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秘密
“他啊。”，年轻女人没有戒心道：“店里饮料没了，他去买了，一会儿回来吧。”
说完她才想起问林青，“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林青说，“就是上次看你们夫妻俩都在，我好奇一问罢了。”
现在不是放学时间，店里除了她以外，一个客人也没有。
林青拿着餐盘去旁边吃饭，一边吃一边看墙角电视放的电视剧。
电视剧她没看过，不过内容蛮套路的，即使没看过前面也大致能猜出来剧情。
柜台后的年轻女人本来在休息，林青来了以后，她也没了休息的心思，拿了块洗干净的抹布擦着桌子。
擦到林青附近的时候，林青的视线就从电视上收回了。
她状若无心地问道：“看你年龄不大，像是大学生，怎么有时间整天在这里经营快餐店？”
没有女人不喜欢听这种话，年轻女人笑了起来，“我年龄不小，毕业三四年了，都是孩子妈妈了。”
“这样吗？”，林青露出惊讶的表情，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像是不相信她竟然都做妈妈了。
林青问，“那你结婚也挺早的了，现在大家结婚都比较晚，你是怎么就想刚毕业就结婚的呢？”
女人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唠家常。
“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太喜欢我老公了，觉得嫁人也不错，就这么结婚生孩子了。”，她感慨，“这么看时间过得可真快，感觉我们的婚礼还没过多久，结果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林青表示好奇，“你先生这么优秀吗？你能和我说说他究竟哪里优秀吗？我总看网上说结婚的各种各样的坏处，没怎么看过正面例子。”
被林青称作“正面例子”的女人笑意都快溢出眼睛了。
她甚至连擦桌子的动作都停下了，细数自己老公的优点。
“他对我特别好，甚至对我的家人也特别好。这点非常难得，我就认识很多的情侣，好只是一阵的，见到家人后就暴露出来了。”
女人想了想，“对了，他还特别善良。”
林青听到这个优点，吃饭的动作一顿。
“善良，指的是什么呢？”
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善良也能算优点，林青认为正常生活中很难体现出一个人是否真正善良来。而且正常生活中也没有几个可以称得上邪恶的人吧，感觉大家都挺善良的。
“指的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也说不出来，但他给人的感觉真的特别善良，一会儿他回来的时候，你见见你就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林青饭吃到一半，男人就回来了。
他的车刚停在后门，女人就出去和他一起将饮料箱子搬进来。
等他搬完了饮料，直起身后，女人心疼地用纸巾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
“老公辛苦了。”
范明西冲她一笑，然后也看到了店里的人。
他同样认出了林青，林青昨天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快餐店的客户群主要是家长和学生，这就使得林青这种年轻美丽的大学生在其中格外突出，令人印象深刻。
“饮料新来的，送你一瓶。”
范明西拿起箱子里的一瓶饮料，朝着林青走了过来。
“谢谢。”
林青看着范明西，后者待人接物上性格很是温和。
她今天又来到快餐店，她想不明白，regina口中在学生时代带给她无边痛苦的范明西，究竟是怎样变成温和的饭店老板的。
人，真的会变吗？
自从昨日和regina不欢而散后，林青脑海里始终有两种声音。
一种声音在说，范明西需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造成过的伤害付出代价。
另一种声音却说，他已经改变了，成为了个完美的父亲以及丈夫，人是在犯错中成长起来的，曾经犯过错没什么的，已经改变不就好了吗？
这两种声音，吵得林青夜不能寐。
于是她今天上完课后，自费来到了这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但她还是来了。
吃到最后，学生和家长们陆续进来了，店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范明西和他的妻子也变得忙碌。
林青吃完了饭，正要收拾餐盘离开的时候，旁边桌上的两个少年聊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我看网上有人骂教导主任，骂得好，骂得妙，他整天横行霸道的，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嘿，那小子竟然被骂了，我去贴吧看看热闹，顺便骂上个两句。”
“贴吧？你土不土啊，早就不用贴吧了，在学校超话里。”
“在超话里？怪不得我总觉得学校贴吧凉呢。”
之后他们再说了什么，林青就没再听了。
他们提醒了林青很关键的一点，她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上学的时候，同学之间流行的贴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网上的贴吧多种多样，有学校的贴吧，也有年级贴吧，甚至每个班级都有自己的贴吧。
林青从来没用过，只是听学校朋友说过，所以她才不记得有贴吧这回事。
她抬起头，隔着很远的距离，她看向了柜台后的范明西。
林青抿了下唇，心中渐渐生出了个主意。
她简单收拾了下桌面，起身离开了快餐店。
在街对面，夕阳的余晖笼罩了大半个实验中学，外墙有少许斑驳，足以看出这所学校悠久的历史。
林青拿出手机，在应用商店下载了贴吧。
而后，经过她不懈的努力，终于在回程等待高铁进站的时候，找到了实验中学的贴吧。
她先是在贴吧内容里搜索了下regina，显示无结果。
又搜索范明西三个字，因为林青只知道读音，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字，她试了好几种组合都没找到相应内容。
高铁站里，人来人往的旅客使得整个背景变得十分嘈杂。
