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七宗罪木雕馆·圣坛
叶归璞和梁清泽两人视线落在倒计时上，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144个小时正好是6天整，刚才折腾的这么一阵儿，最多也就几个小时，倒计时的流速显然比正常时间要快。
剩下的30秒时间更是迅速下跌，总让人感到时间掉到整数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现场仍旧一片混乱，如果把场内的人比作落在海里的人，那么他们俩就是率先游上岸、拼命从海里捞人的救生员，结果这群人不仅很多都捞不上来，更离谱的是，还有往回游的。
三十秒根本没法控制住整个场馆内的混乱场面，最后的几秒倒数完，躁动的人群陷入真空般集体安静，整个场馆从人声鼎沸，一瞬间变得万籁俱寂。
所有正在进食的人都清醒了过来，随着脑中的迷雾如潮水般褪去，他们都恢复了记忆。
在众人呆坐着消化脑中的记忆时，人群中的一小部分人如同抽去了灵魂僵硬地站起身来，原本和普通人类别无差异的脸如粘稠的液体一般滴落，整个头变成了黑熊的头。
在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响起时，那些变成黑熊的怪物动作整齐划一地从背后掏出闪着寒光的匕首，如同鬼魅迅速闪现过一些展位。
叶归璞感到耳边掠过一阵风，掀起了她鬓角的发丝，脸颊一侧的匕首灵活地转动了一圈，抓握在黑熊手里，还没来得及向下刺，黑熊的手腕就被另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攥住。
那黑熊力气不小，却被梁清泽控制得动弹不得，梁清泽扭住对方的手腕翻转发力，匕首转了个方向朝黑熊的脸刺去。
黑熊收不住手，顺势借力向后空翻，匕首清脆落地，黑熊头也不回地跑向灰羊雕塑，在雕塑下消失了。
整个过程速度极快，不过眨眼之间。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归璞看到灰羊雕塑后有个暗红色的影子闪过。
与此同时，十几声闷响砸落在木地板上，又咕咕噜噜滚动了几下，是那些已经变成灰羊的人的头。
羊头落在地上，呆滞的眼神透着死气，有种让人不安的诡异气氛，剩下的身子和臃肿的灰羊雕像一模一样，那些躯体弥漫着黑烟，消散成灰色的齑粉。
随着齑粉在场馆中飘散，黑烟中如喷泉般涌出成群满身黑泥的老鼠，无数吐着信子游走的蛇，它们和场馆内所有的黑熊一起逃向灰羊雕塑，不过几秒也消失了。路过之处众人惊呼着躲避，但也没有受到攻击。
剩下的人心有余悸地坐着，突然发现身上的羊毛羊角悉数褪去，他们又变回常人模样了，面前的展桌上什么也没有。
叶归璞余光看到排名表有了变化，正眼一瞧，排名的前十五位正在一行行消失，下面的排名依次堆上来，想必刚才十几位被害者就是排在前面的人了。
然而第十四行在消失了几秒后，又闪烁着重新出现。
叶归璞眯起眼睛瞧着那展位号，忽然发现那正是身边吃毒蘑菇的老人对应的号码，老人此时还没缓过神，一脸懵逼地坐着。
老人最初在快变成灰羊时被救下，积分涨到了很高的位置才停住，又一次次吃，一次次被救，最后虽然体貌特征没有大变，积分却已经位居前列。
刚才黑熊要杀的不是叶归璞，而是老人。
可那黑熊从变化到杀人不过短短一瞬，甚至头脑都来不及作出反应，梁清泽的动作却好像早有防备。
“你早就知道黑熊是杀手？”叶归璞轻抬眼皮瞧着梁清泽，语气淡得不像是个疑问句。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感觉不对劲，所以提前标记了。”梁清泽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钢叉，指了指桌面。
褐色的木制桌面上有三道深深的刻痕，正是钢叉留下的，里面白色的木芯漏了出来。不只是这张桌子，朝远处望去，整个展馆里零星分布着几十道白色刻痕。
没意外的话，是梁清泽刚才跟在叶归璞身后时，顺手拿了哪个位置上的叉子，沿路把感到不对的展位都标了记号。
