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救人
漫天的大雨，淋在身上，使得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干燥的地方，但雨水再大，也浇不灭众人心头那团火。
一行人顶风冒雨，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泞的泥土上，艰难地挪动到了张村旁边的河岸上。
此时，张村村内的积水已经有一人多深，村内看不到一个人，但村东南四五里的河堤上，一个巨大的缺口，依旧源源不断将巨量的河水灌入这个小小的村子内。
安永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登上一处高地。只见河岸被河水冲刷出来的那处缺口，已经扩大到足有五六丈宽。这么大的缺口，除非使用后世的各种器械，否则单靠这个时代的人力已经无法将其堵上。
安永淳有些失望，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找到某处地势低洼，又人烟稀少之处了，泄洪。看了看河对岸，对一旁的一个青年道：“对岸是什么地方？”不过雨势实在是太大了，那青年根本没听清，只是冲安永淳喊道：“少爷，你说什么？”
安永淳无奈，只能凑到那青年耳边，大喊道：“我说河对岸是什么地方？”
青年同样喊道：“少爷，对岸是牛李村。”说完，那青年想了想，又对安永淳喊道：“少爷，我叫安东升，少爷有事直接叫我就行了。”
安永淳一愣，随即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这个安东升。果然，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有聪明人，即便在安家冲，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庄子内，同样有人能善于把握时机。
“安东升是吧，好，我记住你了。”安永淳抬手，在安东升的肩膀重重拍了一下，便不再理他，向旁边走去。对岸既然是牛李村，那就是有人居住，并不适宜作为泄洪区，只能再往上游找找。
安东升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便收拾好了情绪，转身跟上了安永淳的背影。
安永淳沿着河堤向上游走了一会，除了汹涌的河水，密集的大雨，别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安东升道：“少爷，这里的雨太大了，河堤随时都有垮塌的风险，咱们先下去吧。”
眼看一直待在河堤上，也不是什么办法，安永淳只能先应了下来，“走，咱们先找地方避避。”
下了河堤，又走了六七里，又碰到了一个村子。这个这个村子比张村的情况好了很多，洪水刚刚来到这个小村子，村内的积水只有齐腰深。
安永淳一行人来的时候，村里的村民都已经提前转移一空。就在安永淳准备离开的时候，隐约间一阵小孩的哭啼声，透过雨幕，传了过来。
“还有人？”众人议论纷纷。
安永淳静心听了听，随后辨别了一个方向，“走，这边。”
不一会，众人来到一处垮塌了一半的房屋面前。安东升指着房屋道：“哭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挖。”安永淳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动手，最终在废墟之中，几具早已淹死的尸体，而中间那个哇哇大哭的婴孩，正是被放到倒塌下来的房梁上，勉强逃过了一劫。
“少爷，都是被房梁砸中，无法动弹，被洪水淹死的。”安东升指着一具女尸道，“应该是她临死前，将婴儿放到了房梁上，这才让那婴儿活了下来。”
安永淳看到这一家人，整整齐齐，久久不语。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叫道：“那边，那边还有一个人。”
还有人？众人一愣，随即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者，拄着拐杖，淌着齐腰深的洪水，走了过来。
“老人家。”这村子可还有其他人？安永淳问道。
“没人了，都走了。洪水一来，他们都走了，已经有五六个时辰了吧。”老人虽然年迈，但却也中气十足。
“那您老怎么不跟其他人一起走？”
老人摇摇头，“我今年七十三了，腿脚也不灵便了，跟不上他们了，也就不连累他们了。再说，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即便到头死，我也要死在这里。水马上就上来了，你们也赶紧走吧。”
安永淳看老者年级不小，但思路还算清晰，于是问道：“老人家，你可知道附近有那些地势低洼，没人居住的地方么？咱们得想个法子，把水引导那里去。这样咱们才能降低咱们得损失。”
老人依旧摇头，“没有，沩水河两岸都是开辟好的良田，都有村庄人家，哪里有什么地方可以排水？这就是命，是老天爷的意思，我们凡人又哪能跟老天爷抗争？这就是命，这就是命啊！”
老人不断重复着‘这就是命’，悲凉而又无助，不在理会众人，独自一人渐渐走远。
“少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安东升问道。
这就是命么？安永淳看着越升越高的水面，久久无言。附近没有低洼无人处可控泄洪，而洪水决堤处，也只能等什么时候雨势变小，才能堵上，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滔天的洪水，渐渐将一切都淹没？
安东升看着不言不动的安永淳，大着胆子道：“少爷，要不咱们就回去吧。现在的雨太大了，洪水等一下就会把这个地方淹了。”
安永淳转头看了他一眼，吓得安东升赶紧闭上了嘴。他今天才算是跟安永淳认识，自然不了解安永淳的性格。
“安东升，你怕么？”
安东升打了个冷战，勉强笑了笑，道：“不怕。少爷在哪我就在哪？”
安永淳又转头看向身后众人，问道：“你们怕么？”
“不怕，不怕。”声音淅淅沥沥，没有什么底气。
安永淳不管他们是真心不怕，还是虚情假意，直接道：“好，既然你们不怕，那就随我将被困的百姓都给救出来。你们可愿意？”
这一下，众人瞬间傻眼。眼瞅着大水就要来了，还要去救那些被困的百姓？那些百姓是你爹啊，还是你娘啊，值得你这么拼命？
仿佛看穿了众人的想法，安永淳道：“放心，我安家不会让你们白白冒险。等大雨过后，每人赏银一两。每救出十人，多给一两。”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议论纷纷。一两银子，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小数字，很多人辛苦劳作两三个月，也就能混上一二两银子罢了。若是能跑几天，就混上小半年的收入，那这个买卖划算。
“少爷我干了。”
“还有我。”
这次声音依旧淅沥，但气势却已经是天差地别。
接下来几日，安永淳带着一众汉子，穿梭在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将一个个因不同原因无法逃亡的难民，从洪水之中救出。
有些被救出来的百姓，感念安永淳的恩德，主动加入了救人的大军；有些则看中了银子的魅力，也加入了救人大军。
但不管来的原因是什么，结果却是整个浩浩荡荡的救人大军，几乎遍布宁乡城外每一个被洪水淹没的地方。
而安永淳的大名，也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宁乡内外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有人为安永淳立生词，祈求他千秋万代。安永淳这三个字，几乎成了活菩萨的代表，成为了宁乡百姓的神。
但尽管安永淳竭尽全力拯救灾民，无情的大雨好似老天给人们开了个玩笑，不仅没有减弱的趋势，甚至于越下越大，洪水所淹没的面积也越来越多。
从最开始只有安家田产附近的张村，牛李村一代，逐渐蔓延开来，不仅将安家所有的田地一一没入水中，甚至就连县西面，北面等地也都逐渐被洪水淹没。
宁乡的县城本来地势较高，加上排水系统还算完善，一直没什么大事。但自从昨天晚上开始，县城内的水位，也逐渐升高，已经逐渐淹没了人的膝盖。
但这一切还不是最严重，最严重的是，这种趋势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停止的迹象，若是连宁乡县城都淹没的话，那整个宁乡几乎变成了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