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纪菱
纪卿瞥她一眼，道：“你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计的啊。”
纪菱行事偏激，认事也是一根筋，稍微说得深点，就能唬住她。
纪卿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道：“我猜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找你的那些好姐妹打探清楚是谁阴的你。”
纪菱一脸气闷，恨恨地道：“是李家！”
纪卿看了她一眼，道：“你跟李家无冤无仇的，她们为什么要害你呢？”
纪菱闻言不以为然，哼道：“当然是因为我那次打猎赢了李老二，她记恨上了我。”
纪卿嗤笑，觉得纪菱单纯的可爱。
“你虽是庶出，但终究是纪家的人，她李家一个后起世家，凭什么敢记恨你。”
纪菱有些吃惊，纪卿这句话里居然带着浓浓的倨傲。这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纪大小姐吗？
她不确定地问，“不是因为这个，那她为啥要害我？”
纪卿轻叹，说道：“因为她们觉得你是纪家的一个弱点。”
“这也是我的失误，这么多年了，一直忽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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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菱被她说得呆愣，若是纪娴之跟她说这样的话，她或许会有一种自己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心中既满足又委屈。
可纪卿这样说，她第一反应就是别扭——不是觉得纪卿说话奇怪
反正就是觉得自己顿时别扭的很。
居然心里面会那么委屈，那么难受！
纪卿太耀眼了，纪娴之心里一直记着已故的正君，所以对她和纪棠的父亲并不是很关注。
虽然纪家没有那些勋贵内院里看人下菜碟、克扣用度的情况，但是日子也不会过得多好。
她从小看着跟年画里的赐福娃娃似的，粉雕玉雕的小美人，心里又羡慕又喜欢。当听伺候她的婆婆说那是她的大姊时，小纪菱真的十分开心！没想到那个小美人居然是她的姐姐，之后一段时间，一度让她自豪骄傲，走到哪都挺着小胸脯，把眼睛眯成一条小细缝儿看别人。
等下人问她有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她就说，你知道我大姊是谁吗？
可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沮丧了。
因为她发现，纪卿并不在意她。甚至于连家里有这么一个妹妹都不知道
那天晚霞红艳如火，小纪菱甩掉一直看着她的婆婆，一个人悄悄跑到大门跟前藏了起来，大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的石狮子。她昨天晚上爬到床上睡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她炫耀了那么久大姊，却还从来没和人家说过话呢。顿时心里有了主意，明天就去见大姊，和她说两句话。
她知道纪卿每天都会往哪个石子路走，便在心里计划着明天什么时候到哪里等大姊，想着想着，心思就溜达了明日见了大姊该说什么了。
年幼的纪菱平日里没接触过几个人，此时心里又紧张又激动，以至于想了半天，就在“大姊好，我叫纪菱，你是我的大姊纪卿吗？”和“大姊好，你出去干啥去了？吃饭了吗？”等等类似的话之间摘选了半天。
此时蹲在这里了，她心里还在想过会儿看见大姊先说什么好呢？
日头又西斜了许多，天昏暗起来了，小纪菱蹲的小腿都抽筋了，两只小胳膊被虫子咬的都是包，终于等来了纪卿的马车。
纪卿不知怎么了，是被张婆抱下的马车，脸色也冷淡得很。可惜幼年纪菱不懂得看人眼色——就是现在的纪菱也不会这个，这对她来说，天生短缺。
看到心心念念的大姊真的出现了，小纪菱一兴奋，直接站了起来，可惜腿早没知觉了，她一使力，直接向前栽了过去。
