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公平
林青费了些时间按，才把小号注销，然后学着网上卖图的账号，换得头像和网名。
再次向拒绝过她的数个群聊发出申请，对方很快就通过了。
群里欢迎新人的信息跳出来的时候，林青甚至还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真的通过了。
所以问题就出在她的头像和名字上。
林青想明白以后，又觉得诧异。这些全网发加群信息的卖图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
她带着这种疑问，在其中一个人数较多的群聊里发信息道：“这群还有审核？我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群主马上就回复了，“抱歉啊兄弟，最近情况特殊，必须好好审核才行。”
林青表示不理解，她快速浏览上面的聊天信息，模仿着他们的口吻，“情况特殊？怎么了，是最近查得紧吗，这么吓人？那我买图会受到什么影响吗？”
群主道：“不会不会，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有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好像是拍的照片被发在了网上，她潜伏在好几个群聊里拿到了证据，直接报了警，警察封了好多的群，特别影响生意。你放心，要是出了类似的事情，我会第一时间解散群聊，到时候找你们都找不到。”
群里有人接道：“那女的也是有毛病，拍了那么多性感照片，她敢拍还怪别人卖。拍成那样，不就是想给男人看的吗？”
林青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
事情发生后，周圣彩的账号发了澄清，学校在各平台上发了澄清，就连她和江澈合拍的那条澄清视频，短时间内都获得了百万点击量。
为什么还是有人不看澄清，或者是看了却还是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林青克制着想要反驳对方的冲动，耐心诱导，“竟然还带潜伏的！这么可怕，我溜了。”
“别！兄弟，你放心吧，那个女生的账号还有她朋友的账号，都被我们记录在册了。绝对不可能将她们放进来打扰到大家的，甚至连疑似她们的小号我都统一没放进来。”
群主表示非常得意，“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为了我兄弟的幸福和安全，我宁可少赚一点。”
这话一出，群里五六个人冒了泡。
都是在说群主威武之类的话。
林青看得皱眉，却在手机上附和着回了个表情。
用了一会儿和群里一些人混熟了以后，林青就找群主买了些图包。
交了钱，群主对她的戒心渐渐降低，甚至还表示下次有美女图包，先艾特她，不会让她错过购买的。
林青看差不多了，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也没别的想买的，前段时间忙，错过了那个网红小生菜的图包流传，你有没有她的图包？”
小生菜是周圣彩在视频平台上的账号名。
林青和周圣彩前段时间潜入各个卖图群，收集证据的事情在整个圈子里都是大事，群主自然难忘。
“别兄弟，你别搞我，前段时间闹得真的挺大的，有也不敢卖，风口浪尖的，等过段时间要是没人管了，到时候我免费赠你。”
林青不惊讶群主的手里还有图片。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只要东西发布在网上了，就永远不能清除干净。
这也是周圣彩为何抑郁痛苦的原因，报警只能做到控制伤害，却不能完全将网络上的图片抹除。
绕了一大圈，林青才说出加群的真实目的。
“既然没有小生菜的图片，那别人的呢？最初发小生菜的账号难道就发了一个人的？”
群主有些奇怪，警觉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啊，只要身材好不就行了，管他是从哪个账号来的呢？”
之后，林青再问，群主都不说。
林青怕继续问下去暴露身份，只能作罢。
之后，她照葫芦画瓢，和每个拉她进群的群主或者是副群主都搞好了关系。
还是其中有个较为实诚的群主，和林青坦诚道：“大多数卖图的，都是从各个卖图的那里东拼西凑来的，我就是这样，我不会去外网，但能帮大家整理好各类图包。”
他说，“你去找找那种可以点名买图的卖家，花的钱多点，但他们可以去外网帮你找你想要的图包。”
林青问他有没有什么推荐，对方让她等一下，然后很快推给她了几个账号。
她说了声谢谢，向那些账号发出好友申请后，等待对方加她好友的时候，林青将刚才从各个群聊里买到的图包都一个个地删除。
她清理得很干净，连回收站里的都删掉了，一点痕迹也没留。
删完了以后，林青又重新回到了小号，看着聊天框里数不清的群聊。
十多个群聊，新信息一条接着一条。搞笑的、低俗的、下流的文字，现实中不会说的，却都在网络上发泄了出来。
太多的群，太多的人。
干的人多了，违法的事情也看似正常起来。
与他们周旋了一下午的林青，胸口沉甸甸的似是压了石头，说不出的难受。
她从电脑前站起，推开了宿舍的窗。
林青深吸了一口气，夜风清凉，带着雨后的气息涌入了鼻腔。
“真好啊，今晚的月亮。”
宿舍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室友在。听到她的声音也来到了窗边，举起手机向窗外风景拍照。
“是啊，今晚好漂亮。”
就在两人站在窗边，共赏夜景的时候，林青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
是新信息。
室友的脸上露出揶揄的笑，“这么晚了，是谁找你呀？快说，是不是江澈！”
林青搡了她一下，“整天就知道江澈，都说了我和他没关系。”
“没关系可以变得有关系，你俩要是成了，我就封你为我们宿舍的首脱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青斩钉截铁道。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眼中笑意微敛。
给她发消息的人，是那个群主推荐给她的卖家，也就是可以花钱让对方去外网找需要图包的“私人定制”卖家。
林青与对方说了要求，“我特别喜欢网红小生菜的那组图包，那个账号有没有别的图包？要是有，多少我都要。”
对方去外网找了圈，回来道：“抱歉，那个账号已经注销了。你要是喜欢看网红的图包，我可以推荐给你几个网红，图包都很劲爆。”
