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世2
事出反常必有妖。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整个人脑子都是懵懵的,等到再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坐回自己炕桌旁不知道定定的看了窗外那棵香樟多久了。
谢家是高门,她爹谢侯是天子近臣,她太爷谢广钧是太祖皇帝身边的第一谋士。这些谢思梅打小就听身边人不知说了多少遍,她一直觉着自己命挺好的。
托生到这样的人家,虽说不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朱姨娘知礼有智,一奶同胞的兄长也是顶顶好的人。便是说起婚事来,他们这样的人家真要论起来,便是庶女也要比不少小门小户的嫡女嫁得好。
她大姐姐遵照祖父和沈家的约定,嫁到了柱国将军府做了当家太太。二姐姐嫁到了韩翰林家,韩家清流,二姐夫待二姐姐也是极好的。三姐姐和她都是大房的庶女,虽说是庶女,可谢家的女儿却也没有做妾的道理。前年三姐姐也嫁给了京兆尹家的二公子,不是当家奶奶,可嫁过去了也是正头娘子,谁敢轻看了她去。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打小姨娘便常常和她说,那些话本子、折子戏里说的、唱的,十个有九个都是假的。什么穷酸秀才和朱门小姐互生情愫、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都也是那些穷酸秀才的意淫罢了。
她头上的一支素金簪子都够那穷酸秀才一家人一年的嚼用了,真要有这么个秀才,她不如还是先想想人家是图她什么?图她娇生惯养?图她五谷不分
因着这些杂七杂八的胡猜乱想,两个时辰过去了,她手里的抹额也没绣上去一只蝴蝶。正怔怔的想着,外面突然来了小丫鬟传话说姨娘那边摆了饭,五爷今儿也回来了。
那小丫鬟说完五爷回来,谢思梅只觉自己的头上烘的一下起来了一股热气,熏的她眼眶发酸。谢家规矩重,男子都六岁开蒙,十岁搬出外院。小时候兄长最喜欢抱着她,逗她笑。后来兄长搬出外院,因着规矩无事不得随意进出,却也老是让小厮从二门送些有意思的小东西逗她开心。
这次兄长都回来了,怕是她的婚事真的不好?越想心下就越乱,几步走到姨娘平日里用饭的堂屋。就看到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正笑眯眯的瞧着她,一样的鹿眼,也不知怎么地,长兄笑起来就有几分老奸巨猾的俊朗,而她就蠢蠢的。
桌上姨娘还做了兄长最喜欢吃的四喜丸子,这边苍澜院因着谢五爷回来了,朱姨娘心里有了些松快。
一顿饭母子三人倒也算是吃的心安。可寿安院可就没这么好的氛围了,因着主母早逝,整个沈府忙的更是无以复加。
谢氏进门之前,府里中馈是由老柱国将军府夫人掌着,那时候还没出阁的沈小姐帮着理事。
后来孙媳妇入了府,老太君才放心的将中馈给了她。谢氏端方且有才德,老太君很满意这个孙媳,只有一处,也是她的心病——那便是谢氏成婚四年有余也未有子嗣。
从沈家太爷随高祖皇帝起兵,沈家就一直是将官,戍边杀敌所向披靡。也大抵是因为所造杀戮过重,沈家的子嗣一向微薄。
太爷只得了老柱国将军一子,老太君也只得沈茂一子长成。这沈茂娶了他恩师之女秦珺,也是成婚多年才得了一子一女。子嗣不丰的人家,往往会走向两个极端。前者广开后院只求子嗣,后者便是随遇而安、不甚苛责。沈家便属于后者,沈家太爷甚至在临终前还为后代子嗣留下训诫,沈家男子年过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沈家门第在这四九城里算不得高门,城门楼子上掉下去块儿砖都能拍死三个公爷六个侯爷的。在老柱国将军说得了小谢侯家的一门亲事的时候,老太君心下是稀罕的。
那可是谢家,在他们年轻时候,四九城里谁人不知谢家。老谢侯是太祖身边的第一谋士,才智无双。小谢侯虽说才名不如其父,可有这样的老子。就算他是个傻子,这一辈子也能做个富贵闲人。
老谢侯只得小谢侯一子,小谢侯府中倒是有三子一女,能和谢侯家结亲。这不亚于是他们老沈家的祖坟着了!只是后来终究阴差阳错,沈茂娶了秦家的女儿,小谢侯的女儿也入宫做了皇妃。
谢家还认老辈定下的亲事,这门亲事便又落在了谢侯嫡女和沈家独子身上。谢侯府一直是谢侯府,可沈家却不一定一直是柱国将军府。有了得力的岳家,想她孙儿日后的路也不会那般艰难。
老太君在谢氏进门的第四年寿终正寝,老太君见着了沈家最为鼎盛的一段日子,沈家的动乱也是沈太君死后开始的。
沈家太太秦氏是沈将军恩师之女,因是家中小女,便得了几分骄纵。谢晏微入门之前,只把这当作是沈家的托词。毕竟,高门大户之中,谁家又没有几分不可告人。可有些人的蠢钝令人难以想象,没了老太君这座镇山石。一年孝期刚过,秦氏便闹闹腾腾的给沈广庭抬起了妾室。
以前有祖训和老太君压着,秦氏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安分了那么些年。孝期过了,可不就山中无老虎,猴子称起了霸王。
一个孝字压得人翻不过身,谢氏的病也是那个时候得的。她生来便是谢家嫡女,千娇万贵。大小便知道自己有个做大将军的未婚夫婿,少女怀春之时总是觉着那样保家卫国的人才配得上她谢大小姐。
婚后四年没个一儿半女难道真就只是她谢晏微的错吗?沈广庭成婚四年,四年戍边,若是她真有了孩子,那怕是才更要着急。姑姑、父亲、兄长心疼她,想让沈广庭回四九城。可那年初三,他说的是什么?
‘沈家几代人都是戍边之人,便是马革裹尸还也是沈家人的命!再说了,自古好儿郎自己安家立业,哪有靠着妻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的兄弟拉着喝酒去了。后来听二哥说,那天他喝多了和二哥在屋顶看月亮时候还说,边疆苦寒他回来了,别人也得去。一家不圆万家圆,倒也算是守护了另一种美满。只是苦了她,留在家中替他孝亲敬长、打理府中的诸多事务。
也是那个时候,她有了恩哥儿。那时,也是她和他最好的时候。年后,他要返边前她便日日忍不住,想要哭,像是个小孩子一般难哄。
那时候,她也想过,她同他,就像是老太君和老将军那般,他守国,她守家,也算一生美满。可世间之事能有几件如人意呢?人望塘,鱼窥荷,自己想要的东西早就在不经意间失去。
事情倒也不繁杂难懂,老太君去了,老太太便病了一场。没多久便接了她娘家的内侄女儿入府侍疾,她到死也是没想明白,那小秦氏给老太太侍疾是怎么侍奉到了沈家老爷的床上?
十六七岁的女子,瞧着娉娉婷婷,小脸儿嫩的像是能掐出水一样。盈盈一握的腰肢像极了早春的柳枝,月白色的单衣更是衬得她像是被风吹了去。
那天,是她和沈广庭成婚五年第一次争吵,她被气的摔了屋里所有能摔的。可还没等他们吵出什么来,寿安院那边表姑娘上了吊,被人发现救下来了。老太太正闹腾的寻死觅活,请老爷太太过去看看。
她能看出什么来寻死了找太医,找她有什么用?沈广庭个莽夫不把她脖子拧断就不错了,可想到小秦氏看她沈表哥那含羞带怯的眼神,想起他们滚到了一处,谢晏微就没来由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