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计谋
就在这洪水与救援活动达到巅峰之际，安永淳却趁夜，悄悄走进了宁乡的城内。掘开河堤，导致几十万百姓受灾，数万顷良田（宁乡内外）被毁，看似赵怀玉的玉如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但正所谓月盈则缺，水满则溢，就在赵怀玉的计谋即将得逞的时候，一个致命的缺点也将显现了出来。而这个他没算到的点，也终将变成他的掘墓人。
宁乡县衙后院，知县简从文的家中。没膝的洪水，已经淹没了这里，就连简从文自己，也都挽着裤腿，在水中行动。
“你说什么？这场洪灾不是天灾，是人祸？”简从文豁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被整个县的百姓誉为活菩萨的安永淳。
“正是。”安永淳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可有证据？”一旁带他过来的高来凤，脸上的惊骇之色还未散去，便插嘴道。简知县此时已经回复了平静，重新坐回椅子上，眼睛却死死盯着安永淳，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有。河堤垮塌前，我亲自带人在河堤上走了几天，可以确认，河堤虽称不上固若金汤，但在短时间内，绝不会垮塌。
但就在前几天晚上，我安排在河堤上守护河堤的人回来跟我说，他亲眼看到河堤垮塌前，有几十个人，到河堤上去了一趟，没多久河堤便垮塌了。”
“但你说的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如何能断定那伙贼人就是赵员外？”高来凤继续询问道。
“因为我安家与赵怀玉有仇。”
“有仇？”高来凤有些疑惑。这也怪不得他，赵怀玉当初跟安家之间的恩怨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除非是有心人，否则根本就不知道双方当年还有这样一段恩怨。
“正是。”接着，安永淳将赵怀玉跟安家之间的恩怨，以及前几日，安家出卖田产，赵怀玉巧取豪夺，肆意压价的事情大致跟简从文说了一遍，最后道。
“我原本也不知道这件事跟赵怀玉有关，但沩水河全长两百八十里，在宁乡境内两百三十里，而我安氏之田靠近沩水的只有三十里。而此次沩水决堤之处，却恰恰在这三十里内的张村附近。
而决口处，恰好能将我安氏之田尽数淹没。只不过天公不作美，雨一直下，导致沩水暴涨，奔流的河水，这才流出我安氏之田，流向了其他方向。以至于到了最后，将整个宁乡都变成了泽国，甚至连累其他相邻诸县。”
安永淳说完，看向简从文，见后者陷入了沉思，便没有打断。反倒是高来凤不依不饶，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说明是那赵怀玉掘开沩水，淹没宁乡县吧？”
“那你觉得是谁掘开了沩水河？”安永淳正要说话，却不料简从文先行开口，不过他的语气却冷得吓人。
高来凤好似没有察觉，继续道：“卑职以为，是不是由于沩水河岸年久失修，再加上雨下得太大，这才导致沩水决堤？是天灾。”
“那你的意思是，本县主政不力，没有修缮河道，不知道沩水河道存在的隐患，这才导致宁乡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简从文的脸色终于黑了下来。
这时，高来凤终于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断案题，这根本就是一个推卸责任题。若是没有赵怀玉在前面兜着，那主政不力，导致河道泛滥的责任，就全都落到了简从文的肩膀上。
明年就是三年大考之期，若是在考评上写上个，治水不力，主政无能的评语，那他简从文别说是步步高升了，能保住现在这个知县也就不错了。
是以，不管怎么说，简从文都不能让这个责任落到他的身上。而背这个责任之人，可以是张三，可以是李四，甚至可以是赵五，既然现在赵怀玉撞了上来，那就自然是他了。
豆大的汗珠出现在高来凤的额头上，紧张的他，浑身上下好似湿透了一般，连忙道：“不，不是。小人错了，这必然是赵怀玉那贼子所为，他为了抢夺民田，这才掘开沩水，酿成大祸。”
简从文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度纠缠，一个蠢人罢了，若不是现在有利用价值，恐怕他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转头对安永淳道：“赵怀玉如何有胆子有能力做这等天怒人怨之事？”
事情正在朝着安永淳预想的方向进展。
听到简从文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安永淳自然明白简从文的意思，赵怀玉只不过一个偏远土豪，如何就能水淹宁乡？单说一句抢夺人财，并不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赵怀玉平常表现得并没有足够坏。
安永淳嘴角微扬，沉声道：“小人发现，此人跟宁乡西面雪峰山上的匪寇有勾结。”
简从文眼前一亮，追问道：“但天下的百姓并不知道。”
“大人，天下的百姓很快便会知道。”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高来凤在旁听得遍体生寒。虽然他看不懂两人在打的哑谜，但有一点却能够确定，那就是他们在算计赵怀玉，而且是那种让他身死族灭，诛灭三族的手段。
这颠覆了高来凤的世界观，往常他高来凤要陷害他人，不过是带人直接将那人拿了，然后屈打成招，然后躲到一旁，祈求别被别人发现。何曾见过这般，谈笑之间，不见血腥，便决定了一名举人全族的生死。
从简知县那里拿到了满意的结果，安永淳马不停蹄地又折返回了安家冲。
如今安家冲的百姓已经全部转移一空，只剩下几个年轻人在庄内看守。看到安永淳折返回来之时，一个个用崇敬的眼神看向安永淳。
安永淳含笑向他们一一打着招呼，随即便走入了庄内。不过走了几步，却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将几个看庄的年轻人聚拢过来，跟他们低声吩咐了一阵。
看着几个青年点头答应了下来，安永淳这才没了牵挂，继续安家冲内走去。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安家大宅的后院柴房内，还关着不少当初进攻安家冲的流匪。而如今，却是用到这些流匪的时候了。
淌着已经没过膝盖的积水，安永淳回到了安家，来到后院的柴房门口。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此时柴房门口却站着一人，好似在看守柴房内的流匪，最关键的是，安永淳似乎记得此人好像也是流匪的一员，他怎么跑出来了？
安永淳提高了警惕，拔出腰间的匕首，塞到袖中，缓步走了过去。
“你是何人？”安永淳皱眉问道。
那人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安永淳随即向前一扑，没想到那人看似人高马大，实则没什么气力，仅仅着一扑便直接将那人扑到身下。
随即抓住那人的衣领，将那人头拉出水面。看着那人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安永淳用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处，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如何逃出来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以隐瞒，再瞒下去，恐怕性命不保。那人随即道：“安少爷手下留情，小人叫温知礼，是温秀荷的兄长。”
“温知礼？”安永淳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温秀荷有个兄长他倒是知道，只不过那人不是死在乱军之中了么？莫非？
安永淳决定炸他一炸，便厉声喝问道：“胡说，温秀荷的兄长已经死在军中，你敢冒名顶替？”
“没，小人不敢胡说。”温知礼已经好几天都没饭吃，浑身上下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此时被安永淳拿着，没有丝毫反抗之心，解释道：“秀荷当日就是为了小人，所以才故意接近少爷。她也怕少爷知道了小人的存在，而疏远她，所以她才骗少爷说我已经死了。”
对上了，这一切都对上了。安永淳这才知道，为何当日温秀荷要突然跳出来，愿做自己的奴婢；为何要主动投怀送抱；更重要的是，在自己第一次去宁乡，准备将这些流匪带去送官的时候，她为何又是如何强烈反对，为此还编造了一连串的理由。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面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