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蝴蝶效应吗
唐阮开门进屋，客厅里一片漆黑，周围静悄悄的，唐盟的鼾声一阵阵响起。
唐盟住一间屋，汪合美与唐星水一间，唐阮单独一间。
唐盟与汪合美这两年的感情很差，已经到了分房睡的地步，两人两看生厌，但是，就是不离婚。
唐阮感受到屋里的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安详，长舒出一口气，扶着墙换拖鞋，背着书包轻手轻脚地回房。
洗漱过后，唐阮盘腿坐在床上，回想着一整天的事情。
陆可无倒是跟以前一样，冷漠毒舌，不过看今天他的样子，应该是还不认识自己。
唐阮突然轻笑出声，倒是真想不到，这么冷漠的人，也会动心，真的好想看看他双眼盛满爱意的模样。前世他藏得太深了，自己完全不知道。
有时候就算她发觉到一点苗头，也会被他盖过去，导致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在她眼中，一直都是骄傲的。
她知道他的成绩不好，家庭情况比她的还糟糕，但是她知道，他骨子里其实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底线与潜藏的傲气。
不仅是她，恐怕他自己都不会想到，他会在一间破烂狭窄的出租屋里匆匆结束自己的一生吧，在单薄的床上，用生了锈的小刀，在没有光的地方。
想到这里，唐阮笑意敛去，眼神逐渐坚定。
这一辈子不能再这样了，自己的重生或许就是老天给的一次机会，不仅是给她，也是给他。
如果陆可无从来没有认识过唐阮，跟唐阮没有过任何交集，他的这一世就不会一直围绕着她转，搬去离她家最近的他能支付得起的地方，放弃自己的理想，像条虫一样，麻木地活着。
理想……他的理想啊……
唐阮的思绪逐渐飘远，深埋的记忆被重新挖掘了出来。
“唐阮，你要努力，摆脱他们吧，别放弃。”
少年的清冷的嗓音在哭得难过的女孩身旁响起。
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无限委屈绝望：
“努力？我一直在努力啊！我努力学习，我一直觉得只要我成绩够好，听话懂事，不让他们操心，他们就不会吵架了。可是根本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吵架！每次吵完架，问我是谁的错！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每次逢年过节，别人家里都是开开心心的，可是我不是！我不敢！我一直心惊胆战着，我在想，他们今天会不会又吵架，又打起来，吵起来了我应该怎么办！我是姐姐，我还得保护弟弟，可我该怎么保护他！我每天都在想！”
“明明是他们的事，为什么要让我承担！如果他们过不下去，为什么不离婚，我明明也只是个孩子啊！”
“他们是第一次做父母，我就不是第一次做孩子吗！”
“我不要再努力了！我也不要再懂事听话了！根本没人在乎！”
女孩靠在楼梯道上的墙上，崩溃地拉扯自己的头发，哭得整张脸通红，鼻涕跟眼泪混在一起，无暇顾及。
她一个人蜷在拐角，浑身充斥着抗拒与拒绝。
“有，有人在乎。”
“什么？”
女孩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抽泣声逐渐变小，等着少年接下来的话。
少年屈着膝盖蹲在她面前，洁白的纸衬着白皙的手，它的脸缓缓凑近女孩，一只手轻托住她的下巴，一只手轻柔认真地帮她擦去泪水鼻涕，没有一丝嫌弃。
他一边认真擦拭一边回答，嗓音比刚才柔和了很多：
“过去的唐阮在乎，未来的唐阮也会在乎。过去的唐阮一直在努力，就是为了现在的唐阮更加幸福。未来的唐阮也希望现在的唐阮能继续努力，让未来的唐阮能够摆脱泥泞，开心快乐。”
“所以现在的唐阮，愿意为了未来的唐阮，继续努力吗？”
唐阮一瞬间泪水决堤，她偏过头看向远方，脸颊早已被眼泪浸润。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她所有的努力都该是为了自己。
她以前，一直在为别人努力。
陆可无看着这张可怜的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捏着唐阮的下巴，将她的脸重新转了回来，再次洗洗擦拭，力道很轻。
两人相顾无言，楼梯间一片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那你呢？”
唐阮看着面前的少年，逃课、千方百计想着退学，任由别人殴打却从不还手，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人生。
可是现在，在努力说服她为自己未来的人生努力。
“我？”陆可无擦拭的动作停下，抬眸对上唐阮的眼睛。
“对，你啊。你的理想是什么，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唐阮注视着眼前容貌出色的少年，他眼角的泪痣颜色很淡，却还是为他增添了几分颜色。
陆可无垂首，嘴唇开合了几次，几次想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很久都没有回答。
就在唐阮以为自己听不到他的回答时，她失望地垂下脑袋，这时，安静的楼梯间响起他的声音：
“我想成为一名警察。”
唐阮眼里泛着光，急切地拉住他的胳膊，很开心：
“那这样我们就算是有共同的动力了，你要努力，以后成为一名警察！我也努力，以后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所以我们要一起努力，让那些让我们不开心的人不会再伤害到我们，百毒不侵！咱们谁都不能放弃！”
陆可无看着面前的女孩，喃喃道：“一起努力，百毒不侵……”
“对，就像现在的唐阮不能让未来的唐阮失望一样，现在的陆可无也不能让未来的陆可无失望！”
唐阮眼睛亮晶晶的，在陆可无面前举起自己的右手，等着对方的回应。
陆可无看着眼睛弯成一弯月的唐阮，眼底流过一股暖流，微勾起唇角，举起自己的手，拍在了唐阮的手掌。
从那之后，陆可无确实认真起来了，虽然有时还是会缺课，但只要他在教室里坐着，就一定会认真学习，成绩直线上升，越来越好，甚至隐隐比肩唐阮。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互相督促直至高考，唐阮以为两个人会一直陪在对方身边，大学，工作，甚至在一起，但是最后却成了陌生人。
唐阮眼神清明起来，思绪回来。
这一世他们两还没有经历这次谈话，可陆可无似乎已经不再像上一世那样不在乎自己的人生，现在开始认真听课做作业，是蝴蝶效应吗？
她的重生是不是使一些事情发生了变化呢？
唐阮没有头绪，她不知道自己的重生还会改变多少事情，所以她很小心翼翼，算好每一步，只求为陆可无谋划一个锦绣人生。
不过，目前这个蝴蝶效应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她不用过多干涉，陆可无就自发地重视自己的这一生，无论结果如何，起码不要落到上一辈子那种境地了。
在排除其他所有可能会阻拦陆可无的障碍后，她才能安心离开。
因为，她是他最后一个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