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方向
晚上，会议室被负责新案件调查的警官们占据了。刘栋副队长只得带着他的两个小徒弟李殊和张斌彬盘踞了局长办公室，准备回家的魏严武局长不得不留下充当这次新手考核的评委，同样被抓住做评委还有刚来汇报完工作的王勤力队长。
“栋哥，我时间不行，会议室那边还在那边等着主持工作呢。”
王队长努力挣脱着被刘栋紧紧钳住的胳膊。
“勤力，坐下吧，听他俩把想法说完就好了，花不了太多时间的。”魏局长在沙发上无奈的劝着自己的手下。
很快，三名评委在沙发上坐好，李殊和张斌彬在他们对面正襟危坐。
“你们两个把你们想到的总结好发言就行，不用太在意对错，我们这不是在对你们进行正式的评分测验，只是个人的委托。”刘栋率先开口，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两个徒弟，他担心他们会过度紧张。
显然，这想法多余了。“三位领导，针对今天早晨刘副队长给我们看的案件，我们俩人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当然，如果各位领导认为我们这个结论不妥的话，还请各位领导指正。”李殊率先开口，在警校当班长的经历让他在遇到这种场合时并不怯场。“相信三位领导对这起案件的经过和细节以及后续各位前辈所提出的各类猜想假设已经非常熟悉了。那么下面，我们俩就我们今天的调查和分析给出我们的推论。”
张斌彬相当默契配合着，在李殊说完，随即跟上：“我们得出的结论可能会对师傅您造成一定的困扰，但还请您不要生气。”
刘栋点点头表示肯定，并抬手示意他们继续
“首先，在我们陈述这个案件的推论之前，我和殊子通过不同的途径意识到案件存在其他的可能性，殊子是通过李瑶哥关于案件的推论发的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在本案中确实有人可以利用心理暗示以及行为前提动作和事后动作来隐藏自己的行为过程。而我下午的时候一直在档案室听老宋给我讲故事，让我排除了很多种的可能性，但是最后老宋说当年师傅自责‘自己在未婚妻和亦师亦友的搭档遇到危险时都没有在身边’，这句话让我反应过来，在这起案件中，有另外的几个人看似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却具备可以钻空子的机会，利用证词创造作案时间。”
李殊把话接过来：“所以针对我们下午的设想，我们二人分头行头，我去档案处查询当年当天发生的案件记录，不过，我查询的是另一起案件，也就是师傅和张予民警官的案件。档案中记载，张警官在案发前几天的时间里在一个盗窃团伙中成功发展了一名线人，并在25日深夜接到通知，双方约定在一栋废楼里见面沟通，为防止意外，在年底人手紧张的情况下，当时局领导安排刘栋师傅和张警官一同前往。”
“是的，当时我就在队里，而且那个案子后来的调查记录我也是参与的，所以印象很深。”由于李殊把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所以魏局长点头搭话道。
“那就太好了。”李殊继续说：“那我继续，根据导致张警官死亡的案件记录我发现，张警官和师傅是在马上到26日凌晨1点的时候抵达与线人约定地点的楼下，这点在后续的走访调查问询记录里可以证实。当时，两位警官的车正好停在一个刚刚关闭卷临门进行账目盘点的小卖铺前。根据记录显示，铺主听到了一辆车在自己店门口停车熄火的声音，还隐隐约约有人打开车门人说‘时间急了老弟帮忙’，随后则是关门和一个脚步走远的声响。通过这些证明，可以证实张警官和师傅在26日凌晨1点前的行踪。也就是他们两人已经到达目的地，”
“嗯，没错，当时是对铺主问询的就是我，结合后面老刘的反馈，当时铺主听到的应该是张警官打开车门后跟坐在车里的老刘交代‘时间正好，我怕对方急了出问题，老弟你帮忙看住大门。’这类的话。”
搭话的还是魏局长，这次他则求证性的看向了刘栋。
“是的，予民师傅当时让我就在车里帮他看住大门，他可能一是担心线人会出现特殊状况，二是那毕竟是私下会面，担心会有盗窃团伙成员尾随。”刘栋神情有些悲伤的补充道。
“不好意思师傅，但是我还是继续说了。铺主在1点15分左右完成了账目清点，并准备睡觉，然而在1点30分左右听到了很大的物体摔落声音，他急忙起床打开卷帘门，正好看到旁边一脸惊恐的刘栋师傅，随即又看到斜对面楼里冲出一个慌张的年轻人，而面前的刘栋师傅马上冲上去逮住了年轻人，并叫喊着让铺主打电话给急救中心。”
王勤力队长听完李殊的讲解，脸色变了变。“这嗯，只是一种假设的可能，作案时间上来的急吗？”
张斌彬见王队长已经明白了他们二人要证明什么。就补充道：“来的急，下午我问完相关位置，去实地跑了跑，虽然楼都已经拆除，但是道路没有改变过，从师傅家到张警官出事地点，体能好点的人单程跑步10分钟不到就能完成。更别说开车了，而且还是那个没有摄像头监控的年代。”
“你们怀疑”刘栋欲言又止。
“是的师傅，我们怀疑张予民警官。”张斌彬说完见三位领导沉默不语，他便继续说下去：“张警官和师傅证言，以及小卖铺的铺主的证言都证实了1点和1点半这两个开头和结束的时间点两位警察的存在位置，但是1点到1点半之间的时间里，因为铺主并没有听到车门打开或者汽车启动的声音，所以师傅一直待在汽车里没有动，而张警官则完全有时间去往犯罪现场进行犯罪。”