纪卿那时在宫里刚因为一个小侍君给她送来的糕点在她面前毒死了宫人而吓得心惊胆战，此时回到家了，好好走着路，却突然从旁边扑出来一个人，差点没把她吓死！
两个小孩一起叫喊起来，随同进来的张婆也立马紧张得很，连忙侧过身子把纪卿挡在自己怀里。她也以为有刺客明目张胆地来纪家了。宫里发生了什么，她之后听说了的，也是一阵后怕。可是纪家不能暴露自己的底蕴，所以在入宫后，纪娴之不敢派暗卫去保护纪卿，就是小童福也没让去。每次进宫都是纪卿独自一人去。
等看清楚后，纪卿和张婆同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个小孩啊。
那小孩直接脸朝地倒下的，摔在地上这么久了，也没有一点动静，纪卿放下心后，站出来打量起她来，随后抿嘴笑了。
摔的这也太惨了吧，鼻子都要压扁了。
“你是谁家小孩儿？外门附近不准内院的人随意过来的，你快回去吧，小心你爹爹找不到你心急。”
纪卿温润的幼音软软糯糯的，听了让人心也软了。
地上趴着的小孩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她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小腿，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等抬起脸，纪卿才发现，原来她不起来，是觉得害羞，不好意思。
小纪菱慢慢站起来，头一直低垂着，根本不敢看纪卿一眼。太丢人了，没想到第一次见大姊竟然是趴着见的。呜呜呜，鼻子好疼，胳膊和膝盖也疼，纪菱越想眼眶越红，直到听到纪卿再次询问，她才慢吞吞的抬起了头。
两人四目相对，纪卿眼底沾上了些笑意，而对面的小纪菱，却是痴痴的呆住了。
纪卿觉得好笑，又说道：“小妹妹，你怎么了？难道摔倒脑门还摔傻了吗？”
谁知纪菱眨眨眼睛，说了一句：“大姊，你真好看啊”看到真人的一刻，小纪菱把大好的腹稿全都跑到了脑后。
纪卿闻言一愣，这小孩叫她大姊？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她的妹妹。
纪菱出生两年后，纪卿便被传召入宫了，就是之前，她每日都要外出去老先生家里学习，几乎不怎么在家，所以很少见到这个妹妹。她在影响里寻找了一番，终于想起前不久端午祭祀的时候，好想是看见过父亲后面有个婆婆领着一个小姑娘，可惜她要跟着母亲，没机会过去问问她。
今日说起来，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纪卿笑了笑，说道：“原来是你呀，我每日回来的晚，你那个时辰都改睡下了，所以总是找不到机会去看你，等以后若有时间了，我带你去赏花。”
纪菱呆呆的听着，心里美滋滋的，可表面依旧只知道盯着人家猛瞧，好像看不够似的。
可是纪卿实在太疲惫了，心里也没有一丁点精神跟她多寒暄，便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了。
随后不一会儿，照顾小纪菱的婆婆便火急火燎的找了过来，“祖宗呦！原来你跑这来了，要不是大小姐让人跟我说了声，我和侍郎能急死！快走，回去找侍郎。”
小纪菱默默摸着被开了光的脑袋，跟着婆婆回去了，心里对这个大姊，那是一百个满意和喜欢。
就是她那个有些小心过头的父亲随口说一句纪卿的不好，她都要跳起来反驳，活脱脱一个狗腿子。
那时候母亲刚怀上纪棠，在纪家比平日更受关注了些，就连纪娴之也来的勤了，每次看到纪菱还会问她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有时纪娴之还会从库房给她拿许多有意思的小玩意。
慢慢地，小纪菱的胆子大了起来，便跟母亲说，想去看大姊，想跟大姊一起出去玩。
可说了许久，不知道哪句话惹得母亲不高兴了，原本和善的脸色变得严肃，训斥她道：“你大姊整日都刻苦学习，你却只知道玩。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姊都会背上百首古诗了，你不找她学习，却还想着带她一起堕落，成何体统。”