“还记得我们刚来这里时看到人群中有些僵硬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吗？我把他们的位置都记了下来做了标记，就怕会出什么问题。”梁清泽解释道，“黑熊的实际数量远多于十五个，大概一开始就准备杀掉场馆内大半的人，只是没想到我们能破了这个局，救下这许多人。”
“就那么短暂的几秒钟，你就记住了所有黑熊的位置吗？”叶归璞轻挑眉毛。
“那可不，我可是平平无奇记忆小天才。”梁清泽脸上浮现出微笑，眼中得意的神色好像得了夸奖想要炫耀的小孩，他随意地抓了抓头发，蓬松的发丝交叠，在头上翘起了两个小小的角。
“这是以前上学的时候偷看电视练就的最强大脑，遥控器、零食、沙发布的摆放位置、沙发上靠枕的角度、各种杂物的状态，都得记得一清二楚，这样家长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就可以马上把周边环境恢复原状。”
叶归璞淡淡“嗯”了一声，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便装作认同地点点头，心里却暗暗觉得他很不简单。
如果这只是他第三次进幻境，那他对环境的洞察能力未免也太过敏锐，观察能力细致到不正常的程度。但叶归璞从他的眼神和行为中，又感受不到他在藏着做什么坏事。
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座大腹便便的灰羊雕塑眼中的红光熄灭了，它缓缓移回原位，与此同时第二座雕塑向前移动，随着雕塑带着微微的灰尘落定，摩擦地面的顿重声响留下的回音在展馆里消失，馆内静得仿佛空无一人。
雕塑上的迷雾消散，这次刻画的仍是灰羊，体态正常，造型却复杂。
灰羊坐在厚重又威严的皇冠形宝座上，周身环绕着各种奇珍异食、金银珠宝、勋章与官印、背后还有两只打扮精致的没有角的羊，一只眼神纯净，一只娇柔妩媚。
宝座上灰羊的左蹄拿着一根花纹纷繁的权杖，权杖顶端支撑着一颗深棕色的木雕星球，星球表面错落分布无数奇珍异兽的小巧浮雕，星辰碎片零星散落在它们之间，星球外围绕着几个状似头箍的木环，好像在模拟行星轨迹。
它的右蹄拿着一包鼓鼓囊囊、用细线束了口的钱袋，袋子底端破了洞，无数金币倾泻而下，落了满地，而地上是各种缩小版的老虎、狮子、斑马、麋鹿、松鼠等等动物，跪拜着收敛金币。
灰羊俨然一副人生赢家的样子，细长的眼睛微眯，眼神中充满了掠夺一切的蓬勃野心。
人群小声的讨论还未持续多久，所有的展位缓慢移动排列整齐，梁清泽朝叶归璞打了个手势，两个人翻回了他们自己的展位，其他人见状也都归位。
让人群再次噤声的，是那些空出来的展位前重新填满的人，他们分别戴着火狐、灰羊、黑熊头套。
那些补位的人摘下头套，看着和众人刚进入场馆时一样茫然，有的开始问隔壁展桌的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可谁也说不清楚，这些人里会不会藏着和黑熊一个性质的杀手。
新来的人群熙攘了一阵子，地面剧烈地晃动起来，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四分五裂开，每个展位下的木地板被分割成单独的一块，带着展位上的人摇晃着移动。
叶归璞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本能伸手乱抓，抓到了梁清泽的手腕，立刻觉得不合适，略微松了手上的力，抓着他衣袖的一角，待稳住平衡便赶忙放了手。
梁清泽没说什么，手臂伸直了悄悄悬在她背后，保持着很好的距离，没有近到让她察觉或者不适，又预备着她站不稳的时候可以从后面托她一下。
几百个展位排列成一个极其硕大的圆形，第二座灰羊雕塑立于圆心时，地面停止了运动，展馆的墙壁不断后退，天花板也升高了百米，整个场馆的容量扩大了数倍。
展位中间的圆形地面如树木生长般一边向上蔓延，一边随着地面的拔高形成一级一级的台阶，最终停在了半空，圆台宽阔好似一个小广场，不知哪里来的光照亮了整个平台。
众人视线沿着木制阶梯向上望着那圆台，好像仰望着天梯尽头的圣坛，灰羊雕塑扩大数倍，高高地耸立在圆台中央，垂眸向下俯视众人。
