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之所终
得知千凉雪遭遇狼群的围攻，蒋筠担忧之余，免不了唠叨几句。在确定她并没有受到伤害后，才少说了几句。
听说一名男子救了将军，蒋筠脸上的愁思才缓解了几分，“小姐也该收收性子了，毕竟将来还要嫁人，怎可总致自己于陷阱。”
千凉雪净完手回头看向蒋筠愁眉苦脸的样子，微微叹气，“我的志向可不在婚嫁。”
蒋筠将怀中的帕子丢给千凉雪，“知道知道，小姐志向远大，要保家卫国。可是小姐，您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千凉雪不以为意，“难道女子就该一辈子躲到男人的身后，从男人稀碎的时间里获得点关爱？”
一番话说的蒋筠哑口无言，千凉雪的父母双亲虽然恩爱，可父亲烦忧国事，加上连年征战，时常留母亲一人在府邸。
她不想成为母亲那样的女子，连父亲都时常叹息，她为何不是男儿身，若是男儿身……
父亲没有说若是男儿身会如何，可是她心里清楚，如若是男儿身，她恐怕早就是大将军统帅三军了，也不会在父亲过世后，她才获得女将军的称呼。
蒋筠见说不过她，也便不再说什么。
千凉雪让蒋筠准备了几瓶上好的伤药，已经派人送到了何吏的府上。
何吏出身江湖，不知他有没有心思想要报效朝廷，如果他能入千家军麾下，那么千家军必定是如虎添翼。
很快千凉雪也收到了何吏的谢礼，一来二往，二人竟然成了无所不谈的知己。
千凉雪身为女将军的身份自然也被何吏知晓了，“初见时就见你正气凛然，只是不曾想过你竟然就是百姓称赞的女将军。”
千凉雪也借此想要他他投入千家军的麾下，“现在知道了，可还配做你的知己？”
何吏立即作揖恭维道，“大将军能不嫌弃何吏江湖之身，还能以礼相待，何吏心中很是感动。”
“既如此，你可愿投入千家军麾下，为朝廷效力？”千凉雪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何吏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答应，“我本浮萍，瓢泼至此，这世间变换如何，我自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你这是拒绝了我？”早有心理准备的千凉雪一点也不意外，以何吏的能力，无论他身处世间的哪一个地方，都能活得潇洒自在。
何吏目光淡然的看着千凉雪，眼神里有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暖意，“若是为了你，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下。”
似是玩笑一般，何吏脸上时浅浅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千凉雪错愕的看向何吏，她知他心中唯有天地逍遥，自认为没有人可以将他拘束起来，不曾想过，自己会是他意外的存在。
何吏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回答，看得出她心中的疑惑，何吏似是自嘲一般笑了起来，“看来是何某高攀将军了，将军志在家国，儿女情长自不会放在心上。是何某以为，将军如何某一样懂了心……”
何吏的一番话让上过百次战场的女将军愣住了，她待他与别人是有些不同，她自己内中也认为只是因为对于他才能的欣赏，未曾想过还有其他的缘故。
久久没能得到千凉雪的回答，何吏面色略带愁云，他起身作揖，正是作别，“将军，何某要离开此处了，天地之大不知道此次一别要多久才能再见，愿将军能百战百胜，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何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千凉雪的眼前，战场上千凉雪有无数的主意，此刻的她仿佛归于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了，不知道自己的心绪为何而乱，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光，千凉雪都如同做梦一般，何吏不过是她梦中的一个人罢了。
蒋筠也看出了千凉雪异样的心绪，“小姐同男子打交道不是在军营就是在战场上，所谈论的除了战事就是兵法，如今倒真有个与众不同的男子来跟小姐谈情说爱了，小姐却怕了。”
“谁怕了？！”千凉雪不肯承认。
蒋筠笑着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顺势抢过了千凉雪手里的折扇，“小姐还不肯承认，若你真拿他当普通朋友，又怎会日日夜夜都拿着他送给你的折扇。”
“快还给我！”被人看穿内心的千凉雪有些气急败坏，“这边可是他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了。”
听到此话，蒋筠也不再玩乐，乖乖的将折扇还给了千凉雪，“小姐，拿当初为什么没有答应他。”
千凉雪带着一丝悔意，望着天上不知圆了几回的月亮，“纵使那时候我对他有意，可自己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呢，他留下那么两句话就走了。”
“现下天下天平，小姐何不去寻？”蒋筠不忍看到千凉雪如此蹉跎岁月。
千凉雪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叹息道，“天下之大，该去何处寻？即便现下太平盛世没有战事，不代表我们可以放松警惕，毕竟邻国对北国也早已是虎视眈眈。”
无从辩驳的蒋筠也沉默了下来，往后的无数个日夜，千凉雪都将自己投身在军务之中，期间也大大小小剿灭了几个以山为营的山寨。听闻与女将军的名号，便纷纷缴械投降，归入千家军麾下。
只是偶尔得闲，会拿出折扇，想起那个一起作战面对狼群的男子。
‘君如画中仙，一见误终身。’折扇的这句话是何吏亲手所书。
