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铃响
六个数字，被印在一张素白色的卡片上。
数字并不是纯黑色，反而呈现出一种有质感的棕色。
然而，就是这样一张设计得十分精美的卡片，却让林青的手心瞬间凉了起来。
“你们在看什么啊？”
周圣彩和林青聊天没得到回应，往旁边看去就看到林青和江澈正低头看着同一处。
她奇怪地向这边走来。
林青瞬间反应过来，抓住江澈拿着卡片的手，往下压了下。
“没什么，刚才我东西差点掉了，江澈帮我扶了下。”
林青怕走来的周圣彩看到江澈手里的卡片，她甚至往江澈那边走了几步，一下子拉近了她与江澈的距离。
江澈怔了下，回过神的时候，林青怀里的些许东西已经倾到了他的怀里来。
从周圣彩的角度看，倒像是林青手里的东西太多，想要和江澈分摊似的。
她根本没看见，在东西的下面，江澈被林青拉住的一只手上，拿了张素色名片。
江澈懂了林青不想让周圣彩知道的意思，他没说什么。深邃的目光却落在林青的身上，林青正看着周圣彩那边，生怕周圣彩发现这张卡片，自然没注意到江澈望着她的目光。
直到周圣彩收回疑心，继续往前走。
林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礼物的下面，她和江澈的一只手还牵在一起呢。
刚才她着急，握着江澈的手将他的手连带手上的卡片都藏了起来。
后来因为紧张，竟然忘记松手，她微凉的手心已经被他干燥温暖的手焐得温热。
林青才反应过来，边收回手，边微张了下唇，想要解释。
可她欲言又止，直到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转过身埋头往周圣彩那边走的时候，藏在发间的耳朵都是红的烫的。
江澈的怀里多了几个礼物，他攥紧手心里的卡片，仿佛那张卡片还带有林青手心的余温似的。
他托好了怀里的礼物，跟着前面的两人，不紧不慢地往五号楼走去。
先将周圣彩送到了五号楼女生宿舍，林青跟着她一起上去。
再下来的时候，她空着手，想着刚才上楼的时候问周圣彩关于那束花的事，一抬头远远就看到江澈正在路边等她。
他正低头端详手中的纸条，夕阳洒在他的周身，显得他又高又瘦，连轮廓都是英俊的。
林青向他走过去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刚才慌乱中交握的手。
一开始是她压住他的手，不知何时就变成了他回握过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轻攥了下，仿佛那上面还有他皮肤温度的残留。
胡思乱想着，林青走到了江澈的身边。
“summer-garden。”
江澈读英文也是好听的，语速沉缓，吐字流畅。
“什么？”
林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花店的名字。”
江澈抬起头，将手机递给她，“我找到了，花店就距离学校两公里多一点。”
林青没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她看到了那张名片大小的素色纸片上，用优雅字体打出来的数字。
129118
林青轻抿了下唇，接过纸片问江澈，“那家花店有电话吗？”
“没有，店面好像挺小的，连图片都没有。”
江澈正在查地图软件，在这个信息时代，一般店面都会有图片挂在地图上，只有特别小的店，才没有任何的图片，只有名字和地址，联系方式那栏也是空白的。
林青微启了下唇，还没说什么呢，江澈却仿佛知道她要说的话。
“一起去吧。”
江澈对她说，“正好我车在学校这边，去到那边也不远。”
他总是能说出令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谢谢。”
林青觉得自己在认识他以后，总是频繁地说出这两个字。
与从前一样的是，江澈只是轻笑了下。
他笑起来时，眼帘半落遮住半边瞳孔，剩下的半边明亮如皎月，盛着她的影子。
十五分钟后，江澈和林青一起走进了幽深的巷子。
怪不得这个花店连照片都没有，花店所在的位置和林青总喜欢买的那家位置差不多，都藏在幽深的居民区里。
随着他们走近，便能从狭窄陈旧的小巷里，嗅到些清新的花香。
而且越往里面走，花草气息越浓。
等看到“summer-garden”的牌子的时候，林青同时看到了许多摆在店外面的花。
红的玫瑰、粉的康乃馨、蓝的绣球、绿的满天星花朵们被堆在盛了水的桶子里，在昏暗的巷子里，渲染着春的气息。
鲜花有种只要看着就能让人心情好的魔力。
林青看了两眼那些娇艳的鲜花，才推开门往花店里走。
花店的门前装了风铃，门一开，风铃就叮咚作响发出好听的声音。
“你好。”
正在修建花枝的老板是个年龄不大的女生，抬头看到进来的两人，眼睛一亮。
花店老板丢下手里的剪子，跑过来笑着问两人，“是恋爱纪念日还是结婚纪念日？我们店有各种套餐，保准两位情定一生，白首不离！”
林青连忙摆手，“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老板眉毛一挑，接的和相声一样快，“不是那种关系就更要买了。”
她看向旁边江澈，“先生，我们花店的花特别灵，买了赠予旁边这位小姐，保准你们马上在一起。”
江澈轻勾了下唇角，“下次再买，今天我们来，不是为了买花。”
旁边林青哭笑不得道：“我们来是为了问您一件事情。”
花店老板的目光奇怪地扫过外形条件都姣好的两位，心中有些可惜。
这么养眼的一对竟然不是一对，她叹了一声，不知在感慨什么，“你们要问什么？说吧。”
“这个卡片，是你们店里的吧。”
林青拿出从周圣彩的花里掉出的卡片，问道。
花店老板接过，看了一眼就确认了。
“这是我们店里的，因为最近不年不节的，本来就没几个人买花，而且这个留言也挺奇怪的，我对这单印象很深。”
今天刚送出去的花，花店老板记性再不好，也不至于忘记。
她说完后，奇怪地抬头看面前两人，“不会是花遇到什么问题了吧，我记得我挑的花都很新鲜，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不是花的问题。”
林青从老板那边拿回了那张卡片，她捏着卡片，颇为认真地问了一句。
“你记得的话，那能告诉我是谁订的这束花吗？”
“你们问是谁定的，究竟为了什么呢？”，老板擦了擦刚才因为修剪花枝而湿掉的手，往里间的电脑那边走去。
如同寿司店一样，花店也是普通居民楼的构造，面积不算很大，前面堆着花，电脑和生活区则在后面。