圆台的地面轰轰作响，数个重物从地面之下缓缓升起，众人远远地瞧着，可圆台太高，什么也看不到。
与此同时，每个人面前的展桌上多出了一个束了口的帆布袋子，和雕塑上灰羊拿的一模一样。
很多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查看袋子，叶归璞拿起袋子，沉甸甸的，摇晃着有硬币碰撞的叮当响动，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金子铸成的钱币，两面印的都是灰羊头像。
正面的灰羊贪婪地笑着，反面的灰羊脸上充满仇恨和愠怒。
男声广播再次响起，声音状似礼貌，却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和轻佻：“晚上好，相信诸位已经吃饱喝足，可以离开展位四处走动放松放松了。”
“我们为大家每人准备了一袋灰羊币以供娱乐，二十四小时内花光所有金币的人，可以收到特别赠送的小礼物哦，当然，如果花不完，就可以和你们之前消失的同伴见面啦，他们应该很想你们。”
“玩得愉快~”
男声轻笑了几下，声音消失了。
展馆墙壁上投影的倒计时，变成了23：59：59。
“玩尼玛啊玩！”一个地中海头的中年男子听到那戏谑的语气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抓起钱袋想甩在地上，忽然想起之前把食物洒在地上的人的下场，收手把钱袋放回桌上。
想重重拍一把桌子，突然又害怕把桌子拍坏有什么后果。
最后他在自己身上狠狠打了一下，以示宣泄。
众人：
场馆内议论纷纷，花光灰羊币的方式很明显，就在那圆台上，可谁都犹豫着不敢上去，就等着有个出头鸟先帮大家试毒。
叶归璞见状想要拿起钱袋上前，却发现有人已经开始沿着木台阶往上走了。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男生，黑色的燕尾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可满头锡纸烫又和这气质违和。
众人屏息凝望着他的背影，像看着一个人走向殉道的悲壮结局。
圆台很高，锡纸烫不知走了多久最终到达，众人都不觉得时间漫长，只想看看上去有什么后果。
锡纸烫背影笔挺地走完最后一级台阶，跨上圆台，又往圆台中心走了几步，蹲在地上假装整理皮鞋，实则瘫坐在地上，喘息着嘴里暗骂：“一个破台阶弄那么高，爬得小爷累死了，西巴，想装个x真难。”
锡纸烫把两只皮鞋脱下又穿上整理了两次，又假装擦了三遍，终于拖延够时间休整了过来，在众人面前优雅地站起身，环视四周。
圆台上有数个大约两三米高的火狐、灰羊、黑熊的头部雕塑，三种动物都狰狞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每个口中都叼着一个眼熟的机器。
那竟然是抓娃娃机和扭蛋机。
抓娃娃机里面有三种动物的毛绒小玩偶，扭蛋机只看得到圆形的扭蛋，看不清扭蛋里有什么。两种机器上都环绕着闪烁的彩灯，还放着可爱的音乐，让他感到无语。
锡纸烫数了一下，抓娃娃机和扭蛋机的数量都一样。
他来到一个火狐叼着的抓娃娃机前，见操作杆旁边贴着“两币一次”的纸条，这场景真实得让他想笑。他解开袋子拿出两个灰羊币，手指却在投币口前顿住，开始犹豫了。
抓到了，会发生什么？抓不到呢？
众人在下面仰得脖子都酸了，仿佛为了方便大家看到圆台上发生了什么，展馆上空的墙壁一圈浮现了十几个硕大的投影，全方位展现圆台上的情况，实时直播。
锡纸烫抬头，就看到了自己面部和手部的特写投影。
大可不必。
锡纸烫骑虎难下，如果停顿太久，之前的帅气人设就崩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就是他们的救星！
锡纸烫这么自我鼓励着，装x的热血再次沸腾起来，心一横，迅速把两个灰羊币塞进了投币口。
众人呼吸一滞。
金币叮当作响着滚入机器内膛。
操纵杆上红灯闪烁，抓娃娃机“滴滴”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