千凉雪反反复复的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时间越久，她心中的惦念就越浓厚。而今，她也深刻的体会了折扇的话是什么意思，日思，夜也不能寐。
她心中的思念没有被时间抹平，却在一日又一日中，如同藤曼一样，在心中肆意疯长。
这样的日子在一个大雪的午后戛然而止，军营的后山发现了伤痕累累的何吏，几乎丧命。
当她寻到他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在，看到千凉雪时，何吏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扶上她的脸颊，声音也不似之前康健有力，“能，能再见你一面，死也无憾了。”
说完，何吏带着满意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何吏！”
向来流血不流泪的千凉雪，此刻泪如雨下，她害怕极了。几次差点死在战场上，她都不曾怕过。
宫里的宫医被她连夜请了过来，经过漫长的拯救，总算是保住了何吏的一条命，可是若再想舞剑，怕是不可能了。
将军府渐渐地归于平静，千凉雪日夜不离的守在何吏的身边，她不能再失去他了，她要他留在她的身边。
缤纷的雪落了满院，终于在雪停的那一天，何吏醒了过来。看到千凉雪的时候，他怔怔的看傻了眼，随即一笑，自我安慰道，“究竟是做梦了还是已经死了。”
千凉雪上前将他扶着坐了起来，笑意盈盈，“没有做梦，我就在你眼前。”
何吏抬起手不可置信的抚摸着她的脸，喃喃自语道，“竟真的是你！”
下一秒，千凉雪便被何吏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千凉雪轻轻的推开何吏。“小心你身上的伤，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何吏苦笑了起来，“身处江湖之中，怎么会没有仇家，只是不曾想他们竟然联合设下陷阱，这才差点丢了性命。”说着看向千凉雪，眼中的爱意无处可躲，“临死那一刻，才幡然醒悟，想要再见你一面。凉雪，我的心意你可懂？”
泪水再次从千凉雪的眼中滑落，她用力的点着头，扑倒何吏的怀中，“我懂。”
院落里的风吹落了白雪纷纷，屋内的两人相拥而泣，为他们的劫后余生。
余音在空中灼灼的看着两个人，泪滴滑落至嘴角，她不屑的抬手擦掉，“堂堂的北国女将军，就这样被情爱拽住了脚步？”
“我没有……”千凉雪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
她说的不假，何吏伤好后，她便向陛下请旨赐婚。
而在她与何吏大婚不久后，边疆战事告急，身为一国大将。千凉雪不得不辞别了新婚夫君，踏上了征战的道路。
他们之间鸿雁传书，一直不曾断过消息，所以方才百姓空中，将军的夫君与云安公主有染，她是一万个不信的，可是何吏在她死后的表现又由不得她不信。
“婆婆，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千凉雪弱弱的说出这句话。
发出一声冷笑的余音，淡定的询问，“你可知蒋筠是如何亡故的？”
千凉雪一愣，蒋筠是在搬救兵途中被敌军发现，死于乱箭之下。那一日，战争结束没多久，她身上的战袍还没来及脱下来，她便接到了蒋筠已死的军报。
“她身上中了数箭，每一支都来自你所保卫的北国。”余音平淡的说出了最令人心痛的话语。
“不可能！”千凉雪不可置信的否定道。
景色变换，最为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正在疾驰北上的蒋筠身上满是战场上沾染的千家军士兵的鲜血。
敌人来势汹汹，千家军唯有千数人在此守城，万般艰难之下，千凉雪命令蒋筠前去临城求援。
蒋筠做到了，只可惜临城的守将曾是云安公主府的门客，蒋筠也并未做他想，只是将边疆守城艰难，需要救援的军情报给了此处守将。
城门打开，蒋筠心中松了一口气，正要策马而入，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迎面而来的箭雨。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城墙上的守将，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已说不出来了。
很快，援兵到达解了千凉雪的困境，却也带来了蒋筠遇害的消息。
“你悲痛欲绝，根本没有理智的查看蒋筠的伤势，蒋筠身上的箭羽皆是北国将士所射。”余音一字一句的说与千凉雪。
“为……为什么？”
画面一转，皇城之中，那抹高高在上的明黄色此刻正训斥着跪在眼前的女子，“你说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女将军的夫君。”
“父皇，儿臣也不想啊，可是偏偏这世间就只有一个何吏。”
明黄色的身影重重的摔了手中的茶盏，“你可知？因为你的肆意妄为，害的朕失去了守国的大将！她可是为了北国拼尽生死的人，你……你怎可与那何吏杀害朝廷命官？！”
云安公主跪着向前趴了几步，泪眼婆娑的抓住明黄色的一角，“父皇，儿臣知道错了，那千凉雪都已经死了，再提拔一个守国大将就好，那何吏也非云泥，可堪大用。”
皇帝将云安公主甩开，“你是朕的亲生女儿，朕留你一命，那何吏陷害忠良，杀害朝廷命官，决不能苟活。”
“父皇！”得知情郎死罪已定，云安公主早已是梨花带雨。“你怎么惩罚儿臣都行，只求父皇留何吏一条命……父皇！”
“来人！”皇帝的怒气无从宣泄，“将云安公主送回公主府，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嗻！”
云安公主在呐喊中被拖离了大殿。
千凉雪犹如雨大的树叶，飘零欲下。
她想要忍住眼中的泪水，却心痛的不能自己。
余音冷静的看着悲痛欲绝的千凉雪，人只有知道真相后才肯相信心中所惑。
至死不渝？唯有虚情与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