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二封信

    元：

    或许是小学时的抄课文（或惩罚性的抄卷子）使孩子得出了“抄书百遍，其义自见”的诡异结论，直到上了大学，还有同学在笔记本上誊写化学定义、书籍简介等等百度早已知道的东西，尤其是女同学（虽然我本科见到誊写ppt最好的是那位山东大学文艺学男同学）。

    这是一件辛苦的事，会让手指和手腕酸痛，会感动自己和一部分他人，产生“我又在勤奋学习，没有虚度光阴”的想法，但这在另一部分人看来，却是“伪勤奋”。

    卡尔·福格特在《女性问题》中提到：“在课堂上，几位女生用心听讲，可谓模范，她们甚至还把听到的一切一丝不苟地记下来，带回到家里。她们总是占据着前排座位，因为她们早早地签到，又早早地到堂，常常到了很久才开始上课。但人们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她们对教授传阅的预习资料往往只是浮光掠影地瞟上一眼，有时甚至看都不看便传给自己的邻座，因为看得太久会妨碍她们记笔记。”

    对此，《女太监》的作者杰梅因·格里尔说：“姑娘们很用功，简直太用功了，但她们的用功却用错了地方。她们急于讨好，急于记下老师告诉她们的一切，但老师发下的预习材料是授课的真正主题，她们却对此毫无兴趣。她们的精力全花费在如何遵守纪律、服从要求上，却并不去满足自己对所学科目的好奇心，因此，她们的大部分精力都错误地导向了毫无意义的刻苦用功。”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想起来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追求笔记的整洁美观，有时候写错了甚至不惜重新抄录一遍。现在想想，有多少精力被浪费在了这种无用的地方。好在懒惰一定程度上拯救了我，使我放弃了对整洁和美观的追求。那之后，我开始更多地使用关键词和线索来串联知识点，不仅节约时间，还能最大程度调动大脑，留下完整的知识地图。

    对笔记整洁和课堂表现的执着从一个侧面体现了女性对秩序的服从，而服从往往导致循规蹈矩和逆来顺受，阻碍了创造力，也阻碍了反抗精神。某种程度上，这样的“伪勤奋”不但不能获得回报，还可能损害应得的权利。希望女性能从这样的“陷阱”中跳出来，放弃纠结无谓的细枝末节，做事单刀直入，用最短路径到达目的地。

    除了女性主义的视角外，还可以从心理学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件事，毕竟也有男同学主动地参与其中（虽然也可以用父权制对男性的伤害这个逻辑解释）。

    东亚儒文化圈教导学生要谦卑，老师说的话是金科律令，要一字不差地记下来。谦卑是中国传统文化下的美德，我一直都很认同它，这种认同是基于我知晓它在一个特定层面的合理性和超越性。但我也会警惕它，因为一些原本应该被表达为骄傲和进取的自我风貌，那些能够真正促进一个孩子自信果敢品质的自发表达，往往会在一种不恰当的教育中变成德性的对立面，以谦卑的标尺。

    我所警惕的是谦卑这个词汇过于伟大的包容性，它能让所有应当被正视的自卑和怯懦在其庇护下得到安慰，却不能在彰显和争取时留有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