小纪菱吓得躲到了父亲背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母亲生气，小身子都颤颤巍巍的。
侍郎在中间夹着，心疼女儿被骂，刚说了几句软话，“妻主别生气，阿菱还小，她不懂大小姐每日出去不是在玩。”
纪娴之闻言脸色更难看了，说道：“你也是，纪菱都那么大了，也不知道教她点功课，识识字，只知道让一个婆子带着她满院子的乱跑，听说前几天还差点溜到外面去。要不是清儿身子不好，断然不会把孩子交给你养的。”
那侍郎吓得脸都白了，挺着肚子就要下跪告罪。
纪娴之无奈叹气，在中途将人扶了起来，说道：“我也不是要怪你算了，明日我去外面给纪菱找个老先生，教她识字，她也该启蒙了。”
侍郎眼里含着泪，怯弱的回了个是字。最后纪娴之也没有留在房里过夜，没坐多久便起身走了——纪娴之极少在他房里过夜，除非老太父那边派人催促。他也习惯了，毕竟他是当年老太父硬塞给纪娴之的，纪娴之没有苛待他，他就已经心里感恩了。
可是今日，他是真没想到妻主竟因为阿菱几句话就打算不让他养孩子，果然那个男子和他的孩子就是纪娴之的逆鳞，谁都不能碰。
女皇和纪家那么复杂的事，他一个后院男子自然是不清楚，只是听厨房的老妈子们谈论起，纪家的大小姐被恩准入宫伴读了，这么大的喜事，不知家主为何天天一脸的愁容。
他也觉得是好事，可小纪菱只是多提了几句，妻主居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那侍郎扭头看向在他后面躲着的纪菱，说道：“你这下看到了吧，为父在这个家没有地位，在你母亲心里更是一丁点位置都没有。纪卿可是纪家的嫡女，未来的家主，你整日把她挂在嘴边，还不引来祸事？你跟她不是一个地位的人，日后别去悄悄见她了，躲得远远的，要不然下次，我可保不了你了。你就自行去老太父屋里过吧。”
小纪菱别的听不太懂，但最后几句听懂了，只要她在喜欢纪卿，她就得和父亲分开。
父亲和纪卿相比，还是父亲重要一些！
小纪菱想明白之后，沉默着抱住了自己的父亲，从此不敢再谈起纪卿了。可还是会关注纪卿的消息。
而纪卿也像是忘了她这个人似的，当时说好的有时间了来她院子带她赏花，可好多年过去，纪卿赏了那么多次花，从来没带她去过。
慢慢的，她的耳边全都是二房姐妹对纪卿的酸话，她是想反驳的，可是心里想起父亲临走时说过的话，还是默默的闭了嘴。
是的，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之后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的想法渐渐变成了，我也没比纪卿差什么，为什么她就能成为众星捧月，而我不能？为什么她就必须是家主？
纪卿看着低下头的纪菱，忽然道：“我之前就听阿棠说过，你也跟他一样，很是崇拜我？”
纪棠今日回去后，纪卿让童福给他送了许多东西，吃饭时，他给纪卿了一封信，有提到如果纪卿不嫌弃的话，自己可以帮童福管理后院。后面还说到，纪菱的事。可能是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便找这个机会，为他的姐姐求求情。
纪卿这才知道，原来纪菱小时候总是挂念她的事，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纪棠会这么崇拜纪卿，跟纪菱总是打听自己的消息，然后变着花样说给纪棠听有很大的关系。
纪菱听到纪卿忽然揭破她的心思，浑身的毛下意识的炸了起来，立即反驳道：“他胡说，我从来都没有。哼，我会崇拜你？下辈子吧”
纪卿斜她一眼，抖了抖手里的信，没再说起。
看着因为她几句话，就好像放下了敌意的纪菱，纪卿心里苦笑。但该说的还得说：“阿菱，虽然之前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但现在，我并不会因为愧疚而对你网开一面，或是像二姑那样偷偷放你走。”
纪菱立马站起身，指着纪卿气道：“你果然知道二姑放我出去了！好啊，我说怎么回回那么巧，都能遇上你院子里的人。”
纪卿一顿，没料到她的注意之处在这里，便点点头大方的承认了，“没错，是我做的，因为我让人看着你呢，就怕你想不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