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情之所起
黑无常看见白无常逃出来的那副模样，本想嘲讽几句，只见白无常片刻不得停留向着朔方城而去。
意识到不妙，提步跟上白无常，如此慌张的往朔方城而去，想来是发什么大事，需要及时报给阴司主君，难道婆婆又私自做什么决定了？
忘情居内，千凉雪见婆婆如此厉害，便觉返回阳间有望，继续哀求，“婆婆，我身为一国大将，边塞未能平叛，若真的是自己寿元已尽。那么凉雪必心甘情愿的转世投胎。可是，这种种的迹象都已证明，凉雪是被奸人所害，让凉雪如何甘心呢？”
余音听到这番话并无大的波澜，她的一生见惯了阴谋诡计，看着眼前已经哭成泪人的魂魄，幽幽的劝道，“比死更残忍的便是生不如死，能死便已是很好的结局了。”
“我可以就死，希望婆婆能答应凉雪一个请求。”千凉雪眼见无望，唯有退而求其次。
“说吧。”
千凉雪的神色已经全然不见了悲痛，只想知道真相的她此刻正气凛然，“我要知道自己是被何人所害，尸身毁于何处！”
看着眼前的魂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余音眉眼微转，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为何？难道婆婆怕了？”千凉雪冷冷的问道。
“呵。”余音冷笑了一声，“怕？！我是怕你后悔知道真相，后悔当初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投胎转世的好。”
“不会，凉雪不会后悔。”
信誓旦旦的话语让余音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每个来此的魂魄都会如此，笃定的说什么自己永远不会后悔的话，可是在知道真相后不能接受的人比比皆是，你凭什么认定自己是个例外。”
话音刚落，身边芙儿手中的茶盏已经跌落在地上，余音瞧着她紧张的样子，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
而正忧心自己事情的千凉雪并未过多关注婆婆身边的婢女。
“求婆婆帮我，无论真相如何，凉雪绝无二话。”千凉雪再次表达了自己想要知道真相决心。
“哪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也绝不后悔？”余音笑意盈盈的问向千凉雪。
对方愣住了，从来没想过知道真相的代价会是如此。
不等千凉雪有所回答，余音就已经为她做好了决定，“既然你如此坚定，那么我便陪你到阳间走一趟，届时你若还如此笃定，我便放你投胎。”
完全未想后果的千凉雪脸上喜悦之情已经显露无疑，“婆婆真的肯帮我？”
余音点了点头，也异常的笃定，“帮你？不如说满足想要看戏的心，我赌你一定会后悔！”
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千凉雪摸不清眼前的婆婆是否已经知道真相。
余音则玩趣的询问身侧的芙儿，“芙儿可要来赌一赌，她——会不会后悔。”
双眼朦胧的芙儿未曾想到余音会有此一问，而此刻余音脸上的笑容分明就充满了讽刺之意。她无从辩驳，却再也待不下去了，跑出了忘情居的大门。
顿时失去乐趣的余音觉得无聊至极，随即又看向千凉雪，脸上复又燃起乐趣，“你，可准备好了？”
“胡闹！”阴司的声音传进了忘情居。
早已见惯了战场上的鲜血杀戮，听过各种生不如死的声音，都不及这个声音可怖。
听到阴司的声音时，余音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偌大的地府中，唯有他最是无趣。
黑白无常此刻跟随在阴司的身后踏入了忘情居。
白无常更是在踏进忘情居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来自婆婆的怒视，他头也不抬的往阴司的身后躲了躲。
“阴司，这个魂魄我要了。”
众神差对于婆婆的霸道也已经见怪不怪了，阴司主君几次三番都是婆婆的手下败将，婆婆的要求，什么时候未能如愿过。
他们对于自己家的主君不报太大希望。
阴司看了一眼余音身旁的千凉雪，随手一会，为她设立了一道屏障后，才幽幽开口，“余音，这魂魄非同寻常，不是用来玩耍的工具。”
“我没有要玩，只是她的身世，我也是感动深受，若能随她走一遭，说不定我能想起些什么。”余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番话足以让阴司陷入沉默。
久久未能得到阴司的回复，余音上前歪着头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的表情，“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好方法？”
阴司无奈的闭上了眼睛，身后的神差看到这一步也已经知晓了结果。得了，他们家的主君又被婆婆给说服了。
“你方才说道感同身受，既然你如此想要帮助她看清楚真相，那便由你携带她的魂魄重新走过她的一生，知晓她是为何人所害，解她心中心结，让她心甘情愿的去投胎。”阴司一瞬不瞬的看着余音，希望以此来逼退她的想法。
