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者幻境
“救救命”微弱的求救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指甲抓挠墙壁的声音越来越刺耳，离她越来越近
叶归璞猛地睁开眼，声音戛然而止，世界都安静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上挂着的老式三叶吊扇，她茫然地从床上撑坐起来，发现身下的床单上绣着牡丹，十几年前很流行这种床单。
房间只有她一人。带厚重灯罩的复古台灯、样式陈旧的床头柜、房间整体的古早风装潢，都揭示着这是一间零几年建成的老公寓。
叶归璞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甚至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抬起手，发现左手手腕内侧有半个暗红色指纹，不像是纹身，倒像是染了血之后印在手腕上的，可怎么擦也擦不掉。
床头柜上的牛皮本像被风刮过一样，一页页翻动起来，叶归璞扫了眼窗户，窗户是紧闭着的。
牛皮本停止翻动的时候，泛黄的纸张上慢慢浮现出几段文字：
【欢迎来到生与死的边界，这里是由其他死者残存的意识形成的遗愿幻境。】
【你需要在七天内帮助其他死者完成遗愿，并获得相应的“完成度”，“完成度”到达百分百你将有机会回到人世，或是重新轮回。】
【七天内未能帮助其他死者完成遗愿，你将魂飞魄散，从世间完全消失。】
叶归璞刚看完最后一个字，牛皮本瞬间自燃，几秒间烧成了灰，随后灰也消失了。
叶归璞最初还抱着“被绑架或是被恶作剧了”的想法，然而看到牛皮本瞬间消失在自己面前、木制桌面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和灰尘后，她明白了这是超自然事件，而不是什么恶作剧。
叶归璞思考着牛皮本上的文字，有两种猜想。
第一种，她也是死者，“完成度”到达百分百后重新轮回。
第二种，她还没死透，“完成度”到达百分百后回到人世。
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哪种情况了。
桌子上有一面小镜子，叶归璞端详着镜子里陌生的脸，二十出头的年纪，眉清目秀的长相，按理说看上去应该青春灵动，可眼神冷清得好像一片无边无际、枯萎多年的荒原。
叶归璞冷静地盯着自己，脑子里忽然跳出来一个想法：
不能回到人世也无所谓了。活着，或者死去，都无所谓。
叶归璞不知道为何有这样的眼神和想法，不过她觉得自己是怎样的人也同样无所谓。叶归璞翻身下床，发现床头柜旁边的地上有四个圆形的黑色印记，四个黑点连起来可以围成一个巴掌大小的正方形。
这里曾经放过什么东西吗？
环视四周，窗户附近的地上也有相似的印记。
叶归璞刚走到窗边，就听到楼下一阵争吵声，楼下有七个人，看距离这里应该是二楼，视线远处被浓稠的黑暗笼罩，看不清有什么。
吵闹的两个人看着比她大几岁，像是情侣，正在吵着放他们出去，要不然报警。
旁边有一对看着像父女，有两个年龄不大的女孩，还有一个和叶归璞年龄相似的高个子男生。
引人注意的是，他们每个人头顶都悬浮着一个荧光橙色的百分比，情侣头顶是0，父女头顶是60，年龄不大的女孩头顶是20，高个子男生头上是99。
叶归璞看了看自己的头顶，0。
这大概就是“完成度”了，没想到还有一群人都在做这个事，叶归璞倚在窗边静静地看他们吵架。
高个子男生看到了叶归璞，愣了愣，笑着朝她招手：“哈喽，来这边！”
叶归璞本身对完成别人的遗愿不感兴趣，她没说话也没动。没想到那个男生见她不下来一直招手呼唤，像个安了机器人手臂的复读机。
叶归璞有些无语，朝高个子男生点头示意马上下楼，他才噤声，她准备出门时看了眼门上挂着的日历。
3月17日。
刚拉开门，叶归璞就停住了。
这是一栋四层的老式回字形楼，回字形的四角分别住着四户人家，中间是天井，此时天井中间出现了一个两层楼高的硕大座钟，座钟四周没有支撑，完全悬浮在半空中。
座钟上方同样悬浮着一块电子屏，刺眼的红色显示着165：43：25的倒计时。
叶归璞看了眼手表，座钟和手表时间一致，都是上午9：17，也就是七天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开始时间是早上七点整。
既然有了电子屏倒计时，为什么又放个座钟在这里呢？只是为了明确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她边想边下了楼。
叶归璞和人群会和时，那对情侣刚刚气愤地离开，众人用惋惜的眼神向两个人的背影行注目礼。
高个子男生看到叶归璞过来了，朝她灿然一笑，他身上有一种清朗的气质，让人一靠近就觉得很放松。
随后大家各自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父女中的父亲名叫罗国伟，四十多岁，女儿叫罗蓓蕾，还在上高中，父女两个走在路上时出了车祸来到了这里。
两个女孩是姐妹，都读初中，一个叫何轩，一个叫何凡，两人在湖边游泳的时候忽然踩空，失去了意识。
“我叫梁清泽，坐出租车的时候出了车祸，一不留神死了。”高个子男生挠了挠头，“下辈子得找个好点的司机。”
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叫叶归璞，具体怎么死的不记得了。”叶归璞想起过去大脑一片空白，索性不再思考。
