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鸣虚会（中）
在众人目光如炬之下，苏嘉战战兢兢的走上讲台。他没有直接开始解题，而是左望望右看看，想要寻找到一些什么东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台下的人看苏嘉这么磨蹭，有些不耐烦了。有人开口道：“苏老，你在上面东看看西瞧瞧的，干什么呢？”
台下的李十七也很是不解的看着苏嘉的行为，猜测他会不会是忘记了怎么解了。不是吧，算学大家，这就忘了？
台上，苏嘉被这么一问，也是停下了动作，转身朝台下李十七的方向走去。
这就下来了？看来是真忘了怎么解了。李十七叹了口气，一脸凝重。这就要垮台了吗？
“十七，你这……一没有题板，二没有笔的，我怎么解啊。”苏嘉走到李十七的面前，低声埋怨道。
“啥？那不就是……”李十七被问的一时间有些懵逼。台上那不是有黑板和粉笔吗？
等一下！自己好像还没有教过苏嘉用粉笔和黑板。靠！
“抱歉，我忘了，你没见过粉笔和黑板。”李十七有些尴尬。他撇过头，看到台下的众人，都是一脸的不耐烦，李十七只好先向大家道了个歉。然后拉着苏嘉上台，拿起一根粉笔，又在黑板上面随便画了几下，教苏嘉怎么用。
苏嘉看着眼前这块黑乎乎的板子，被李十七用那个白色的棍子画上了白色线条，觉得很是神奇。
“这个东西便利啊，十七，你从哪里搞来的？给我也搞一个呗。”苏嘉接过李十七递来的粉笔，想让李十七也搞一个这东西给自己。
“完事再说。”
然后，李十七面向台下的其他人，说道：“好了，让苏老为大家解决那个问题吧。”随即又下去了。
台下，许段和宋江联等人，都是一脸漠然的看着台上的苏嘉。只要苏嘉讲的有问题，就直接打他的脸。其中不乏有自以为是的，甚至乎根本就没有打算听苏嘉说什么，只要苏嘉讲到一半，他就直接跳出来喊狗屁不通。
台上，苏嘉用粉笔在黑板上开始了解题的过程。苏嘉不像李十七一样，学过系统化的符号，所以讲起来很复杂，很乱。
讲到一半，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就跳出来了，带头叫唤：“不是我说你啊了，老苏，你这讲的，狗屁不通！”
当即就有人附和了。几个人在台下，一口唾沫一口唾沫的指责苏嘉沽名钓誉，是算学界的耻辱。苏嘉一开始脾气还好，还忍得住，到后面是越骂越难听。苏嘉当即就暴走了。上来就是一句“彼汝娘之！”
骂了一句，苏嘉突然想起李十七，怕坏了李十七的事，于是转头想看看李十七的反应。
李十七没有阻止的意思，他打算借这个机会，挑选一下，分个档次。
见苏嘉看向自己，李十七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示意苏嘉，自己没意见。
于是苏嘉就开炮了：“你懂个屁！你屁都不懂！你个不学无术的腌臜泼皮，平日里狗眼看人低就算了，老夫不和你一般见识。如果可以，老夫一辈子都不想和你打交道，但小友请我帮忙，老夫不好回绝。这道题，我已经尽力的要讲的通俗了，你还是听不懂，除了愚昧，我想不出别的东西来形容你的愚蠢了！”苏嘉气的青筋暴起，指着带头的那个老头就开骂了。
苏嘉一开口，那老头没多久就被骂道熄火了。但那老头气不过啊，他觉得苏嘉就是错的。可自己骂又骂不过，其他几个看自己不开口了也纷纷闭了嘴，不骂了。这如何是好？
那老头想了一下，到现在，许段和宋江联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是不是也觉得有问题呢？于是，他朝宋江联和许段的方向喊道：“宋老，许老。你们二位的意见呢？”
这个时候的宋江联和许段，都盯着苏嘉在黑板上写的过程看着，若有所思，一时间没听到有人叫自己。
宋江联一点一点的理解着苏嘉写的东西，越看，越觉着神奇，越看，越觉着有道理。
“这……如此一来，这只要再缩小一点范围，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正解了？”宋江联不知不觉间已经看到了最后一行了。“妙哉妙哉。”他低声赞许道。
带头闹事的那个老头，看宋江联和许段都没有回自己，不免有些着急。于是又打算教一遍。
还未开口，只听见许段突然间大喊一声：“没了？这就没了？继续写啊！快写啊！如此精妙的解法，怎么写一半就不写了啊！”他张望四周，目光锁定到了走到台下来和人争吵的苏嘉，“快上去继续写啊！”
“哦，哦。”
苏嘉应承两声，回到台上，继续写过程去了。
那老头见许段的反应，也才猜到个大半了。又看到宋江联那一脸的认真的样子。两个大佬都认可，难道是真的可以？他决定先坐下去，仔细看看黑板上的东西，看看是不是真的可行。
苏嘉边讲边写，偶尔停下来思考，然后继续写。磕磕绊绊，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苏嘉长舒一口气，然后退下来，把主动权交给一旁的李十七。
此时，台下的众人无不沉浸在了黑板上的解题过程中。有时啧啧称奇，有时又抓耳挠腮。许久，是宋江联先开口了：”你这方法，叫什么名字？“
他看向讲台一侧的李十七，目光如炬。一旁的许段也刚看完黑板上的解题思路，抬起头看着李十七。显然，这一巧妙的，前所未见的方法，显然让两个宋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折服了。先不说这个时代里，没有无穷递降法，也没有韦达定理，光是其中蕴含的数学思想，就已经让很多人看不懂了。李十七观察着台下的人们，相当一部分都已经有感觉了，说明这些人的数学能力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强一些。不是说叫大家就真的是大家的，试一下水准还是要的。
李十七看向宋江联和许段道：“这个方法叫韦达跳跃，涉及两个比较重要的算学思想。”
眼前的两人，是最快领悟的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就都领悟到了其中的精髓。看来，苏嘉说的没错，这两个人就是宋国算学这座金字塔里的塔尖。
等到大多数人都理解到了以后，李十七才重新走上讲台。
此时再看李十七，台下的人已经收起了之前的态度，开始认真的听李十七讲话了。
杀锐气的效果，起到了。
