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十年之约
睁开眼，是屋舍光秃秃的木梁。
清荷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颈后一阵痛楚，便小声“啊”了一声。
是小跑的脚步声，有几个人过来了。于是，于正还有几个小兵满是担忧又带着惊喜的脸，出现在了清荷的眼前。
“营长，你醒啦？”
“叶营长，感觉如何？”
“有哪里不舒服吗？”船二有些稚嫩的脸庞，又凑得稍许近了一些。
清荷看着他们，莫名有些感动。
“咳”清荷缓缓起身。
“慢点，慢点。”船二小心扶他起来。
“喝点水吧。”于正端了碗水过来。
清凉的水流滑过喉咙，又从心间涌过，变得温凉。稍稍清了清嗓子，清荷道，“江军师呢？”
于正愣了下，“自从回来，就没有看见他。”
“你们知道江军师在哪吗？”于正问旁边几个小兵。
几人纷纷摇头。
“快去找找，务必带江军师回营。”
“是！”
于正忙对清河道，“江军师本领高强，不会有事的。”
清河点点头，“我知道，他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
“可是，于统领，拉格逃了，会不会”
于正放下水碗，叹了口气道，“此次我们能胜，已经是奇迹。那拉格穷途末路，败军之将，就算跑回北金去，又有他什么好果子吃呢？”
“此次胜仗，皆是靠着二位的才略。营长不必思虑过重，要先养好身体啊。”于正诚恳道。
清河点点头，微笑表示感谢。
于正离开，清荷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败军之将”清河心下暗然，“原是这般穷途末路么”
当年甲将军侥幸存活，亦是，败军之将么
太湖。思雅阁。
“浔，考虑的如何了？”纳仙又倒了一盏花蜜，举起来轻轻嗅了嗅。
江浔坐在桌旁，不语。
“浔，”纳仙靠过来，拿着花盏在江浔面前晃了几下，“纳仙方才与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可不是在开玩笑呢。”
江浔微微皱眉，若不是纳仙方才的话，他早就化成一缕轻烟走人了。
战场上，清荷让自己留在原地，江浔便站在原地，看着她一点一点抗敌，想着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再上前相助。
可没过多久，江浔便收到了纳仙的灵语。
“浔，有要事相商，速来。”
本来想过后再去，可是纳仙说的下一句话，令他瞬时失了分寸。
“若是九天发现了擅自转世入轮回的自然灵，如何处置，浔，我想你应该明白吧。”
“来不来随你，但纳仙会一直等在这。”
看着前方不远处挥舞着缨枪的身影，江浔沉了沉眸子，闪身离去。
“你果然来了。”纳仙一笑，略带嘲讽，“那个人类，当真如此重要？”
“莫要把此事，透露给九天。”江浔道。
“哦？着急了？”纳仙轻笑道，“还未见水灵大人如此紧张过呢。”
“放心，我不会说的，只要，浔答应纳仙一件事。”
“何事？”
纳仙缓缓道，“留下来。待在思雅阁。”
纳仙将花盏置于琉璃桌上，“如此，自然灵的意志灵转世只是偶然，与浔无关。况且，水灵大人总是流连人间，不止在众自然灵间，九天亦是颇有微词。”
江浔看向她，并没有什么情绪，“如此，你去九天告发之时，便不会牵连到浔了，是么？”
纳仙不言，颔首默许。
“多谢你的好意，”江浔道，“不过，浔不需要。”
江浔起身要走，无奈纳仙一句话，绊住了他的脚。
“浔，且不说那人类。可是你一个自然灵，私自驯养妖类，是有意趁火打劫呢，还是想要拉拢或是收服妖族，对付九天呢？”
“不管是哪一种，作为灵首，纳仙皆要好好谢谢了。”她看着江浔的背影，柔声道，“浔，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江浔驻足，冷冷道，“你这以小见大的本事，用的还真是熟练啊。”
“没什么，对浔有用便好。”纳仙道，“考虑一下，若是留下来，你我合力，定能成神仙眷侣。你那人类朋友和妖族宠物也不会受威胁，多划算啊。”
“况且，纳仙已说服了江溟，做查访灵官。又多了此般助力，浔可还满意？”
江浔不言，只是坐回了藤椅上。
“无妨，慢慢考虑。”
江浔闭目，只运灵探视，脑海中，是鸢山屋舍的画面。
屋舍里，清荷正闭着眼睛安眠休息。也不知，是否受伤了？
养了两日，清荷觉得好了一些，便下床走动。毕竟，总是黏在床板上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换上一身赤衣素袍的便装，束起头发，再洗了把脸，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
