后一段日子，陆可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警局解剖完将尸体归还后，他用这几年打零工省下来的钱给陆咏志办了一个简陋的葬礼，来的人寥寥无几。
在这期间，宗晓慧、狄玥以及班里其他同学都自发地做了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忙筹备布置葬礼、在陆可无忙的时候送点吃的过去、帮他记课堂笔记、主动陪他说话聊天，很多很多，大家都愿意伸出手帮他一把。
狄玥是雷打不动，每天晚自习放学后让她妈妈载她去陆可无，狄妈妈也心疼陆可无一个孩子不容易，隔两天就会带些水果和菜。
宗晓慧也去的勤，身为成年人和她的班主任，帮陆可无解决了很多麻烦，她原本打算在全校发起一个捐款，让陆可无的生活能好过一些，但是陆可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解，而是更加频繁的参加竞赛。
孟子骞、夏蕊、甚至杭成周都来过一两次，以前跟陆可无结怨来找麻烦的，都被杭成周和他的一群小弟们打跑了。
说起来，杭成周之所以注意到陆可无，正是因为唐阮。
经过上次纺织厂事件后，杭成周对陆可无怀有很大的好奇心，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夏蕊和唐阮都向着他，尤其是唐阮，她的所有阴暗面，应该只在陆可无的事情上泄露了吧。
所以，杭成周开始打听陆可无的所有事情，了解越深，他对陆可无的同情和佩服竟然越来越多。
他意识到陆可无是一个深受原生家庭迫害的人，没有童年，但却仍然秉持着善良的底线。
于是，他开始慢慢接近陆可无，一来二去，二人的关系愈发好了起来，到后来，杭成周直接一口一个“陆哥”喊着。
但凡在校外，能看到陆可无，身边必然跟着杭成周，他也成了陆可无家的常客，就差住在他家了。
陆可无刚开始很排斥杭成周的靠近，吵得要死还中二气十足，但是后面相处久了后，他觉得有个人作伴挺好的。
夏蕊和狄玥为此还经常打趣说，杭成周要是个女生，他俩不结婚没法收场。
唐阮如果知道，一定会很开心，她心里的少年，没有她也不会孤单了呢。
时间过得飞快，高二很快就过去了，大家面临的高考压力更大了。
在每次考试中，陆可无代替了以往的唐阮，成为年级榜的常驻榜首，甚至比当时唐阮的成绩更为优秀。
每当市里省里有什么比赛，总有一个属于陆可无的固定名额，也正因如此，他赢得了很多比赛奖金以及学校的奖学金，足以支撑他的日常开销，这让他在高三冲刺期不用再分心兼职。
他现在也变得比以前话多了，会主动帮班里同学辅导难题，主动与他们交流。
尤其是对杭成周，紧抓他的学习。
他学习累了，就发会呆想想唐阮，她现在在做什么，她长高了吗，有没有还是挑食得严重，还有……她也在想他吗？
在漫长又急促的高三学习里，累了、想放弃了，他就会拿出唐阮留给他的便条看看，给自己充充电，在调整好情绪后又继续埋进题海里。
百日誓师到高考结束不过弹指一挥间，他们在这一百天里大笑过，遗憾过，崩溃过，也一起抱头痛哭过，但是在走出考场的那一瞬间，每一个高考学子的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们合在一起共同绘就的东西，就叫青春。
陆可无第一个走出考场，在校门外等了很久的记者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子涌上去采访他：
“同学，你好，你觉得今年的卷子难度怎么样？”
“同学，你想报哪所大学呢？”
“同学，你考虑选什么专业，有想过未来从事什么职业吗？”
“同学，你的高中结束了，你有什么话要留给它的吗？”
……
陆可无眼带笑意，黑色的碎发略微凌乱地洒在光滑的前额，清隽的笑容带着好看的五官一起舒展开来，泪痣颜色愈深：
“我答应过一个人，未来一定会实现我的目标。但是，在它实现前，我不能告诉你们，我想把它当成我跟她两个人的秘密。”
“哇——”记者中发出一阵起哄声，尤其是女记者们，眼里兴奋的光都盖不住，追问道：
“同学，那你方便透露下女孩子的名字吗？我们可以帮你表白哦！”
陆可无笑着礼貌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们。”
如果有机会，我会亲口告诉你：唐阮，我喜欢你，穷极所思，可赴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