余音犹豫了片刻，本来想带着千凉雪知道她死后发生的事情，看到她懊悔不已的样子，她也可以得到心中的满足。现下竟然可以亲自走完她的一生，她心中的乐趣更是高涨不已。
“那什么时候？”一脸期待。
阴司频频摇头，“你会切身体会到她的悲与痛，你确定你要前往？”
余音用力的点了点头，生怕自己的丝毫犹豫都让阴司收回他方才说过的话。
黑白无常此刻已是一副惊掉下巴的样子，婆婆这副要去游玩的态度让他俩不寒而栗。
“小白，不然你陪我前去？”余音看到阴司身后白无常后，忍不住调侃道。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白无常，更是连连后退了几步，差一点就要跌出忘情居的门槛，他连连摆手，慌张拒绝道，“婆婆的能力通天，怎是我等可以比拟的，祝婆婆游玩愉快。”
一阵笑声传了出来，众神差在听到白无常这番言论后再也忍不住了。
白无常则更是慌张不已，“不对，是祝……婆婆得偿所愿……是祝婆婆……”
“行了。”眼看白无常越说越离谱，阴司打断了他的话。
他定定的看向还在偷乐余音，嘱咐道，“三日后，你可以携千凉雪前去转轮王处，他会告诉你该如何做。”
“好的。”余音自是开心不已。
阴司转身离开，黑白无常在得道阴司的命令后，将千凉雪也带了下去。
不明所以的千凉雪一直在呼唤着婆婆，只是屏障内的声音传不出来，屏障外的声音也传不进去。
被黑白无常带走的千凉雪悲观的看着余音，而余音依旧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她肯帮她，不过是想要看她后悔不已的样子罢了。
等一行人远离了忘情居，忘情居自然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余音看向不远处忘川河边上那孤寂的身影，微微挑起的眉心似是有所不满，十年光景弹指一挥，如今的她是否还如当初一般毫不犹豫的让出自己的生命？
忘川河边的彼岸花此刻只有鲜艳的花朵，花朵尾端的金色蕊心闪着金色的光芒，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平缓的呼吸着。
余音踏过彼岸花丛，来到忘川河边，芙儿的身影微微有些颤抖。十年光景，她对余音来说也比寻常魂魄更为亲近。
“可曾后悔？”一如十年前的询问。
已是满眼泪水的芙儿，不似从前那般坚定的摇头了。
她的沉默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可还不等余音说什么，她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只要他过的好，我便不后悔。”
余音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像上次那边飘至忘川河之上，寻找着某个魂魄，然后轻轻一点。
一处芙儿熟悉却又不似往日熟悉的场景在河中展现出来。
镜像中，她曾经最为熟悉的人此刻正坐于桌案前记录着什么。
“朗哥哥……”哽咽的话语脱口而出，却也无能为力。
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下脸颊……
“夫君！”清脆的声音传进芙儿的耳中，似一把凌厉的尖刀扎向了胸口。
芙儿不可置信的看向场景中的人物，依稀粉嫩的长衫出现在眼前，那女子端着一盅汤进入了书房，为她的朗哥哥倒了一碗汤，“夫君切勿操劳，身体最为重要。”
袁朗双手握住递过来的碗，连同那女子的手都包裹在自己的手中，“这种事情吩咐下人去做就行，怎劳的夫人亲自动手。”
女子绯红色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娇羞，身体微微倾斜靠在袁朗的身上，“能为夫君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妾身之愿。”
“能聚到夫人是袁朗之幸。”
两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深深的刺激到了芙儿，她脸上悲切的表情被余音全然看在眼里。
“如何？可曾后悔？”余音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芙儿的手不自觉的抓紧胸前的衣襟，她的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婆婆何苦多次一问，自芙儿将寿元给朗哥哥的时候就注定不会后悔。”
余音不以为然，然后挥手将忘川的景象抹掉，忘川河水又恢复了往日景象，唯有河底的魂魄在鬼哭狼嚎的想要挣扎出忘川。
现下的芙儿没有如之前一般哀求婆婆，她平静的仿佛刚刚失去了生气的人，连余音的离去她也毫不在意。
忘情居前，余音转身看向还瘫坐在忘川河边上的芙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她熬的汤能让人忘却一切烦忧，有人渴望这碗汤，有的人却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