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照片
即使林青怒气冲冲，恨不得马上找到江澈与他对峙。但在大学校园里寻找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并不容易，第二天林青才在玻璃楼这边等到江澈。
阳光下的玻璃楼造型独特，不愧是艺术系常用楼之一，听说是某位知名建筑师亲自主持设计的。
林青站在门口榕树下，远远就看到了江澈从电梯下来，他一边低着头和身边的男生说话，一边往大门这边走。
他今天穿着全套的牛仔，看着就好像起床后随便从衣柜里拎了两件套上，但搭着高瘦的他，十足的文艺气质。
林青的眉头紧锁着，目光逐渐定位到了他背在身体一侧的相机包，还有另一只手上抱着的笔记本电脑。看到这些，让她想起几次遇见他都过于巧合。
她下意识捏紧手里的u盘，快步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澈。”
林青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嗓子因干涩变得有些沙哑。
江澈和身边的朋友同时看向她，两人的神色略有不同，与江澈的怔然相比，身边的朋友唇角一勾露出揶揄的笑意。
林青没等江澈说话，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现在方便聊天吗？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江澈看她表情透着严肃，便看向了身边的朋友，“我这边有事，你先回去吧，至于中午吃饭的事情，你决定好了给我打电话。”
朋友显然是误会了江澈和林青的关系，爽朗笑道：“中午吃饭的事情再说，事情也要分个主次，你加油，我先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左看看江澈，右看看林青，心中已经认定了这两个人之间有些暧昧，临走的时候还冲着江澈扬起令人误会的笑容。
江澈目光看向别处，轻咳了一声，“他……”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帮那个拿不出手的家伙圆场，就听林青声音冰冰凉凉的，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你加入过那些谈论周圣彩的群聊吗？”
江澈转回目光，“你在说什么？”
林青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回答是或者否就行。”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我没有加入过那种群聊。”
林青又问，“那你看过那些照片吗？”
“没看过……”，江澈终于察觉到什么，“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林青展开手心，露出了黑色的u盘，“这里面，是当初我陪她报案的时候，无意间保留下来的照片。其中有几张是从y大的校园里照的。”
她刚才很用力地握着u盘，手心里甚至都留下了压痕，“之前校庆在草坪上活动的那次，我偶然听到了快门声，当时周围只有你拿着相机。”
林青顿了下，将话直接说明了，“我怀疑是你偷拍周圣彩，至于其他的照片，摄影专业的人应该都会ps吧。”
昨天虽然没找到江澈，但林青越想越觉得江澈可疑。
被人当面指责，江澈令人意外地没有生气，他甚至还跟着点了点头，“这么看我的嫌疑确实挺大的。”
林青一时间摸不准他的反应，“……你这是承认了吗？”
“不是的。”
江澈缓缓摇头，“我没有偷拍过周圣彩，也没有假造过那些照片。我理解你因为朋友出事焦急的心情，但这件事真的和我毫无关系，你找错人了。”
情绪对情绪，一言不合就容易吵起来。道理对道理，则越说越冷静。
看着认真讲道理的江澈，他的可疑程度在林青心中骤降。
不过万一他心理素质超群，做了坏事还能如此冷静地面对质疑呢？
林青心里有个声音如此说道。
幸好，她现在有个不算是方法的方法。找了江澈两天时间，林青将事情翻来覆去地考虑，想到了许多种情况，尽管现在事情发展令人意外，但她有办法查明江澈是否是造谣的人。
“如果你不是偷拍的人，那你应该不介意让我看一下你的相机吧。”
她重新看向江澈背在身侧的相机，那天校庆江澈是受到学校邀请，给y大校庆拍一些照片以及视频进行宣传，有一定可能江澈还没整理删除，如果所有照片都在的话，林青想检查过所有照片，确认没有周圣彩的照片后才能相信江澈的说辞。
江澈下意识握住了相机带子，“这不是那天的相机，校庆那天的相机我放在校外了。”
林青注意到了他细微的动作。