林青自动忽略了这段话后面的几个名字，“账号已经注销了？”
“对啊。”，对方道：“不是说那个网红报了警吗？不是进去了就是怕摊上事，或者啊，就是网红自己炒作，自己发完图包就注销了账号也说不定。”
那个账号百分之一万不是周圣彩，再加上林青也没听说周圣彩报警后警方有抓到什么人。
这么说来……那个造谣者就这么销号跑了？
林青攥着手机，眸底闪过一抹茫然。调查了多日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她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荒谬感。
当天晚上，林青辗转反侧许久才睡着。
梦里，有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从她的面前一闪而过。林青伸出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她追啊，追啊，无论她多快，那个得意的身影却越逃越远，越来越小……
时间一晃来到了几日后，林青和周圣彩约好一起去学校附近新开的商场逛逛的日子。
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十点。
林青早上七点就出了门，直奔学校附近的派出所。
说来也巧，刚进门，当值的警察就认出了她。
“你不是上个月来陪朋友报案的小姑娘吗？”
女警穿着警察制服，头发利落地挽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向上的。她向林青走了过来，看着林青她就想起了上个月林青和周圣彩一起来的场景。
那是个下午，两个精致漂亮的姑娘出现在警局里，一个哭得眼睛都红了，一个眼里带着寒意。
她之所以对林青印象深刻，就是因为在整个报案的过程中，林青超乎常人的冷静。要说还在上学的大学生，都是平时看着不错，一遇上真事就容易显露出稚嫩的一面，极易乱了方寸。
林青却条理分明地将证据代周圣彩收集好了，带朋友来报警，并在周圣彩哽咽的时候，帮助她补全话，向警官说明情况。
根据警官多年办案的经历，她能看出林青不是因为事不关己才如此淡定，林青是愤怒的，她将愤怒压在了心底，偶尔攥得死紧的手泄露她的心绪。
女警问道：“今天怎么来了，你那个朋友呢？”
等女警走到面前，林青也认出了她，“……张警官。”
她拿出手机，给张警官展示了下手机里的截图，“这些是我偶然发现的卖图群，我都已经把相应的信息截图保留了下来，请问这些证据要交给谁？”
“给我就好。”
张警官带林青去后面，开了台电脑让林青将收集的证据发过来。
她本以为林青是因为周圣彩在网上被恶意p图的事情，对这种事情过于敏感，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了卖图群就过来举报。
结果令警官没想到的是，林青一传就是三十几页的文件，里面是已经整理好的群聊截图和群主的联系方式。
粗略数了下，十几个群聊。
张警官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不是大学还没毕业，我真以为你是我乔装的同事。”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你怎么会接触这么多的卖图群啊？”
林青没瞒她，“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伤害我朋友的最初的造谣者。”
张警官将椅子转了过去，直视着林青，她的表情是严肃的，“你朋友的案子我们还在调查，但因为外网的难以调查性，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你不要太着急，将事情交给我们，学生现阶段的主要任务还是以学习为主。”
林青点头表示了解，并再三和张警官保证自己会好好学习不会再擅自调查了之后，才从警局离开。
坐车去附近新开的商场路上的时候，林青心想。
现在她的调查走入了死胡同，即使有心调查，她也不知道继续做什么了。
车窗半开着，风呼啦啦地灌进来，吹起了林青散落在身前的发。她并不觉得冷，闭着眼睛迎着风。这春日的风，能否吹开多日的迷雾。
坐了两站地，林青来到了学校附近新开的商场。
她提前十分钟到了，站在商场门口等人。
上午的阳光有些晃眼，她抬起手抵在额头前，挡住直射眼睛的光线。林青就站在大门前，从她身边路过不是情侣就是闺蜜，只有她一人形单影只。
她却没有任何不耐烦，就这么在日头下站了快二十分钟，穿着长裙的周圣彩出现在了视野内。
林青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小跑着过去迎她。
“你今天穿得真漂亮。”，林青笑着道。
周圣彩挽上了林青的手臂，心满意足道：“你是我的夸夸怪。”
周圣彩今天穿的是长至脚踝的长裙，简单的款式，上面连装饰都没有多少。
林青看在眼里，想起周圣彩最爱的各式小裙子，无论是lo装还是汉服，亦或是为了表演准备的小礼服。周圣彩的身上永远不缺华丽可爱的衣服，然而今日却穿得如此简单，想都不用想是因为什么缘故。
“听说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楼上餐厅会有开业表演。”
周圣彩拉着林青走进了商场，“到时候提前一个小时去排队，我们先逛街。本来说好开业一起来的，没想到会遇到那种事，可惜了。”
她们所在的商场是如今y市最大的商场，从她们入学的那年就在建，听说今年开业后，两人年初的时候就约好了要一起来玩。
至于为何会错过开业当天的活动……商场是十多天前开业的，正是周圣彩窝在宿舍里，每天以泪洗面连门都不出的阶段。
见面后，林青一直没提，如今周圣彩自己提到了那件事，林青便自然而然地问道：“最近去心理咨询的效果怎样？”
她是心理学专业的，虽然还是学生，算不上可以入行的专业，但她心里清楚，面对抑郁倾向的人，若是太过避而不谈，反而会刺痛对方。
平常以待，这是患者的朋友和家人能给予患者的最基本的尊重。
果然，周圣彩顺着说了下去，“咨询师说我进步很大，林青，你好好学，若是我这病治不好，到时候我可以去你那里咨询，你给我打个折。”
林青轻笑一声，“好，为了你我也要好好学。”
她轻攥了下周圣彩的手腕，清晰地感觉到，本就苗条的周圣彩几日不见，已经瘦得骨骼明显，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周圣彩若无其事地抽出了手腕，她抖了下手臂，让衣袖滑下遮住了凸显出的腕骨。
“走吧。”，她说，“今天好好玩，别的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