林青撑着下巴看着手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然后在手机搜索栏打下了“堕胎”、“包养”等字眼。
这回，搜索栏里终于出现了内容，且令人惊讶的是，相关的帖子还不少。
看到数以百计的相关帖子，林青的眼皮微微一跳。
她看到不少标题里，甚至还有女生的班级号以及真实姓名，林青不免有些不适。
这些帖子里，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呢？
一个人只要在众人面前，被打上这样难堪的烙印，即使事情是完全杜撰，无中生有，也总有人相信那些事情是真的发生过。
强忍不适，林青翻了好久才找到了大约五年前到八年前的帖子。
别看时间过去，社会进步，可多年前的造谣帖子和如今的造谣帖子看上去竟有种大同小异之感。
造谣女生的无非就是那几样。
乱搞、被包养、出去卖、堕胎
有些标题没带女生名字的帖子，林青还要点进去，仔细看过帖子内容，确认和regina与她说的有些出入，才进行排除。
太多的帖子，林青刷了很久，一直到她坐上了高铁，手机网络都变得有些不好的时候，她看到了其中一条帖子前面坠着的名字。
钱存。
尽管这是林青第一次看到这个极富特色的名字，但林青还是立刻就想到了某个和这个名字相似度极高，风格一致的名字。
钱多、钱存。
她“嘶”了一声，脑海里出现了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说regina和钱多竟是一家人吗？
她带着这个疑问，点进了帖子里。
帖子生动形象地描绘了高二六班的钱存在被老男人包养后，过上了坐豪车买名牌的奢侈生活。控诉了她为金钱做的令人不齿的勾当，包括和老男人去夜店，为老男人去医院堕胎等一系列丑事。
如今的年轻人早就对网络谣言有了轻度的免疫，说话要讲证据，拿不出证据的一律算作胡说八道。
然而，早几年的贴吧时代，网友们比现在单纯得多。只要小作文写得好，便能极大地煽动看者的情绪。
就像是这篇帖子，从头到尾就是楼主对钱存的控诉，绘声绘色地将自己偶遇钱存和老男人走在一起，又是去夜店又是去医院的经过描述了出来。
下面数十条帖子，几乎看不到质疑楼主的，清一色地表示震惊。
【我靠，开了眼了。】
【真是个拜金女！实验之耻！】
【老男人是多老？是爸爸的岁数还是爷爷的岁数，还是都有？嘿嘿。】
在这种学校贴吧里，近百条的评论肯定是当时的热门。
林青坐在高铁上，一条条刷过去的时候，手机会因为高铁上间断的网络卡顿片刻，某条刺眼的评论就会静止在屏幕上，看得林青直皱眉头。
直到，她刷到了其中一条评论。
【楼主究竟是谁？我就是钱存，你为什么要乱编故事！】
发出这条评论的人，顶着全黑的头像，用户名叫“re-born”。
林青点进了她的头像，看到在主页最高处挂着的，是一条澄清帖子。
然而，和周圣彩在学校论坛澄清的帖子一模一样的是，澄清帖子所引发的关注，远不如造谣帖子引起的关注大。
在澄清帖子下面，这个账号算是很活跃的，能看到在各种各样兴趣组的活跃发言。
但是自从澄清帖子发出来以后，“re-born”这个极为活跃的账号就再也没发过帖子，连一条简单的评论都没有再发出来过。
林青意识到，这个贴吧账号应该是很久没人用了。
时间永远向前，没有任何人能阻拦。然而在这个账号里，时间却仿佛静止了一般，永远停留在了七年前，停留在了那条没有激起多少水花的澄清帖子上。
高铁上虽然有网络，但林青的手机wifi信号弱，时断时续的。
她的心情好像也随着网络起伏，于是林青放下了手机，靠在座位里闭目养神。
她想，那个叫“re-born”的账号，多半属于高中时期的regina。
网络似是有种穿越时间的魔力，让林青得以窥见七年前的regina。当年，她还叫钱存。
闭着眼睛，眼前却不是黑的。
林青好似看见了脸庞模糊的少女，穿着实验中学青色的校服，捧着手机看到造谣的帖子，不知所措的场景。
学生时期的女生，是全天下最敏感的孩子。
尽管知道这永远不会发生，但林青还是想穿越时间，去到过去，和高二六班的钱存说一句。
“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窗外的雨在车窗上划出笔直的痕迹，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从高铁上下来以后，林青等待回学校的公交车的时候，见缝插针地给江澈打了个电话。
林青第一次遇到regina的时候，就是她来食堂找江澈。
作为她的朋友，江澈应该知道她的本名。
微信电话还没响两声，就被江澈接了起来。
男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温润低沉，“怎么了，林青？”
他的背景有些嘈杂，应该还在h市拍摄视频。
林青摸了下耳垂，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发现江澈很喜欢喊她的名字，而林青也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的姓名可以这样动听。
“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regina的原名，是不是叫钱存？”，林青攥紧手机，紧张地等待着对面的回答。
下一刻，她听到对面传来肯定的答案。
“是，她是钱多的姐姐。”
江澈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将她想要的答案给了她。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看向了远处正在和商家沟通是否能拍视频的钱多，想的却是远在y市的regina。
林青不会无缘无故问起regina，难道说她和regina私下有联系？
根据他对regina的了解，如果她们真的有联系的话，一定是regina主动联系林青。
问题是，regina为什么要主动联系林青？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林青根本不知道，她多余的半句话没说，电话对面的江澈就已经推出了大概的经过。
她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想的都是贴吧里的那篇帖子。
“没什么事对了，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过来问你的事情告诉regina？”
林青想起昨天regina最后冷声撂下的“不要再联系”了，她决定将自己调查的事情保密。
“当然可以。”
江澈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