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阻止
林青坐在餐厅里，手上摆弄着手机。
她给朱荧荧发消息。
林青：【庆功宴你先垫一下，然后你告诉我，我给你钱。】
朱荧荧：【好。】
至于她为何不和周圣彩或者是江澈说，都是因为那两个人擅长抢单。
特别是江澈，每次和江澈吃饭，林青都是认真的想请他吃饭。
但十次里有三次她能买到，剩下总是会被江澈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时间抢到。
而且江澈的抢单还和街上常见的抢单景色不太一样。
他从来没有和林青在结账的时候扯来扯去。而是每次林青要去结账，服务员总会轻飘飘地来一句，“那边的先生已经埋单了。”
想到这里，林青没抬头，又给朱荧荧发了一句。
林青：【如果你没买到的话，也要把收据给我照过来，告诉我谁花的钱，然后我会把钱转给那个人的。】
过了很久，朱荧荧才回道。
朱荧荧：【知道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朱荧荧回信息的时候还有些迷惑。
她又不是反应比别人慢，什么叫买不到？
完全不懂抢单艺术的朱荧荧，一会儿才体会到什么叫夹缝中抢单。
在结账的时候，红着脸大声喊叫，仿佛谁的声音最大谁就能埋单的，是最低级的抢单方式。
现在的抢单已经从上洗手间就顺便埋单，到了洗手间都不上，人从头到尾就坐在旁边，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单的魔幻故事。
林青将话说到份儿上了，就放下了手机。
她抬头时，对面的中年男人正在用茶水洗餐具。
林青提醒他，“爸，这种包装的餐具都是消过毒的。”
林父摇了摇头，“你不懂，消了毒也不干净。”
林青没说话，她确实不懂，为什么上一辈的人总是不相信科技。
消了毒不干净，洗衣机洗不干净衣服，洗碗机洗不干净碗
林青是标准的新时代年轻人，恨不得生活各处都用上机器人。
她不懂，但她也不辩解，因为父亲的性格她了解，充满了倔强，他只要相信什么，八匹马都拉不回。
“你怎么突然来y市了？”
林青摆弄着盘子上放着的筷子，垂眸低声问。
父亲洗完了自己的餐具，又把林青的餐具拿过去，从头到尾洗了遍。
“来看看你，顺便带小虎出来旅游。”
在她高三那年，父亲有了新的家庭。林青大一的时候，小虎出生，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孩子和他的名字一样，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林青顿了下，“那么大的孩子，出来旅游能知道什么？”
“这不是想来看看你，但单独把小虎放在家里，不太放心。”
林父说到这里，抬头看女儿。
虽然林青对他结婚一事表示了理解，但从结婚的那刻起，他的心中对这个女儿就总是有些愧疚。
“阿姨最近怎么样？”，林青表情平静地和父亲话家常。
“她很好，本来她想来看你的，但昨天晚上小虎发烧，她在酒店照顾孩子，所以”
“理解的。”
提到父亲现在的妻子，林青心里没什么波澜。
父亲一个人照顾了她几年，母亲是她初中的时候离世的，父亲在她高三的时候才再婚。
周围人说，父亲真是个好男人，许多男人妻子刚离世，不出半年就再婚。
女人能离得开男人，男人却离不开女人。这就是为何离了婚最先迈入新阶段的都是男人，女人则偏少一点，甚至有很多女人中年离婚后，一辈子都不会再婚。
所有人都在和林青说，你父亲已经够好的了，知足吧，仿佛父亲在她高三的时候再婚是一件多么需要她感恩戴德的事情似的。
林青不感恩，她也不难受。
她和那个阿姨相处过，阿姨人很好，就连怀孕的时候都在乎她的感受。
但再好也不是妈，林青考回了y市，回到了曾经生活的城市。
她认为自己能给父亲和阿姨最好的祝愿，就是独立一点，离他们的生活远一点。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里，父女之间陷入了一阵寂静。
还是林父最早打破了这片寂静，“我这次来是为了看你，也是想着给你妈扫扫墓。”
林青：“好啊，打算什么时候去？”
“就今天吧。”，林父开口，眉宇间染着疲倦，“反正下午没什么事，你要是有事的话，我自己去也行。”
林青缓缓摇头，“我也没什么事。”
说话间，菜已经上来了。
林青低头吃着，没过一会儿，肉就被对面的人夹进了她的碗里。
“多吃点，你都瘦了。”
林青筷子一顿，抬起脸对他笑道：“谢谢爸。”
吃完饭，结完账，父女俩坐上出租车，一路来到了地处偏僻的墓园。
进墓园前，林父领着林青在周围的小店里什么都买了点，拎着个挺大的塑料袋就往墓园里走。
来到母亲的墓前，林青没有上前。
“我前段时间刚来过，您有什么话，您和她说吧。”
林父将东西摆好，水果整齐地码好。
他转头看了眼已经走到一旁的林青，又低头看了看墓碑上亡妻的黑白照片。
他叹了一声，眼里没什么悲伤的神色，看着只有淡然，但仔细琢磨又有些复杂。
“好几年没来了，你还好吗”
等父亲说了一会儿话，轮到林青的时候，林青像是之前来的那样，一边用纸巾擦干净落灰的墓碑，一边和母亲说着近况。
距离她上次来，中间还没过多久，本来也没什么要说的，但在墓碑前，倾诉欲自然而然地涌出来。
林青絮絮叨叨地说了大约十分钟，中途她听到了站在后面的父亲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青没太在意，直到她从墓前站起身来，看着父亲刚收起手机。
他对林青说，“刚才是你周叔叔和阿姨打来的电话，走吧，我好久没回来了，答应了去他家看看。”
因为林青和周圣彩从小是同学的缘故，再加上两家距离的并不算远，林家和周家的交往一直很密切。
甚至在林青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周母看林父忙的焦头烂额的，主动提出可以帮他照顾林青一段时间。
直到林青高中的时候，林父带着林青去往新的城市，林父和周家的关系才渐渐变淡。
现在回来了，怎么也要去打声招呼才行。
林青不惊讶周家为什么知道她父亲回来，她将父亲回来的时候告诉了周圣彩。
估计叔叔阿姨是从周圣彩那边听说的。
