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四小姐不会以为，不当郡主，还能保住命吧？
“侯爷这是想说什么？”顾朝夕不明所以地左右看看。
山楂摇摇头，示意周围没旁人。顾朝夕更加不解了，这又是玩得哪出呀？
城阳侯淡定盘腿：“本侯该说的，想说的，已经在审讯时都说过了。小孩子家家别乱想。”
顾朝夕嘴角抽了抽。看来自己这次又是来混个出场的。
“真没有什么需要嘱咐我的吗？”顾朝夕不死心地问道。人都要流放了，总要有些只言片语留给自家妻儿的吧。
城阳侯想了想，还真有。
“朝夕呀，你应该已经见过池副指挥使了吧？”城阳侯和蔼地问道，放低语气哄孩子一般。
池泠？
提到这个名字，顾朝夕一个激灵，瞬间提起神来，谨慎地点点头。
“下次见到池副指挥使的时候，帮我带句话，让她别忘了先帝的期愿。”城阳侯满意地叮嘱着顾朝夕。
顾朝夕直觉此中有诈。
如若城阳侯和池泠的渊源真有那么深，凭借潜龙卫的实力，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见城阳侯一面并不是什么难事。
此时提到先帝的期愿——
难道自己先前的预感是错的，潜龙卫已另择新主？
顾朝夕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一瞬间被这个新消息冲击地脑容量过载。偏偏又不能在城阳侯面前显现出来，只能乖巧地点点头。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山楂心中计算着时间，上前提醒二人。
城阳侯心领神会：“看来有人要来了，到还挺快。”
城阳侯淡定地理了理衣袖，突然加大力道扯开袖口，从夹层中取出一块写着些什么的丝绸。
还有这种操作？
顾朝夕有些惊讶地看着城阳侯此举，谁家好人没事在衣衫里缝东西啊。
城阳侯将手中的丝绸摊开，放在掌心欣赏了一二，一副颇为满意的神情。顾朝夕更好奇了，默默垫了垫脚，朝城阳侯面前凑了凑，试图看清丝绸上的乾坤。
“侯爷，人到了。”一侧静立着的侍琴突然开口说。
城阳侯闻言，清了清嗓子，扬起一个和蔼的笑容，十分做作地将手中的丝绸递给顾朝夕。
“好孩子。此物就当本侯的一点心意。”城阳侯怕顾朝夕拒绝一般，将丝绸一把塞入顾朝夕掌心，火速收回手。
顾朝夕手中攥着丝绸，不知如何是好。
她现在是该欣然接受，还是装作不知所措？
侯爷您要演，至少先给我一点信号吧。也得让我明白该走什么人设吧。
“好了，你有这份心，本侯已经很宽慰了。”城阳侯语重心长地劝慰着顾朝夕：“此处是牢狱，不是你应该久留的地方，快回王府吧。”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
顾朝夕目光轻点远处，用眼神询问城阳侯，那我真走了？
城阳侯用目光回应，旋即一副不欲再谈的样子，神情淡然地闭目养神。顾朝夕见状无奈起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深更露重，这里可不是顾四小姐该来的地方。”
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在顾朝夕的头顶响起，顾朝夕仰头望去。
谢舒辰？
怎么哪儿都有你。
谢舒辰示意身后跟着的小厮上前。小厮双手举着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上稳稳放着两杯茶，茶隐隐冒着白烟，还是热的。
谢舒辰伸手取过其中一杯，递给顾朝夕，轻声说：“牢狱寒冷，顾四小姐先饮杯热茶驱驱寒吧。”
顾朝夕垂眸看了看眼前的茶杯，没有伸手去接。
开什么玩笑，她可不敢喝谢舒辰给的茶。这里可只有他们两人，若是自己出了什么万一，这家伙怕是皮都不会掉一层。
不得不说，顾朝夕对于自己现下对朝局的影响力，还是有充分的认知的。
谢舒辰见顾朝夕沉默，不在意地笑了笑，收回手将热茶一饮而下，随即拂袖将茶杯放回托盘上。
小厮看着眼前空了的茶杯，默默将头埋得更低了，不敢去看自家公子此时的脸色。
“城阳侯。”谢舒辰转身朝牢房中盘腿而坐的城阳侯行礼。
城阳侯缓缓睁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谢舒辰：“谢二公子可是稀客啊。可惜这里不是什么招待人的地方，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侯爷多虑了。”谢舒辰再行一礼。“子舒正巧路过，代家父来探望下侯爷。见侯爷安好，子舒也就心安了。”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顾朝夕左右望了望，不明白谢舒辰是从哪儿看出城阳侯此时安好的。
这草席，这潮湿的空气，怎么都跟“安好”不搭边吧。
