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墨尊送桃
“众仙平身。”天帝雄浑有力的声音传遍宝阁。
“谢天帝天后。”众仙起身落座。
随着凤箫玉管奏起仙乐弦歌，七仙女头顶装着蟠桃的花篮迤然进入，婀娜多姿，绝色倾城。
青衣仙子将蟠桃轻放在碧萱面前的五彩描金案几上，颔首离开。
碧萱也跟着颔首致谢，将玉骨扇别在腰间，明眸黏在粉嫩的蟠桃上，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墨尊压下唇角，微微倾身叮嘱：“碧萱上仙，需得等待蟠桃发放完后，方可享用。”
碧萱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垂眸嘀咕道：“佛家修行讲究的是达到自我，本我，真我的境界，我这不过是如实表达自我罢了。”
所谓修行，既是思己克心，严己克性，苦心存志。
墨尊缄默淡笑，不与她辩驳，点墨凤眸中闪过一丝柔情。
他不说话，碧萱也懒得理他。反正今日蟠桃盛会众仙在场，量他也不敢再欺负她。
七仙女陆续退出宝阁，已有仙家开始享用蟠桃了。碧萱迫不及待地捧起粉嫩的蟠桃，张开樱桃小嘴，狠狠咬了一口。
桃肉柔软细腻，入口即化，又觉有股清气在周身环绕，久久不散，真是一种极美妙的享受。
蟠桃多汁沁水，亮晶晶的汁液流到碧萱柔软的掌心。她顾不得擦拭，又急急咬了第二口。
俄顷，她就将鲜嫩的蟠桃肉吃完，吐出一枚小小的桃核放在琉璃盘内，拾起仙巾擦拭双手。
天后的蟠桃分三千年一熟的，六千年一熟的，与九千年一熟的。
碧萱这还未正式过门的儿媳妇拿到六千年一熟的中等蟠桃已是侥幸。
侧眸瞧见孙悟空手中那九千年一熟的蟠桃，碧萱停下手中的动作，噘着小嘴，满脸的羡慕。
方才她吃的那蟠桃实在太小了！
“呆！碧萱，你可别惦记！这可是俺老孙的桃子！”孙悟空瞥见碧萱的望眼欲穿，连连护住桃子。犹觉不安全，他又急急咬了一口。
碧萱放下仙巾，打消了讨要的念头，偏头轻嗤道：“看来大闹天宫时，还没吃够！”
孙悟空听了，火眼金睛骨碌一转，笑道：“你若是喜欢桃子，我那花果山多的是！你有空就来，俺老孙自会好好招待你。”
碧萱扯下玉骨扇，对着孙悟空莞尔道：“那可说好了，与你相识许久，我还真未去过花果山。改日，我一定要去叨扰叨扰。”
孙悟空敏锐地察觉到了墨尊幽怨的眼神，放下蟠桃，往碧萱跟前一凑，调侃道：“没想到，浮生那臭小子换了一身行头，摇身一变竟成了天界太子？我听闻凡间唤放低姿态讨好他人的叫‘舔狗’。碧萱，你虽没个像样的法器坐骑，这圈养仙宠的本事倒是一流！”
孙悟空这番褒贬不明的话听得碧萱哭笑不得。她指了指自己，瞪着疑惑的杏眸问：“放低姿态讨好他人？你说，太子讨好我？”
“嗯！”孙悟空眨着金睛，认真地点头。
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这句话不适用于斗战胜佛。回想起他当初取经的一系列操作，说的话就少了几分可信度。
碧萱耸肩，摆手，失笑道：“怕是您看错了。”
碧萱神色坦然，孙悟空也不再八卦，端正坐姿，嬉笑道：“嘿嘿，许是俺老孙看错了。”
蟠桃盛会结束，碧萱故意寻了个借口，徘徊在宝阁内，不肯离去。
待众仙走光了，她才鬼鬼祟祟地踩着小步子，跑去瑶池边，施法变幻出七八个酒坛，装满仙水后，就匆忙逃回了星河宫。
七八坛仙水在星河宫大殿的圆桌上一字排开，碧萱屁股刚着凳，正准备尽情畅饮时，眼角瞟到明霞领着一墨色身影进入。
碧萱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四下寻找，却是无处可藏。
视线倏尔落在那八只琉璃莲花缸上，她急中生智，一挥手，就将那些瑶池仙水隐入莲花缸里。