拿上久未出鞘的映江，对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清朗一笑，清荷走出了屋舍。
迎面瞧见船二端着汤粥走来，“营长，你出来了！”
“身体恢复的如何？把这粥喝了吧。”
清河笑着道，“好多了，本来也无大碍。”
“对了，看见军师了吗？”
船二晃了晃脑袋，“没有，出去找过了，但是，还没有江军师的消息。”
清河颔首，又拍了下船二的肩，“没事，我亲自去找找。”说罢，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船二道，“哎，营长，这粥”
“你喝吧！”
鸢山的风景很好，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分外喜人。
清荷学着浔仙人的样子摸了摸花瓣草叶，又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时身心舒畅。映江别在腰间，泛着粼粼波光。
走着走着，行至一处湖岸，四周芦苇环绕，水面澈净，偶尔细小的东西掉落，便泛起一阵阵小小的涟漪。
清荷站在湖边，静静地看着远山叠翠，罩在晨曦之中，如轻纱缥缈。
嘴角微微上扬，美景，总是会令人心旷神怡。
时光静好，放下来的额发轻轻地撇在两侧，清荷望向远方的目光，细腻温柔。
半晌，她轻轻呢喃了句，“我就在有水的地方等你。”
灵识中，那抹身影正静静地站在湖边，抱臂而立。风景如画，风吹芦苇动，风动发轻拂。
江浔收了灵力，睁开了眼睛。
“如何，考虑好了？”纳仙倚在一旁，托着下巴看过来。
“纳仙，”江浔开口道，“看在自小的情谊上，浔还是奉劝你一句。”
“九天虽是仙聚宝地，可是，亦是轮回厅内的生灵。仙者需历劫飞升，可不似你我般逍遥。”
纳仙先是静静打量他，而后倏地笑起来，“逍遥？何谓逍遥？”
“自从七百万年前，纳仙对浔动了凡心，逍遥，便不再是，从前那个逍遥了。”
“浔，你可能明白？”纳仙凑过来，看着江浔的眼睛。
说实话，听了这话，江浔有些吃惊，竟是从七百万年前么那时，自己也不过才二百万岁而已
江浔直视纳仙的眼睛，“纳仙可想过后果？”
纳仙站直身体，“自然。既然同样是堕入轮回，若是能与心爱之人一同飞升成仙，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浔，你说，是也不是？”
“若是浔不愿呢？”江浔目光冰冷。
“浔，你以为，你自己仍是那个逍遥于世的水灵大人么？”纳仙的表情有些难看，“其实，你同我一样，只是，你自己没有发觉罢了。”
“若是有一天，你的私念昭示，与其堕为凡人，还不如，与我一同成仙。”
江浔面无表情，“浔如何，不劳灵首操心。”
他起身，几只灵鱼从窗外游过，留下几道水痕。
“灵首大人，告辞。”说罢，江浔转身离去。
纳仙面露些许失望，“浔，你既无情，纳仙，便无义了。”
运灵转移，只一瞬，江浔便到了那池浅湖边。
清荷灵敏地回头，见来人，有预料般的朝他笑了笑，“呦，来了。”
江浔走上前去，站至她身侧。
“你去哪了？事情可办妥了？”清荷道。
“嗯。”江浔点头。
见他不说话，清荷又微笑着看向远方。许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直接说明吧。
“我打算明日启程，带兵，回临安。”清荷笑着道。
“江军师，此番你可是立了大功，打算，如何犒赏自己呀？”
江浔淡淡一笑，“我的那一份，赠给你了。”
清荷眼波含笑，又道，“我打算，请命戍边。像从前戍守西塞的将领们一样，护卫边境。”
她的眼神坚毅笃定，对上那双水眸，江浔仿佛已经看到，西塞的长久安定。
他微微颔首，“好，我陪你。”
清荷的笑容明媚，她转过头去，望着远处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又转回来看向他，“待十年之约完成，浔仙人，可以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江浔答道，“自然。”
晨间的雾气褪去，山河风景依旧。入眼，清晰明了。
芦苇随风摇摆，将人声，推向了远方。
“江军师，该回营整军了。”
“好。”
“浔仙人，回临安后，我想回寻风阁，看看哥哥他们。”
“嗯，到时一起回去便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