李十七清了清嗓，从讲台上拿起一根粉笔，转过身，面对黑板。他沉默着，看着眼前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他一时间竟有些感慨。他提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了两个大字：数学。
他将手中的粉笔放回讲台，眼神复杂的对着台下的人说道：“我知道，在神原，你们更习惯于称呼它为算学。可自我三岁开始，到我十又有八，别人，包括我在内，都叫它数学。
从一开始的，阿拉伯数字、四则运算，到后面的计算面积、体积，再到后面，有方程，三角还有函数，再到后面的复数、数学归纳法和逻辑。从解析几何到复合函数。我的生活到现在，十八年了，有十五年的时间，我在和数学打交道。十五年，我却学不到皮毛。数学它有着自己独特的美。在座诸位，都是这个领域的大拿，可你们真的知道数学吗？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比在座任何一个人都要强。”
李十七的话说的很狂，但是在场的却没有人反驳。除了李十七的声音，只剩下了呼吸声。
“可，我连数学的皮毛都摸不到。摸不到啊。
在外界看来，数学，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一个赫赫有名的数学家，比不上一个半吊子的学士。所有人，从上至下，都从未真正意识到数学的重要。朝堂不需要一个数学大家，但需要一个学士。社会不需要一个数学大家，但需要一个铁匠。说白了，在神原，数学存在与否，无关痛痒。对吗？”
李十七看着台下的人，他扫过一个又一个人的眼，用他深邃的双眸，质问所有人。他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无奈，看到了自嘲，看到了一个时代的悲哀。
李十七将目光看向许段的时候，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开口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改变不了什么东西的。我研究算学这么多年，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只得到了一个虚名，一个可有可无的虚名。”
许段直直地迎上了李十七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悲哀。
一旁年过六十的宋江联则是抬头望天，不知道在回想着什么东西。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哀的氛围里的时候，李十七笑了。
他笑了，笑得很大声，让人很不解。
“是啊，我说这些，根本没有用！可如若我告诉你，数学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永远不会改变的法则，是这个世界发展的手段的时候，你会改变你的看法吗？如果我告诉你，只有数学得到了突破，世界才能进步的时候，数学在你们眼里，还会那么的无用吗？如果我告诉你，数学是人类最好的，最可靠的工具的时候，你还会觉得数学无用吗？”
李十七的眼神又一次扫过全场的所有人，像一把利剑，抵在每一个人的喉咙上。李十七的话，砸进了每一个人的脑海，每一个字都如同一发炮弹，将他们炸的粉身碎骨。
数学如此重要吗？有的人的内心，开始种下了希望的种子，燃起前途的火。
“此话……当真？”一个人开口问道。
“当真！”李十七正正的回答道。随即话锋一转，说道：“但！现在神原的数学，太差，太落后，什么都做不了。是真正的无用！”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哗地一下就浇在了所有人的脸上，让所有人瞬间清醒。
“现在的数学，不是真正的数学。”李十七继续道，“你们所学到的，仅仅只是一点点的，微不足道的尘埃罢了。
而我，有所有，已经被揭露了的世界的真理，数学的真谛。我完全可以不用找你们，而是一个人学，一个人慢慢学，直到我完全掌握，然后名扬天下。甚至乎不用学完，我现在想的话，就可以在数学家，战胜所有人。
可是，我不是太阳，萤火虫的光，也照不亮整个神原。
所有我需要你们。我会把我得到的所有都给你们，只要你们愿意。”
讲到这里，李十七不再开口了。反而是台下的宋江联说话了：“你的条件是什么？”
宋江联知道，李十七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他这么做一定有条件。
“我的条件，很苛刻。你们，要加入我。为我所用。同意的留下，不同意的现在离开，不要做过多的犹豫。”
李十七脸色淡漠，没有再开口，而是让他们自己做选择。
片刻之后，零星有人离开。多数人选择了留下，包括了宋江联和许段，也包括了一开始和苏嘉对骂的那个老头。
见都做出自己的选择了，李十七便让苏嘉去送选择离开的人出书院，因为他接下来要讲的东西，不适宜被别人听到。
待到苏嘉回来，确认安全后，李十七才继续开口：“我想要成立一个组织。一个包含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这四个基础科学的研究组织。”
物理，化学，又是两个众人闻所未闻的新词，但众人感觉得到，再李十七口中的这两个名词，和数学一样是具有建设性意义的重要知识。
“这物理啊、化学啊我们都没听说过。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很重要的。只是这生物……生物怎么就和数学扯上关系了？”台下有人问道。
“生物和数学有一定关系，但是生物是生物，数学是数学，数学只是生物研究中的工具。放大来说，其实数学是这些学科研究的重要工具。而这四个学科，有的是组成世界的真正法则，有的是改变世界的前进动力，有的是生命延续的关键因素，它们得到发展，世界才能进步。”李十七解释道，“所以，诸位既然选择留在这里，也就是愿意听我安排了。我想，组成一个组织，去发展，去攻克这四个学科。为百姓的生活添砖加瓦。诸位，如果愿意的，就请留下，不愿意的，就离开吧。”
台下一阵沉默，最后没有人选择离开。
“既然没有人离开，那我便就我们这个组织，提出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