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妈，让她回来吧
“可能是星水想妈妈了。”唐阮回答。
汪合美心疼得又抱紧了唐星水，轻声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逗得唐星水咯咯笑个不停。
唐阮看着眼前这一幕，没说话，她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您点的餐，请慢用。”服务员很快就将食物端上桌。
“对了，阮阮，你这几天学习生活都怎么样？又要带弟弟又要学习，累坏了吧？”汪合美心疼地摸摸唐阮的手。
“还好，妈。”唐阮笑着，将面前最后一个虾球夹到唐星水盘子里。
“那就好，妈妈先去个洗手间，你们先吃，等会妈妈带你们去玩儿。”汪合美亲了亲唐星水离开了桌子。
过了一会儿，唐阮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信息，然后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吃得欢脱的唐星水。
“星水，姐姐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给你一个机会的话，你会选择总是在一起吵架的爸爸妈妈，还是分开的爸爸妈妈呢？”
唐阮问得很直接，话语温柔，带着安抚和鼓励。
唐星水放下勺子，小表情很认真，没有思考多久就脱口而出：“我只想要不会骂人打架的爸爸妈妈。”
意料之中的答案，唐阮并没有多惊讶。
别以为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们比任何人都敏感，周围人的情绪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罢了。
“那爸爸妈妈分开的话，宝宝不会伤心吗？”唐阮继续追问。
唐星水这次想了会，大概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
“爸爸妈妈分开，宝宝当然会难过，还会难过好长时间，可习惯了就好啦！但是——”唐星水拧巴着脸，心情不好了，“但是，他们现在天天吵架，不止宝宝会一直一直难过，爸爸妈妈也会难过，而且姐姐也会难过的。”
唐星水的小胖手抓上唐阮的手，牵着不放：“我知道姐姐很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姐姐，但我就是能感觉到，姐姐昨晚看着全家福看了好久，宝宝都看到啦，脸上的表情好伤心。等我长大了，长得比姐姐还要高，就要保护姐姐！姐姐要乖乖等我长大哦！”
唐阮的眼泪一下子没崩住，唐星水紧张地跳下凳子给她擦眼泪，她破涕为笑：“星水真的长大了，会为人着想了。好啊，那姐姐就等着星水长大好好保护姐姐！”
而此时，不远处一直听着姐弟俩对话的汪合美，眼睛泛红。
等三人从店里出来，已经下午了。
唐星水因为早上起来得太早，中午吃的多，困意袭来，窝在汪合美怀里睡得很舒服。
汪合美把唐星水放在车后座，她跟唐阮一人坐在驾驶位，一人坐在副驾驶上。
“妈，您现在知道星水的想法了，不要有顾虑了，”唐阮没有任何铺垫，“离婚吧。”
汪合美没想到女儿说话这么直接，想了一会儿她说：“你弟弟小，这些事情他不明白。而且离婚不是小事，你弟弟还在上小学，到时候对他造成什么——”
“妈，不会的。”唐阮身子转向汪合美，紧紧盯住她，眼神里夹杂着很多东西，让汪合美觉得自己看不懂自己的女儿了。
“您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您就跟爸爸三天一吵架，五天一打架，邻居天天跑到家里劝架。我那时候好害怕，为什么我这么好的爸爸妈妈会变成这样，他们以前明明那么相爱。”
“每次你们两吵架我都很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躲起来哭，因为不敢看到争锋相对的你们。但是每次你们吵完以后，我又开始厌弃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什么都不会做，也阻止不了你们。”
“于是，我后来就想，你们吵架是不是我的原因？所以我努力变得懂事，努力学习，参加各种比赛，学习乐器、画画、舞蹈，努力变得越来越优秀。我想，这样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吵架了？”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你们还是吵架，越吵越凶，越吵越厉害。”
“我一度甚至想自暴自弃，学习好累好苦，乐器学的我手上都是血泡茧子，别的小朋友放学跑出去玩，我得带着自己的舞鞋、课本去上舞蹈课，课外辅导班，还有那些比赛，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会想，爸妈明天会不会吵架？如果他们不吵的话，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老天，谢谢他让他们不吵架；”
“如果他们吵架的话，那可不可以让明天来得晚一点，有时候我晚上都不敢闭眼睛，害怕第二天到来。”
“有时候我很恨你们，明明有这么多矛盾了，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待着？”
“这些年，我很感谢爸妈抚养我长大，但是，我真的不快乐。”
唐阮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却平静得让人心疼，像经历了风雪沧桑最终归于安静的老妪。
她的语气轻慢，似是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一般，但只有她知道，将结了疤的伤口再扯开有多痛，明明是不快乐的、已经渐渐埋起来的记忆，却不得不再徒手把土扒开。
汪合美默默地听着，早已泪流满面，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通红的眼睛看着平静得好似在说别人的事一样的唐阮。
“阮阮，妈妈……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妈妈以为你小，什么都不懂，没想到……”汪合美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
唐阮笑得很好看很温暖，递了纸巾给汪合美：“妈，不怪你，我以前没跟你说过，但是孩子什么都懂啊。”
“我今天说出这些话，不是为了让您难过的，而是想让您明白，您以为的为了我们好，可能在我们眼里并不是那样。我跟星水都希望我们爱的每个人，过的都是他们真正想要的、舒适的日子，而不是为了谁委曲求全。”
“您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和星水，放弃了争取很久的工作，牺牲了自己的很多时间，天天穿着最宽松没型的家居服，明明很自信的职业女性开始常年泡在几室几厅的空间里。”
“而且，我知道，爸做的那些事也让您很痛苦。”
“这些我都知道。”
“妈，我跟星水都希望我们能让您快乐，这一辈子来做您的孩子不是为了成为禁锢你的枷锁。我也不希望星水再经历我所经历的。”
“妈，您还记得自己以前自信洒脱的样子吗，让她回来吧。”
“所以，妈，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