他在紧张，为什么紧张？难道说……
林青微敛下颌，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天的照片你有整理过吗？要是删除了的话……”
“我只是将一些照片挑出来修好后发在了网上，其余的照片并没动。”
他没否认。
林青心里像是荡了个钟摆，一时觉得江澈是清白的，一时又觉得他很可疑，“校外在哪里？方便带我去看看吗？”
她该说的都说了，是绝不放心让江澈回去拿相机给她的。说起来，她和江澈也就见过几面，在今天之前，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江澈是什么人，人品怎么样，是否值得信任，林青的心中都是打了问号的。
她问完话，看到江澈略微不自在起来，“就在校外不远处，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随时都可以。”
“那就现在吧。”
等江澈从地下车库取了车，让林青坐在副驾驶上，两人一起往他在校外租的地方去的时候，林青才知道他说的就在校外，是开车就到的意思。
两人并排坐在车里，空气半凝着。这时候就能体现出两人的不熟来，窗外景色纷纷后退，车里太过安静，江澈主动将手机递给了林青，“你可以用我的手机放歌。”
林青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入了个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她甚至看到了江澈的手机背景是不知道从哪里拍来的景色，江水缓缓流过绵延青山，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旅游的时候自己拍的。
“不用了。”
她将江澈的手机重新放回原位上，同时忍不住在心中想。
又来了，和江澈相处的时候总是出现的奇怪的感觉。
之前每次和江澈见面都很短，林青来不及捕捉那种奇异的感觉，这一次她终于明白了别扭感究竟来自何处。
她明明刚认识江澈不久，可江澈却表现得好像已经和她认识了很久似的。但凡江澈是个自来熟性格也不至于这么奇怪，林青无意间看过他和旁人相处，他百分百不是。
如果不是直接问会显得她自信又自恋，林青是真的想问问这位y大里的风云人物，你是不是认识我。
理智告诉林青不可能，她认识江澈是因为江澈是百万粉丝的大博主，江澈又有什么原因能认识她这个小透明呢？
就在林青胡思乱想的时候，江澈将车开入了另一处地下车库。
等到车子停稳后，两人就下了车，一前一后地往电梯那边走去。
站在电梯门前，等待电梯下来的时候，江澈主动询问，“你是在一楼等我把相机带下来，还是跟我一起上去看？”
林青看了他一眼，“如果家里方便的话。”
都已经到这里了，虽然江澈看上去很坦荡，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江澈会不会在带下来的途中将照片删掉呢？
江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林青的思虑。可与刚才的冷静自持相比，得知林青要上楼后，他用手抵了下唇边，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林青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心里的小钟摆荡阿荡。
电梯门打开，看到眼熟的标识，林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久爱公寓，学校附近的还算有名的公寓之一，以价格高昂、装修美观为特色，大部分的房型都是适合学生或是职场新人住的一居。
认出公寓后，林青半悬着的心才落下些许。毕竟和刚认识没多久的人回家，还是让林青有些担心。这种学生式公寓住得密集，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她喊叫出声就能让隔壁听见。
直到现在，林青还没完全相信江澈的说辞。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若江澈真的是造谣者，将计就计带她回来，实际上想要用暴力威胁她或是用其他的手段……刚才开车来的路上，不夸张地说林青的脑海里已经过了半本刑法。
如果不是想为好友查明真相，林青绝不会去不熟人的家。
在这之后，秉持着不能让江澈有任何做手脚的机会这一条原则，从家门开始，林青就硬着头皮跟在江澈的身后。
江澈的工作设备都放在客厅，他将拍摄所用的摄影机插上电脑，然后将位置让给了林青。
“你看吧，这些是当天的照片，从拍摄到今天我没删除过一张。”
