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上班记
早晨，七点刚过。
秋风就呼啦啦地吹着，钻进了东都，这座“钢铁森林”
街上行人们被冻得不约而同缩起了脖子，把双臂环抱在胸前，艰难行走。
今天降温降得太突然了些。
好在叔叔的商务车上有暖气；许滨坐在椅子上，抖抖腿，就见秘书开车左拐右拐地进入了银座中心。
最后，在一栋商厦的正门口前停了下来
“小子，到站啦！”
叔叔拍拍许滨肩膀，笑着说：“今天是你第一次上班，不要把自己给搞得太累！我们可以慢慢适应工作强度，一点点来”
“好”
许滨没睡醒，眼皮直打架，便有气无力地应了他一声。
说完就推开厢门，一个人下车了。
——银座是分公司所在的地方，叔叔他上班的总部并不是这里。
“还有一件事”
刚关上车门，许滨就见叔叔从窗后探出头来：“你生活费够不够啊？”
“够”
许滨打着哈欠，按住对方肩膀，试图把他往回塞。
“还有一件事”
刚按进去，叔叔又探出头：“以后我就不去下北泽叫你起床了，你可别迟到！要自己早睡早起懂吗？”
“懂—”
许滨也又按回了他的脑袋。
“还有最后一件事”
叔叔顶着许滨手掌的推力，敲敲商务车厢门对他说道：“今天下班，记得去店里把那跑车给提了中午去吃食堂，别买便利店的盒饭”
“知道了哼啊啊啊啊—！”
使出吃奶的劲，许滨把表情绷成了“首”的形状，终于是将对方彻底按回了车厢。
——难道在叔叔眼里，自己就永远都只是个笨手笨脚的小屁孩吗？
许滨赶忙对前排驾车的秘书挥挥手，
目送他们离开了街边。
现在时间还早，不到七点半呢。
风在街上呼啦啦地吹着
许滨转身，就走向了旁边的一家便利店，准备先进去坐会儿，等九点钟了再上楼。
进店门时，他还发现：
——上班族十个人里，有五个都是来买咖啡的；另外五个，手上拿的则是红牛、魔爪、力保健这样的饮品。
都是工作的奴隶啊？
其实在几十年前，
老板们还总喜欢分化这些人的群体，给他们起名为“白领”、“蓝领”什么什么的，鼓励他们互相歧视，互相竞争。
但很遗憾，新世纪的年轻人们不吃这套。
岛国青年管自己叫“社畜”，龙国青年管自己叫“打工人”——大家都是出来工作挣钱的，干嘛要被老一辈的那群家伙定义分化呢？
许滨从冰箱里取出两罐提神饮料，手指被冻得生疼。付完款，就跑座位上去喝了起来。
也不知这些天，基地怎么样了。
人形们有趁着自己不在，搞出什么幺蛾子吗？
想到这，许滨就掏出手机，打开「格里芬内部论坛」浏览起了近期讨论
————
带带大师妹：[震惊！重装小队的四名新人形摧毁庄稼，指挥官提出的和解条件竟然是！]
[欲知后事如何，今夜22点，我们在四楼东1寝室的睡衣派对中不见不散~]
嗯？四楼的“东1”寝室？
那tm不是自己的房间吗？
许滨赶忙给帖子点了个踩，留言道：[禁止在指挥官房间开趴！]，便继续往下刷起了新帖。
————
车辆维修部qbz-03：[全体成员 哪个家伙，把拆开一半的20mm枪榴弹放车库桌上了？？？]
我叫金十一顺：[是我，我那天做实验忘记收走了，你帮忙送过来一下吧？]
路面工程器材qbu-88：[我叫金十一顺 你tm，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鸟语花香）思密达！]
“”
许滨将帖子截图，发给了92式，让她替自己去严加管教一下消防安全问题，定期组织火灾演习。
便继续往下翻
————
波波沙ppsh-41：[西侧二楼，是有哪个宿舍在深夜放摇滚歌吗？请把声音调小一点，我们宿舍一夜没睡都快困死了]
毛熊棒棒冰1939：[好似，开香槟咯~]
“啧”
许滨有些绷不住脸上表情。
最后索性关掉论坛，眼不见为净了。
坐在店里又刷了会儿手机，
见时间快到九点，便喝光饮料，出门向公司走去。
这是一栋约有40层楼高的商厦，面积不小。
自己今天要去的公司位于37层。
许滨进入门厅，四处看看，发现上楼不需要换拖鞋，便松了口气。
换鞋麻烦呢！
或许是今天为星期五的原因，
大厅里，各位社畜脸上的表情都还算轻松，洋溢着一种“即将解脱”的幸福笑容。
话说，
来到东都后，自己才刚上一天班，就碰到了周末能连休两天
这也是叔叔的计划吗？
许滨还真没猜错，
——叔叔怕侄儿对工作产生抵触情绪，便特意设了个“局”：让他星期五来上第一天班，然后休息，慢慢适应社会环境的压力。
哈，中年商人做事情，步步都是心机！