她垂眸整衣，挺直腰板，佯装镇定地迎了出去，将墨尊堵在离莲花缸稍远的地方，问道：“太子殿下，才下蟠桃盛会怎么就转道来我星河宫了？”
碧萱话音刚落，忽闻一阵清幽的桃香。她皱了皱鼻子，循着香味，就见墨尊身后的小仙侍手里提着一只小竹篮。
墨尊的来意已是一清二楚，碧萱杏眸霎时放光，扬起笑脸，改口道：“来我星河宫当然欢迎了，怎地还带了礼，叫我多不好意思。”
即便是男子的面容，也是转眄流精，昳丽灵动。墨尊一时竟看呆了。
身后的小仙侍瀚海忍不住讥讽：“既是不好意思，上仙的手怎地伸得如此快？”
素手堪堪停在半空，碧萱凝眸打量起眼前的小仙侍，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可恨脾气忒冲！初次见面，就对她怨气颇深！
墨尊回过神来，敛起眸中柔情，不悦地瞪了眼瀚海，沉声道：“还不快交给碧萱上仙？”
瀚海长臂一伸，不情愿地将竹篮递给碧萱。
接过篮子，碧萱就觉桃香更加馥郁。
这篮子里装的定是九千年才一熟的特等蟠桃。看在桃子的份上，她就暂不与膈应人的小仙侍计较了。
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碧萱双手负于身后，藏起竹篮，恭敬地对着墨尊颔首：“多谢太子殿下！”
“无碍，是蟠桃宴上剩余的桃子罢了。我方才见你吃得未尽兴，就吩咐仙侍留着送你。”墨尊稍稍侧过身子，不敢凝视碧萱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彷佛她一眼就能将他看透。
自觉借口太过蹩脚，墨尊敛眸，扯开话题：“方才进来见你在琉璃缸前施法，是何原因？”
这天界太子也忒眼尖！
碧萱蹀躞着挡住琉璃缸，迎上墨尊深邃的眸光，下意识地扯慌：“哦，我是瞧着这莲花缸甚是单调，就想着抓几条小鱼养在里面。”
扭扭捏捏，眼神躲闪，分明就是在撒谎。况且，在南海，她也从没有养鱼的爱好。
墨尊看透，但不点穿，眸底多了一丝探意，顺着她的话，蹙眉问：“除了养鱼，这星河宫中可还有不习惯的？”
成功转移话题，碧萱暗暗松了一口气，摇头如拨浪鼓，“没有了，没有了。没想到你们天界用仙这么严谨，员工档案做的很是详细。星河宫的一应布置皆合我的喜好，我是满意的不得了。”
瀚海眄视着一无所知的碧萱，激动地脱口为墨尊正名，“那还不是因为我们…”
“瀚海！”墨尊敛色偏头，沉声呵住瀚海。
乖乖，这太子身边的小仙侍对她的意见还真不少呢！不过，终归是他们主仆间的事情，她还是不要插嘴的好，免得引火烧身。
碧萱哑然站立，眨着清凌的眸子，颇有些窘迫。
墨尊见状，心下纳闷，失了记忆的她怎地连性子都变得软了些。
不忍让碧萱失望，他缓和了脸色，开口道：“前段时日，我去北海检阅水兵时，听龙王提起一趣事。说是北海有一种鱼，名曰提灯鱼，长相虽丑陋些，头顶的触须却结着发光之物，好似提着灯笼在海中游荡，十分有趣。”
养鱼本是碧萱胡诌出来敷衍墨尊的，可眼下他的话完全击中她的猎奇心理。只是，她还没从去过北海。
碧萱红唇翕动，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一想到他那晚的恶行，她就不敢提出请求，万一他这个大精分又要欺负她怎么办！
明眸闪动，欲言又止，分明就是有求于他，而不敢开口。与先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墨尊按下心中疑惑，侧身，伸手请碧萱，淡笑道：“想必碧萱上仙一直在南海潜心修炼，还未去过北海，不如由我为你带路？”
今日的他与七夕那夜一样，姿态谦卑，蕴藉克制，不似初入天庭那夜的轻浮，凶狠。