说这话的时候，江澈低垂着眼帘，没看林青。他站着，林青坐着，后者也没看到他缓缓红起来的面颊。
她带着一种要查明真相，若江澈真的无辜，也不要冤枉一个好人的心态，仔细地浏览着每一张照片。
校庆当天人不是一般多，大部分照片里都有人像，再加上林青检查的仔细，一张一张地看过去，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当她看到其中一张照片的时候，林青握着鼠标的右手一顿。
这张，竟是她的照片。
看背景是在那天校庆的草坪上，她甚至还记得这个活动，现场准备了各色油彩，可以随意给校徽的画上填色。
照片里的她坐在画架前，因为专注不自觉地俯身靠向前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也像是没察觉似的，聚精会神地画着画。
之前那些带人像的照片，都是以背景为主，毕竟主题是校庆，照片凸显的是校庆当天的场景，不具体于人。
可这张照片里，林青显然是主角，远方虚化，显然就是在拍她。
身后的江澈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把椅子在她身后坐下了，这张照片出现后，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
“这张照片……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传给你，那个时候我就是觉得这么照挺好看的……没什么别的意思，是因为你真的挺好看的。”
说到最后，江澈自己闭上了嘴。
什么叫越抹越黑，有人问他林青好不好看了吗？就是景色漂亮不行吗，解释这么多。
空气莫名有些尴尬，江澈说话前，林青都已经想转走了，然而他都这么说了，林青也下意识接了下去，“那好，确实照得挺好看的，给我传过来也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鼠标移去了上方状态栏，想要分享照片。
然而鼠标还没点到分享的按钮，林青就被旁边红色的爱心吸引了目光。
这表示……江澈将这张照片加到了个人收藏。
两个人的目光都下意识随着鼠标动，林青看到的时候，江澈也看到了。
他轻闭了下眼睛，脸颊犹如烈火在烧，白皙的肤色从脖子开始慢慢变红，喉结几下挪动，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算了，毁灭吧。
某博主在心中默念，已经放弃解释了。
好在林青没有追究，继续浏览照片，后面的速度越来越快，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她才将所有照片都看完。
真的没有周圣彩的照片，至于她的那张照片
林青正对着电脑屏幕沉思，江澈就生怕她误会，解释道：“那张照片真的是我无意间照的，这里面是真的没有你朋友的照片，你要是不信的话……”
“我相信了照片不是你拍的。”，林青转身对他说，她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你拍的照片风格和偷拍我朋友的人完全不一样。”
周圣彩的事情，江澈虽没特意关注，但也听说过一些。
他看向了林青放在桌上的u盘，“方便把照片给我看一下吗？我是学摄影的，有时候照片也会透露出一些信息。”
林青犹豫了下，就将u盘递给了江澈。江澈伸手去接的时候，林青却没放手，她与江澈视线相对，郑重其事道：“在看之前，你要明白一点，这里面没有一张照片是真的，都是经过ps的，和我朋友毫无关系。”
江澈点头，声音低沉，“我明白。”
两人换了个位置，江澈将u盘插在电脑上，打开后刚看了两张图片，就说出林青没注意到的事情。
“这不是ps，这些照片都是ai合成的。”
“ai？”，林青说，“你说的是chatgpt那个ai？”
“是又不是，我说的是ai作图。在chatgpt出现之前，其实ai作图已经发展了几年了，但引起的关注没chatgpt大，大多数是绘画圈和摄影圈的人在关注。ps的话，边缘不好处理，过渡不能太生硬，ai作图的话就没有这个考虑了，因为成熟的算法会自动规避掉这些问题的。”
江澈用手指了下屏幕上的照片，“你看到这里了吗？ai最不擅长画手指，所以一般会用手指来分辨ai图片与真实的图片。”
林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照片里，非常不明显的地方，照片里的人用手叉着腰。看上去非常和谐，仔细去数却能数出来一个手上有六根手指。
这么真实的图片，竟然真的是ai合成？
林青忽然看到了什么，她轻眯了下眼睛，起身凑近屏幕。
她问江澈，“这里……是有一串数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