林青想了下，将事情稍作修改，“这花是别人买给我朋友的，我朋友都不知道是谁送的，好像是她一个跟踪狂，她害怕就让我过来帮着她查。”
“跟踪狂？”
花店老板闻言，转过头瞪圆了眼睛。
她义愤填膺地道：“好，我现在就给你查！”
很快，老板就查到了电话号码，她拿了张便利贴，把电脑里的电话号码抄在了上面。
“要订花的人真的是跟踪狂的话讨厌死了，我竟然帮跟踪狂做了束花。虽然说他给了钱吧，但我还是从精神和道德上谴责这种行为。”
她走到林青的面前，刚想将对折的便利贴纸交给林青，林青也伸出手准备接了，没想到花店老板忽然一缩手。
“不行，我不能直接把号码给你们，你们拿不出订货的单据，万一你们骗了我，而我无意间泄露了客人的信息呢？”
花店老板还是很谨慎的，这全都得益于她最近看的民国谍战片。
老板说，“我刚才又想起了些关于这一单的事情，对方留下了电话号码，但和我在线上联系，并且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不让我打电话。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能把电话号码给你们。”
林青和江澈对视一眼，两人的眸底均有些无奈。
谁能想到呢，老板都已经将电话号码拿过来了，临门一脚却退缩了。
林青抿唇，“那你说怎么办？”
“这样吧。”，老板想了下，“我现在给这个电话打过去，要是有什么事，你们电话里说，但我绝对不会把电话号码给你们的。”
“好吧。”
林青说服不了她，只能同意这个办法。
打电话就打电话，她太想知道做周圣彩照片的人是谁了。
对方一定不会想到，他们能这么快找到花店来吧。
林青看着花店老板展开了便利贴，还生怕林青和江澈看到，特意拉开了一定距离。
林青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此时在花店老板脑袋里上演的，是民国谍战片。
她只是紧盯着花店老板的手机，看着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将号码输进手机里。
林青的心，一点点随着花店老板的动作而揪紧，宛如拉满的弓，弓弦随着对方的动作绷到最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
旁边墙上挂着的钟表，滴答、滴答响个不停，空气极其安静。
就在这样一片仿若无边的寂静里，最基本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直到江澈看她，林青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是从她的身上传来的。
没想到突然有这样的插曲，林青手忙脚乱从身上翻找出手机。
她本想直接挂了电话，没想到手机自动提示上，显示了有很多人标记过这个号码为“送餐”。
林青心头一震，想到了什么，手指一划，接起了电话。
“喂。”
她边说着，边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不远处花店老板惊讶的目光。
“啊？”，林青听到话筒里的花店老板，与现实中的花店老板声音重叠。
“这电话是你的？”
最近沉浸在民国谍战剧里的花店老板蒙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面前这漂亮的姑娘是跟踪狂？
不能啊，是的话，她来找干什么呢？
林青脸色不知何时变得铁青起来，她挂断了电话，来到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老板面前问道：“对方只留了这一个电话？”
“是。”
“还有什么联系方式吗？你有他的账号吗？就是通过外卖平台联系你的那个账号。”
“没有。”，年轻的老板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平台为了保护客户的隐私，除了客户主动提供的手机号以外，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谢谢你。”
林青说了一句，便脸色难看地离开了花店。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感受着夜晚的冷风吹起搭在肩上的长发，梳理着她纷乱的思绪。
没过多久，身后的门再次打开了，风铃声透过半敞的门缝，清脆地传了出来。
林青知道，江澈也出来了。
“走吧。”
她没回头看他，抬起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就要往巷子外面走。
江澈的车停在那里。
没想到，刚迈步出去，就有一束花从旁边递了过来。
纯白色的百合，在浅棕色牛皮纸的映衬下，好看得像是在夜里会发光。
“刚才在花店买的。”
看着林青望过来的目光，江澈解释道。
林青看着柔软而洁白的花瓣，正要多想，就听江澈声音似泉水流过夜晚，“这么晚打扰她，买几只花算是补偿。我也没仔细挑，随便让她包的。”
他又将花向林青那边递了递，“我要是拿回宿舍的话，室友可能会笑死。”
林青想了下那种场景，唇边划过一抹极浅的笑容，便接过了江澈递来的花。
她抱着那束花，和江澈一前一后在巷子里走。
不知何时升起的月亮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原本浅色的影子也变得深暗了。
路上，林青和江澈说起了在送周圣彩上楼时，周圣彩和她说起的事。
“她说第二节课的时候，她刚到教室，座位上就堆了几个礼物，那花束就是其中之一。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周圣彩她并不知道数字留言的事情，可能是因为那卡片插得不太好，藏在了绣球花里面，她才没看到。”
林青说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江澈知道她为何沉默，他是少数的几个知道那串数字代表着什么的人。
还记得当时他和林青聚在一起找照片里的破绽，林青在照片背景里找到了极不明显的这串数字。
水印似的，出现在每张照片背景里。
而如今，这串数字仿佛从照片里跳了出来，附着在花瓣间藏着的卡片上。
六个数字，用花体印刷着。
却莫名透出令人难受的气息。
林青低声念着，声音顺着空气飘进了江澈的耳朵里。
“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