于是他们又坐上回市区的车，就这么来回折腾，等来到周圣彩父母现在所在的小区的时候，天边云彩呈现出橙红的颜色。
“好久不见。”
周圣彩的父母十分热情，早早地就在楼下等着了。
见林父和林青下车，周叔叔就快步迎了上来，笑着握紧了林父的手。
“这次回来呆多久？”
“两三天吧。”，林父看了眼林青，“本来想多呆些时候的，但看孩子学习挺忙的，怕耽误她学习。”
“确实，孩子们现在都特别忙。”
周叔叔问，“这次来呆在哪里？”
林父说了个旅馆的名字，离这里不算太远。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林青来到了阿姨的身边，“阿姨。”
她甜甜地喊了一句。
周圣彩的母亲是极喜欢她的，笑着责怪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你爸来了都不和阿姨叔叔说一声。”
林青笑着没说话。
对方也不是真的责怪她，问道：“晚上吃了吗，要是没吃的话，前面有家川菜馆，我记得你挺愿意吃辣的。”
“吃了，吃了。”，林青笑着回道：“等下次，下次我来找生菜的时候，和她去那边吃。”
上了楼，东扯西扯地聊了十几分钟。
能聊的本来就不多，怕触及到父女俩的伤心事，周家两位都不开口提起林青的母亲——刘湘。
聊天时说的净是林青和周圣彩上学的事情，以及林父在别的城市的发展。
林父再婚的事情，周圣彩的父母早就从周圣彩那里听说了。
当他们听到这次林父带着孩子一起来的时候，周圣彩的母亲笑着表示，“怎么没带孩子过来？她们都长大了，我现在特别喜欢小孩子，之前周圣彩说过我这叫空空什么？”
她看向了林青，后者接道：“空巢综合症。”
“对，就是这个词。”，周圣彩的母亲亲近地拉了下林青的手，转头笑着对林父说。
“心理学这门科目很好哇，有前途发展。现在社会人心理压力越来越大了，林青学的知识能帮助很多人。”
林父笑了下，没接话。
周圣彩的母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周圣彩前段时间心理就不是很好，甚至还停了段学，多亏林青找朋友在网上给她辟谣，她现才能恢复学习。”
说起这件事，周圣彩的母亲就更加感谢林青，亲密地抚着林青的手，看向她的目光中俱是喜欢。
她是真的喜欢林青，几乎将林青当做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你们最近弄的那个账号怎么样了？我听周圣彩说，账号成立后帮助了许多人呢。”
听到阿姨这么说，林青下意识看向了父亲，果然，父亲也向她看了过来。
林青解释，“账号还没开多久，帮助的人不算特别多，周圣彩说的，可能是很多人在评论区留言，说受到我们的鼓舞”
她的话还没说完，父亲的声音就从对面的沙发传了过来。
“什么账号？”
林青刚想将话题带过去，就听到周圣彩的母亲飞快地将她的老底掀开了。
“叫辟谣小队的账号，听周圣彩说，她们想澄清网络上的一些热门谣言，帮助那些被谣言传播困扰到生活的人。我虽然不懂，但听孩子们说，账号弄的挺好的，到现在已经几万人关注了。”
她说完后，看林父的脸色，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啊，你不知道吗？”
“她没和我说。”，林父看了林青一眼，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扭头和旁边的周父聊天去了。
但林青知道，这件事远远没完。
寒暄了大约半个小时，林青和父亲就离开了周圣彩的家。
打车回酒店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
安静的出租车司机都频频往后面看着，揣测着年轻女孩和中年男人的关系。
直到下了车，林青跟着林父往酒店大门那边走的时候，她犹豫了下，开口道：“我就不上去了”
“你是怎么想的！”
林青的话，像是点燃引线的火苗，林父一下子转过身来，看着林青的眸中隐含着怒意。
林青轻攥了下身侧的手，低头看着人行道上的地砖花纹。
“做短视频现在是趋势，我想和同学尝试一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了。
“我不同意！”，林父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我知道你的专业不好就业，但y大是名校，无论进企业还是考编考公都有优势，你不用去凑短视频的热闹，趁着还没搞大，马上把账号注销掉！”
林青听着父亲的指责，目光在远处停车场漫无目地地飘着。
忽然，她的目光停在其中一辆眼熟的车上。
车距离她这边不算太远，引起她注意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她见过这辆车，而且驾驶位的车门被人拉开，有人从驾驶位下来了。
对方好似听到了她父亲说的话，站在了远处，没马上过来。
停车场没路灯，林青只能看到个子很高的他有个清隽的轮廓，以及扶在车顶上的手，立体分明指尖修长他的轮廓林青认识，他的手林青也认识。
这时，父亲还在厉声阻止她，“做人不要多管闲事，你难道忘记你母亲了吗，她就是因为多管闲事去世的，你当初非要考警校我给你拦住了，没想到读到大三，你还能弄出来这件事。”
他说话的时候，林青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听着。
过了一会儿，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下意识落在远处的车上。
这回，男生坐回了车里，从林青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灰色的卫衣被车里的阴影镀上一层暗灰色。
关上的车门像是无声的承诺，他没再继续听林青和她父亲的对话。
林青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底忽然有些发酸。
在没有路灯的停车场，清凉的月光洒了下来，人工泪液一般掉进她的眼里。
好一些了。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