“我们都说了死因，你是不是也该坦诚一点，不要隐瞒。”何轩盯着她。
叶归璞平静地回望，没说话。
“诶，她可能真的不记得了，如果这个遗愿幻境是我们中某个人的意识构建的，那这个人相关的记忆都会被屏蔽掉。”梁清泽解围道。
何轩想了一下，不再追问。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说不定慢慢寻找线索就想起来了。”梁清泽转头对叶归璞说，“这边的规则你都知道了吗？”
叶归璞点了点头。
“有些细节没有明确写在规则里，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可是平平无奇通关小天才。”梁清泽笑了笑。
“啊！——救命！”
叶归璞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忽然传来惨叫声，众人转头，看到围拢在老公寓附近的黑雾中，很多拉长的人形黑影钻进钻出，雾中伸出无数黑色的鬼手，正抓着情侣的腿把他们往雾里拖。
情侣挣扎着往外爬，却拗不过鬼手的力气，离黑雾越来越近。
“快救人！”罗国伟喊道。
众人飞奔向情侣，七手八脚地把两人往外拖，奈何鬼手力气巨大，情侣的腿缓慢向黑雾移动。
“啊啊啊别拽我！我脚臭！”情侣中的男生慌张地喊道。
下一秒感觉有人在解自己的鞋带，随后脚腕上的握力消失了。
梁清泽捂着鼻子，另一手嫌弃地把男生的鞋拿远，又将鞋扔向了被抓的女生身边，鞋子附近的鬼手迅速收了回去，放开了两人，黑雾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兄弟你洗洗脚吧，都腌入味儿了，鬼都受不了。”梁清泽擦了擦摸过鞋的手，朝鞋子反方向战术后退。
情侣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朝众人道谢，男生看向梁清泽的眼神有些复杂，既感谢，又不懂这个人什么路数。而后两个人做了自我介绍，男生叫周浩宇，女生叫宋晓珂，希望能重新加入团队。
“你们两个不是准备甩掉大家自己走吗？”罗国伟带着轻蔑看着情侣。
“我们本来以为是被强制绑过来的，想直接走掉。”周浩宇一脸抱歉地解释，“没想到这个黑雾把整个老公寓围起来了，根本没有出口。”
“我们就想直接从黑雾穿过去，刚走近黑雾，就有好多黑色的鬼手抓住了我们，太可怕了。”宋晓珂说着，打了个寒颤。
“都是你，我就说听组织的话，听组织的话，你不听非要自己走。”宋晓珂打了几下周浩宇的胳膊，周浩宇张了张口，没反驳。
两个人的腿被鬼手抓过的地方并没有破皮，却隐隐作痛，皮肤上多了很多黑色的掌印，掌印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随着两个人脱离鬼手，那些掌印越来越浅，痛感也逐渐消失了。
“你们要是进到黑雾里，小鬼就会送你们掌痕做礼物，还是情侣掌痕，挺酷的，也省得纹身了。”梁清泽说道。
情侣羞得面红，不再搭话。
“遗愿幻境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在这里撞鬼依旧有可能死掉，所以大家还是结伴行动不要落单。”梁清泽说，“黑雾划定的范围内就是死者残存的意识，我们需要找到死者遗愿相关的线索，帮助死者完成遗愿才能出去。”
叶归璞淡淡地打量着每个人脸上或焦虑，或紧张的表情。
如果他们非要出去，帮一下也没什么。
众人先来到了老公寓楼下的小卖部，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的，门口放着装冰淇淋的冰柜，外面的柜台放的都是香烟和各种酒，往里看一侧有小孩子爱吃的零食，另一侧是笔记本和各种笔。
唯一奇怪的是小卖部老板，小卖部老板是个干瘦的中年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店门口，他眼神浑浊，目光呆滞地看向远方，即使众人接近，也好像完全没看到有一群人出现在眼前一样。若不是偶尔眨眼，看着不像活人。
有经验的几个人知道npc也有一定的危险性，犹豫着不敢接近，叶归璞看没人敢上前，漫不经心地走到小卖部老板面前：“你好，我想问一下这栋楼里有没有最近刚去世的人？”
小卖部老板没有任何反应，眼皮也没抬一下。
不说话吗？叶归璞抬起两根手指捏了柜台前的塑料袋，卷走了目之所及所有名贵烟酒，顺手捎了一块老板面前的奶糖，剥了一颗放在嘴里。
整个过程中，老板一动不动，灵魂仿佛不在这个世界。
“不说话就是默认不用付钱，那我走了。”叶归璞斜睨了一眼老板，转身就走。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这个初来乍到的女生为什么敢这么嚣张，是不是不想活了。
“去世的人？多了。”小卖部老板忽然直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叶归璞，嘴里喃喃道：“死了，全都死了。”
老板话音刚落，不知何处驶来一辆面包车，车后绑的鞭炮劈里啪啦作响，黑洞洞的后备箱里看不清装了什么，但后备箱一直往外散落粉色的纸钱，纸钱随风飘了一地，车子消失在远处的黑雾结界中。
罗国伟声音沉了下来：“面包车后面放鞭炮，说明车里面拉的是刚去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