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主位上的路云骁看透一切
顾烨没有再为难她，默默坐下。
哪怕周边人都转而感叹是她技高一筹，却也并未出声反驳。
这时原本和顾烨一起吃喝的其他人都反应过来，这姑娘是有意下套让他往里钻，可就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能如此深藏不露。
只差一点，这可是在任何赌坊牌局上，都极为少见的蛊面，可她做起来，竟然如此随意。
甚至开蛊确认之时，她并未看蛊面一眼，还将瓷蛊向前推了一推，端的是十足的胸有成竹。
韩穗岁对众人的反应不感兴趣，她虽然眼在局势，可余光却从未有过放松，一直注意着坐在主位上那个不言不语的男人。
要说这第一局当属精彩，所有人都震惊感叹，可只有那人，却似乎早就猜透了一般，仍是兀自喝着酒水，眸光从始至终都未闪过任何情绪。
韩穗岁收心，开始催促：“说好的三局两胜，顾公子，还继续吗？”
顾烨语气低沉道：“接着来！”
随后就主动拿过瓷蛊，开始第二轮更用力、更谨慎地摇晃起来。
这时，韩穗岁却忽然一顿，不为别的，只是她观察到，在顾烨说完话拿起瓷蛊继续的那一刹那，主位上的男人，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凉薄的嘲弄轻哼。
轻到仿佛没有表露过一般。
其他人只关注着顾烨方向，没有人看见这个细节，可韩穗岁却非常确定，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这整场局面的结局。
更甚至，他可能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自己所有的伎俩。
韩穗岁低头，收敛了继续观察那男人的余光，好胜心作祟，让她觉得这场布局到底是没能晃过所有人，于是忽然没了兴致。
在顾烨开蛊面显示完整的五个六时，表情都未有任何变化，似乎只是在执行一个普通任务一般。
照例拿起摇晃着，只是这次她比上局的动作多了两下。
在第三下间，一声微弱的、清脆的“叮”声落下，和开蛊面一同动作的，还有顾烨。
他也听到了这一声微妙清响，瞬间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
果然，在他莽撞站起身后，低头看着蛊面里，五颗六，和半颗一，听着人群再次爆发的惊叹声，表情已是复杂难辨。
这个将其中一个骰子撞成两半的玩法，需要极大的技巧，每一颗骰子之间的互相撞击之力，以及瓷蛊内壁造成的反弹力，都要进行精细的控制。
当初他学了很久都不曾摸到要领，可韩穗岁竟然摇起来毫不费力。
再次看向对面的小女人，这次，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收敛了所有轻浮和狂妄，面如沉墨，眼神专注。
韩穗岁不矫情，只心平气和宣布结果：“第一，我这些瓜子今日没卖出去，你用原价格的三倍收了去，过往的恩怨，我不会再提。”
她说的敞亮，连趁机抬价都让人生不起来气。
顾烨看了一眼她身后之人，银月赶忙上前补了句价格，并在还持续震惊未缓过神的状态下，僵硬的把装着五香瓜子的大麻袋搬到顾烨脚边。
顾烨没什么可说，抬手招呼家仆，按韩穗岁说的将银两装袋放于她面前。
看着她稍稍满意的小脸，不知为何，顾烨反而没了脾气，不怒反笑。
她也不拖着，将刚才被顾烨摘下的玉簪子，轻轻放到桌面，向前一推，摆明了谁摘的，谁给原封不动带回去。
顾烨慌了一瞬，不可置信般反问：“你这是何意？你是……你一个姑娘……”
桌面上，除了坐在主位的男人，其他人皆面面相觑，周边群众更是寂静无声。
可韩穗岁却满不在意，名声算个屁，反正她也没想着要成亲生子，此时此刻，威望，对她日后的创业计划，更为重要。
“没记错的话你比我虚长两岁，合该叫你一声顾大哥，可你明明看出是我，摘我发簪之时就没想到男女有别？”
“既然你认可我今日的处理方式，说明恩怨已解，我没什么嫌隙，你大哥与我兄长素来交好，我认下你这义兄也无妨。”
“速速为妹妹我重新梳妆，我们行端坐正，想来，也不会有些不长眼的背后嚼舌根。”
她说完，其他人还未反应，主位上的男子却忽然朗声笑了。
想他从入座到现在，鲜少有情绪外露至如此地步。
经他提醒，倒是让其他人惊愕之余，也都反应了过来。
这韩穗岁前后一番话，可谓一举三得，先是解了两人过往的不快，抬手言笑间，卖了东西坑了人，还能给翻个篇。
其次三言两语就认了义兄，先不论她镇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本就高顾烨一头，单看今日赢的这般干脆利落，顾烨若不认，反失气度。
最后一句，那是说给旁观百姓听的。
两家都是高门大户人家，如今当众行事，一派光明磊落，若是谁再以讹传讹，那就要掂量掂量够不够那个份量了。
顾烨又怎会听不出这其中含义，只是，他纠结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义兄，他如今是半点不想做。
经此一役，他对这小女人的心思，恐怕只会加深，再难退回！
所以，他就这样，存着男女暧昧之情，上前给韩穗岁重新梳妆戴好。
他手不巧，只能勉强簪回原来的男子发髻，明明几下就可结束，却迟迟不想松手。
这时，主位上的男子，却忽然皱眉起身，猛然之下，带的桌椅一阵撞响，顾烨也因此回神，松了手。
那人毫不在意外人眼神，只将沉遂的目光放在韩穗岁身上，面色愉悦自报家门：“韩大小姐好气度，在下路云骁，改日必将登门拜访，告辞。”
说罢，不等韩穗岁回话，带着一众家仆侍卫，浩浩荡荡先行离场。
走之前，不知是不是韩穗岁错觉，这路云骁在经过顾烨之时，似乎不轻不重的撞他了一下？
她没时间做多回想，因为就在路云骁走后，人群立刻交头接耳开始谈论起来。
“他就是路云骁路小公爷？那可是齐国公府上长子，听说是自小就给送出了洛安放到云杭教养，其母也不得了，那可是当年艳绝一时的昌平郡主啊！”
“是啊，刚才我一直不敢抬头看他，此刻方才了解，怪不得面相如此丰神俊朗，气派超然，这家室，放在整个大梁，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啊！”
可韩穗岁却没什么表情，她在人群七嘴八舌之时，拿了钱袋，招呼着银月当先离开。
走前并未和顾烨再多说一句话，后者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攥着还有青丝触感的手心，满脑子都是那句“顾大哥”。
到此时，银月才终于回神。
她跟着前方轻快跑跳步走路的小姐，心里的惊涛骇浪久久没有平息。
“小，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这掷骰子啊，我们可不能赌博啊，等老爷夫人回来了……”
“停！”
韩穗岁抬手打断她的顾虑，心里想的是感谢她二姨夫的八辈祖宗。
要不是曾经寄住在他家，被他个老赌棍逼着耳濡目染，再加上她天分颇高，练成了这门手艺，否则今日她也不会兵行险招。
毕竟当时她也只有七八分把握，没想到自己的手艺还未生疏，简直可喜可贺！
但她面上不解释不心虚，掂量着翻了三倍沉甸甸的银子，反而眼神发亮地激动大喊：“银月，我想到了东市这里可以代替瓜子的吃食，叫毛豆花生，你可曾听说过吗？”
看着银月迷茫摇头，韩穗岁不顾旁人视线，一下子跑上前抱起银月原地转了两圈。
“太好了，简直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