许滨对此倒也无所谓，
便自顾自地耸耸肩，挤电梯上了楼
“叮~咚”
37层到了。
门一开，就能看见前方有一扇大大的玻璃门，上面写着“光明网络科技”这几个汉字。
许滨走出电梯，
发现走廊里有不少龙国员工——他们正勾肩搭背，在吸烟室里聊天，时不时还嬉闹一番；
岛国员工也不少——他们在公共椅子上老老实实坐着，背挺得很直，姿态一点也不放松。
一趟路走下来，许滨没与他们说过半句话，就猜出了每个人的国籍。
这就是风俗差异嘛！
“hello，您好，私密马赛？”
进门来到前台，许滨对那看门小妹笑了笑：“《勇者救公主》这个游戏的制作人在哪？我来找他”
说完便报上了自己名字
“哦，你许滨是吧？”
看门小妹开口，就是一嘴亲切的东北腔。她边吃零食，边翻了下值班日志，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制作人跑楼下体检去了，这两天下面有员工体检”
“你先去3709会议室吧，有一场面试正等着你”
嗯？面试？
许滨的眉毛扬了扬——面什么试啊？对方还敢拒绝自己入职不成？
问清场地位置后，许滨就吹着口哨向3709走去了
他倒是不紧张，
因为在这公司里，只有自己炒别人鱿鱼的份；没有别人来找自己茬的可能。
除非对方不知道自己是总部老板派来的人。
————
楼层很大。
许滨在几个区域之间绕来绕去，终于是来到了3709会议室跟前。
这是一处由玻璃墙分隔出来的全透明房间，里面，有五名鼻孔朝天的面试官正在“拷问”一个社畜新人。
整个等待过程异常枯燥。
许滨在门前的椅子上坐了快半个小时，
期间，还能看见那社畜新人在里头，不断地对面试官们低头，卑微地说“抱歉”、“遗憾”什么什么的
看来是被刷掉了啊。
待到他灰溜溜地走出来时，许滨便收起手机，要进去看看那些考官们有几斤几两，居然想“面试”自己。
可这时，
身旁椅子上的一个小年轻也同时起身。
二人对视一眼，动作就僵住了
搞什么啊？
在门外等了大半天，敢情自己前面还有人在排队？
许滨不想再等了。
他的耐心早已消磨殆尽。
于是便上前，搭住了小年轻的肩膀：“嘿，你滴，什么滴干活？”
“诶？我吗？”
小年轻愣了一下，看向许滨，怯声答道：“我要进去面试我是先来的”
“那你再多等一会儿吧”许滨说，“我要先进去‘面试’，别插我的队，坐下”
“好，抱歉！”
小年轻直接懵了，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一边说“自己要先进去”，一边又说“你别插我的队”。
什么逻辑啊？
其实，许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霸道的。
只知道此刻自己心里很不爽，
想回山上睡觉、吃人形们做的饭、乘直升机去海上兜风！
进入会议室。
许滨扫了一眼考官们，一共五人：三男两女
而被他扫到的那五名考官，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呃你是二号应聘者，xx太郎吗？”
一个剪碎发的年轻男人被这眼神打量得有些不爽，便板起脸来说道：“进门前，请先征求我们考官的同意。我们这是龙国‘光明科技集团’的旗下公司，不像那些小会社一样没排场的”
“xx太郎？哦，你是说门外那个小年轻啊？”
许滨笑了笑，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会议桌跟前，手指身后说：“他被我插队了”
“因为你们没给我排队号码。我叫许滨”
！？？
此话一出，五名考官的下巴全砸在了桌上。
这
太不把面试放在眼里了吧？
碎发男人很生气，想发威，让应聘者看看自己脾气，就对上了许滨的眼睛
然后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呵，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一个穿着有病的女考官笑了出来，她以为自己笑得很有魅力，饶有兴致地看向许滨，用龙国语说道：“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就让你，先开始‘面接质问’吧”
面接质问，这是岛国语的词汇；许滨不理解她为什么要两门语言夹杂着说话。