“不对！那他也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假设按你们的逻辑，他进入大楼后从其他出口出去，并搞到一辆车开车去现场，那么他来回也得至少花费十分钟的时间，你让他在20分钟奥，不，门卫在1点20分左右就回到了大门处，也就是说，除去赶过去的5分来钟，他在现场的作案和布置的时间只有15分钟不到，这时间不是太紧了吗，随便一点失误就会在出门时被门卫发现的。”刘栋说话的状态有些激动。
李殊急忙安稳道：“师傅，您先别急，关于这点我们还需要您的帮助，下午斌彬出门还去拜访了张警官的父母和原来的几个同事，他了解到，当时张警官家里比较困难，父亲出了一场车祸急需用钱，而家里为了张警官哥哥婚礼刚花费不少。所以”
“所以你们就怀疑他去我家杀了琪琪然后拿钱伪装成入室盗窃杀人？我告诉你，首先我知道他家的情况，我也主动跟他提出过要借钱给他！最后！还是刚才说的，他的作案时间来不及，现场他需要完成杀人、找钱、将现场弄乱、然后擦拭指纹消除各类痕迹，他来不及！”
“栋哥，栋哥，冷静，冷静。这不是让年轻人发挥想象嘛你怎么还上头了。”王队长急忙安慰。
魏局长则是倒上一杯茶水给刘栋递了过去，“老刘，你当时那会有没有跟张警官透露过你们平时放钱的地方啊？”递杯子的同时，魏严武轻声的问到。
刘栋楞住了，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过了好几秒钟，刘栋放弃回忆和挣扎：“我跟他说过。在大家一起讨论如何对付盗窃的时候提到过我们家会把值钱的东西放在一个铁皮盒，摆在置物架上用花瓶压住，假装是个不起眼的底座。但是，就算他知道钱的位置，我刚才说的布置现场的时间还是来不及的，予民师傅他”
“是的，他自己确实来不及，如果还有一个帮手呢。”李殊接上了刘栋的话，“他的那个线人因为都是涉案人员并且还导致了张警官跌落致死，所以很容易就查到。线人家境殷实，因父母疏于管教才误入歧途，为了寻求刺激加入了盗窃团伙，但是真正犯罪后又感到害怕，所以找到张警官希望得到张警官帮助，而为了缓解经济压力，张警官则利用那个年轻人。理由应该是帮助减刑说着隐瞒一些与他相关联的案件之类的。所以他们在25日前就制定好了计划。25日深夜，由年轻的线人进入师傅家，实施盗窃，完成后两人凌晨1点在那栋废弃的楼里会面完成他们的计划。然而，当张警官却没有发现线人，四下查看，看到了线人提前停在后院的车，立刻发觉出问题的他，马上驾车前往师傅家，赶到时却发现线人已经杀人。这里我们认为是线人杀人的原因是门卫看到1点时亮起灯光，凶手应激杀人，而1点时张警官还在废楼这里。所以，张警官赶到后，见木已成舟，为了防止自己计划的败露，不得已和线人一起拿钱，布置了现场，两人在1点20分前跑出小区重新驾车赶回废楼，而后在废楼却发生争执，张警官坠楼重伤而亡。我们之所以认定张警官会参与案件是因为现场被布置的太完美，痕迹被清理的一点不剩，这表明嫌疑人肯定了解警方的所有动作。”
“今天下午我从那个线人的亲戚处了解到当年线人父母确实给线人购买过一辆汽车。而且，后续案件走访中也证实案发前一天25日下午线人的车就停进了废楼的后院。所以张警官完全可以接触到汽车。”
“当晚我们赶到时最后一次见到还清醒的张警官，他还问我：‘小刘呢，他在车里’，我告诉他，刘栋逮住了刚要逃跑的嫌疑人，一会他就过来，随后他说了一句‘我没帮上什么忙。’之后，这位平时话痨的张警官就陷入昏迷直到去世”魏局长坐在沙发里，新的推论导致他开始将那时的记忆一一挂钩。“那可能是没能组织一切的发生，而留在这世上最后的歉意吧”
“有更直接的证据吗？我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推论，虽然在逻辑上是完全行的通的。”刘栋听完魏局的话，稍微平静下来，但是还是保持怀疑状态。
所有人都沉默了，李殊和张斌彬更是十分落寞，他们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证据，毕竟案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证据早已经随着时间模糊逝去，两个嫌疑人，一个在几个月后死亡，一个在被判入狱服刑后因积极帮助警方打击盗窃团伙，在服刑10年后出狱，全家移居海外，想要找他求证，恐怕没有任何可能。这只是一场推论，一场是否可以在逻辑通顺范围内进行合理推论的考验。刘栋默默的将两位新人的推论记录放入档案盒，所有人都能看的出，他离开屋子前的表情是期待和欣慰，在这件对他折磨这么久的案件中，也许他最期待的是解脱，而不是这案件的答案。魏局长和王队长对李殊、张斌彬二人的表现十分赞赏，要不是还有案件等着王队长去处理，那今晚两位新人估计会醉倒在餐桌上了。
深夜，万家灯火的城市已经恢复了接近自热的平静，辉煌的路灯驱逐着深夜里每一份阴暗。
“今天，真的是很累，但是感觉很棒。殊子，咱俩这白纸一样的新人，已经在折叠中留下印痕了，我们这两朵花朵这今后要大放异彩。”走出警局大门的张斌彬气势十足，此时他似乎已经准备起飞。
李殊则仰头唉声：“省省力气吧，回家休息，今天我们没能打胜仗，师傅的心结没有解开。哎”
“别这么悲观，车到山前必有路，到路口了，我左转了啊。”张斌彬只能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好朋友。
“斌彬，我要想办法去联系那名出国的线人。”李殊在分开前说了一句，随后扯着嗓子喊道：“回头帮帮我啊！”
话音的结束，恢复到了寂静中，只有一个用手势比划着ok的身影消失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