碧萱再三打量，决定再相信他一次，将蟠桃置于圆桌上。她明眸含笑，走到墨尊身边，颔首，“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墨尊收手，举步，拦下紧随而来的瀚海道：“你先回紫霄宫。”
瀚海日夜跟着墨尊，哪里料到碧萱上仙一来，他就被抛弃了！
不过他也不敢反抗墨尊，幽怨地瞥了一眼碧萱才忿忿不甘地离开。
他支走小仙侍，做什么？
碧萱脚步一滞，侧首回望，却发现他依旧与她保持着距离，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
她正要掐指招祥云，就见墨尊扬起广袖。眨眼间，一只通身雪白的老虎就出现在星河宫外。
碧萱惊地瞪大杏眸，身子稍稍后仰，脚下一个趔趄。
此虎体态健壮，睛蓝毛白，乃墨尊的坐骑，名曰白虎。白虎一跃十万八千里，虎啸风起，横扫一切邪恶。
墨尊从未见过胆小如斯的碧萱，倍觉新奇，眸底漾起玩味的笑意。他上前俯身，揉着白虎的头顶，哄声道：“乖，带孤与碧萱上仙去北海可好？”
白虎乖顺地贴着墨尊的掌心，摇头晃脑，似是小猫撒娇，软软捏捏，没有半点凶猛。它乖巧地眯眼，伏地。
墨尊起身，对着满脸诧异的碧萱勾唇，“碧萱上仙，北海路途遥远，只好让白虎带我们前去，请。”
唉，这么好的坐骑给这精分太子，实在太可惜了！碧萱拢眉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
碧萱修仙许久，对未得坐骑之事耿耿于怀。墨尊深谙她的心思，凤眸染着几分柔情，大方地道：“白虎很是忠诚，今日你随我一起乘了它，日后它就认得你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哄骗的意味？他也惯会御下，拿捏人心，一会儿给她一巴掌，一会儿又送颗糖给她。真不愧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已久的天界太子！
踟蹰不前的碧萱在墨尊的鼓励下才迈出步子，却见那白虎一改温顺，猛地对她瞪眼咆哮。
碧萱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后背直直撞入墨尊怀里。
淡雅的清荷香入怀，墨尊那些入梦的缱绻旖旎回忆瞬间被勾起。他伸手扶助碧萱双臂，暗暗深吸一口属于她的香气，好慰藉缠在心头的相思。
眼下他还未弄清楚碧萱失忆的原因，贸然与她相认，只怕会适得其反。只能静待时机，徐徐图之。
待碧萱稳住身子，墨尊克制地后退一步，冷眸看向白虎，“嗯？不听话了？”
白虎被呵斥，不满地低头，好似受了委屈的小娘子，哀怨得很。
碧萱这才放大了胆子，爬上虎背，墨尊紧随其后。
白虎挺起背，仰头咆哮一声，脚下生云，一路奔腾，朝北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碧萱小心翼翼地抚着白虎柔软的脖子，爱不释手。
为什么她修行这么多年，连一件像样的法器与坐骑都没有？真是气死人！
墨尊垂眸，凝视着她右耳上圆嘟嘟，粉嫩嫩的疤痕，心头一紧。尘封的记忆一旦被打开，便再也收不住泛滥的思念。
他暗暗拢紧搂着碧萱的双臂，享受着这一刻的独处，“如若碧萱上仙喜欢白虎，日后可以常来紫霄宫寻它玩。相处久了，白虎自然与你亲昵。”
亲昵？亲昵后是不是可以“借”来用用？
碧萱清澈的杏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唇角微微上扬，不由得开始盘算借口。
倏然，耳边响起海浪奔腾咆哮之声，震耳欲聋。
碧萱凝眸俯视，脚下正是波澜壮阔的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