还有她的穿着
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穿着jk制服来上班？她是有病吗？
许滨扫了她那粉色百褶裙一眼，心想：这肯定不是岛国高中发放的校服。
“我是主笔文案紫罗兰”
她用圆珠笔敲敲玻璃桌面，开口道：“许滨，你对西欧古典文学是否了解？《恶之花》读过吗？”
啧。
许滨皱了皱眉，很反感对方这样敲击桌面的无礼行为。
还有，游戏文案和古典文学有联系吗？
“没读过”
许滨大方看向了她：“但据我了解，《恶之花》是诗歌集啊，它与游戏文案有关联吗？游戏文案应该要通俗易懂才对”
“哎！你的声音有点太尖锐了”
紫罗兰身旁，一个白发男人突然开口，打断道：“我们希望能听到你真实的声音”
嗯？这人又是谁？
许滨看向那名白发男人，他桌前的立牌上写了三个字：鳄鱼哥。
“鳄鱼哥是我们项目组的运营老大”
紫罗兰解释道。
随后又继续说：“你要多积累文学底蕴名著得看看，才能把游戏搞好”
“”
许滨则摆出一张流汗黄豆的脸，对她说：“你就诗歌集吧？那我听你的，回去多读读这类书”
“不止诗歌集！”
紫罗兰没听出许滨刚才话里的刺，继续开口，秀起了自己的文学水平：“《泰坦尼克》、《公爵夫人》吧啦吧啦吧啦这些都有的内涵，你应当”
说了半天，竟然都是些西方言情小说。
要不是许滨事先了解过《勇者救公主》是个冒险战斗类游戏，差点都要怀疑他们这是在做乙游了。
真是乱七八糟。
“嗯？许滨桑，您说这类文学对游戏剧情的构建无用？是在怀疑我们的市场调研能力吗？”
几分钟后，一个皮肤略黑的中年男人又插进话来。
他看向身旁另一名的女考官，眼神谄媚卑微；又回头看向许滨，目光高高在上：
“铃小姐，是市场调研兼数据统计部的主管，她可是说过，玩家们都爱这种有深度思想的剧情啊”
“你又是谁？”
许滨皱起眉问道：“发言前，能不能先举个手，做下自我介绍？”
？？？
许滨这番理所当然的语气，竟让中年男人下意识鞠起了躬：“哈依，我是柳生健太郎，请您多多指教！”
看来，他是本能地把许滨当成上司了，刚才甚至还说了一堆敬语。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我耐心都快被你们磨完了”
许滨摆摆手，抢过话语的主导权，对面前众考官不耐烦地说：“你们不知道我是总部派来当顾问的人吗？搞什么面试？”
“知道，但”
碎发男考官说着，就用自己手机打开了封电子邮件，递给许滨：“这是总部秘书处发来的邮件，你看看”
许滨接过手机，
发现屏幕上赫然写着一段中文：
「请五部门主管，联合参与许滨总顾问的面试，不要缺席」
嗯？联合面试？
这是叔叔给自己安排的什么无聊挑战吗？
“咣当—”
就在许滨思索着这封电子邮件的用意时，
身后的玻璃门突然被猛地一下推开。
转头，就看见一个 身穿中山装、头发油亮向后梳、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小跑了进来
“搞错啦！你们五个人都搞错啦！”
他有些矮胖，喘着粗气，关好玻璃门就摇头赶到了会议桌边。
“不是你们五个人，面试他”
男人指了指那五名考官，又指了指许滨：
“而是他——许顾问，来面试你们五个人！”
“啊？？？”x5
对面的考官们全懵逼了，下巴再次砸到了桌面上。
许滨的眉毛也挑了挑。
虽然感觉有些意外吧？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接下来，是我的回合了呢”
许滨对那五名鼻孔朝天的考官笑笑，就伸出手，命令他们把面试打分表上的受试者改成各自的名字，再递过来。
“你呢？你又是谁？”
收来五张打分表后，许滨就见身旁那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也交了张打分表到面前桌上。
那张表，名字一栏填的是片假名，许滨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哦，许滨先生，我也是个外国人”
中年男人和气地笑了笑，露出几颗门牙：“我是《勇者救公主》项目的负责人，兼游戏制作人”
“我叫波波，来自棉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