顾朝夕此时也有些佩服谢舒辰。眼见城阳侯已是这般光景，谢舒辰也不忘把自己那一套贵公子的流程走完。
是个讲究人。
“本侯竟不知谢二公子何时对刑部感兴趣了。”城阳侯双手搭在膝上。“深更半夜的，顺路都顺到这大牢里来了。谢二公子求学的毅力，非常人所能及。”
“多谢侯爷夸赞。”谢舒辰仿佛没听出城阳侯话里机锋一般，再施一礼。
“晚辈听闻顾四小姐在此，担心四小姐安危，想着送四小姐一程。”
可别，可别。
说得跟咱俩多熟一样。这多让人误会啊。
这小子消息够灵通的，自己前脚踏进大牢，他后脚就到了，竟也没人拦他。
顾朝夕望了望跟在谢舒辰身后，毕恭毕敬的守卫，心中对安国公府势力的印象不由上升了许多。
“顾四小姐？”谢舒辰不动声色地催促顾朝夕。
顾朝夕回望城阳侯一眼，见对方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把当前的窘境放在心上。她心下一定，迈步朝前走去。
“妹妹！”
岁无虞见到顾朝夕和谢舒辰并排走来，急忙起身朝顾朝夕奔去，正正好卡在两人中间，将谢舒辰隔开。
谢舒辰未同岁无虞计较，转头看了眼牢房内的顾辰星，朝他略行一礼。顾辰星回以一礼。
来的竟是谢舒辰。
顾辰星的目光停留在自家小侄女身上。被谢二公子盯上，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谢二公子、岁小公子、顾四小姐。”刑部的杨大人匆匆而来。
“杨大人。”谢舒辰抬手施礼。“子舒途径此地，听闻顾四小姐在此，担心四小姐安危，特来一路同行。”
杨大人调整着呼吸，闻言转向顾朝夕：“本官听闻四小姐持有陛下手谕，特许探望顾辰星。不知四小姐此行是否还顺利？”
杨大人不着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团子。这就是那个折腾了许多事的顾家四小姐？看着也没什么特殊的。长得倒是真像个瓷娃娃。
“方才城阳侯给了四小姐一块丝绸。”守卫出声提醒自家上司。
谢舒辰的目光瞬间锋利起来，轻轻扫过身后的守卫，守卫将头死死埋下，不再出声。
城阳侯？
杨大人闻言狠狠皱眉，听说城阳侯府抄家那日，这顾四小姐也在现场。镇南王莫不是想利用她传递什么重要的秘闻吧。
杨大人心中升起怀疑的种子，多番巧合撞在一起便不是巧合。
刑部和世族多日审讯搜寻都一无所获。如果信息早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递出去了呢？
杨大人轻轻嗓子：“顾四小姐，不知下官可否借此物一观？”
这话说的客气，手却直直伸到了顾朝夕面前。
这是逼着她给了？
顾朝夕轻轻挑眉，此时反倒是不那么想拿出来了。
“东西自然会呈给陛下审查的。”岁无虞一个侧身挡在了顾朝夕面前。
“山楂。”岁无虞沉声唤道。
山楂上前将陛下手谕取出，双手呈于杨大人面前。杨大人此时的面色不太好。没想到顾家这位四小姐如此不给面子。岁小公子也跟转了性子一般，一改平日的随和好说话。
杨大人有些头疼，心中却更加笃定，其中必有蹊跷。
几人僵持在一处，一时间谁也不肯退让。
侍琴见状上前一步，掏出一块令牌表明身份。“侯爷命属下护送小小姐、小公子进宫，时辰快到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是禁卫军的令牌。
杨大人面色一变。靖安侯身边居然有禁卫军的人。
今天这人是拦不住了。
无论这个时辰是否是顾朝夕几人临时杜撰的，有陛下手谕在前，禁卫军令牌在后，这人不是他拦得起的。
杨大人退后半步，拱手道：“下官护送几位出去。”
岁无虞和顾朝夕对视一眼，顾朝夕朝一侧的牢房中望去。顾辰星含笑点点头，示意顾朝夕放心。小团子见状，拎起裙子，跟在岁无虞身后向外走去。
“郡主。”
两小只踏出大牢，与杨大人分别，正打算上车时，谢舒辰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朝夕转身回望对方，轻声回应：“谢二公子怕不是记错了。这里可没有什么郡主。”
雪团子神色淡淡，目光不偏不倚地直视对方。谢舒辰见状笑了笑。
“左右不过是这几天的事。子舒只是希望做第一个恭喜郡主的人。”
谢舒辰眼中的笑意更甚，目光停留在顾朝夕脸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团子平淡的表情。
“我可担不起谢二公子的一声郡主。”
“四小姐说笑了。陛下亲封，这声郡主，您自然当得起。”
这小子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陛下有此想法，知情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她、陛下、镇南王，顶多再加一个萧浔，谢舒辰这又是打哪儿听说的。
“我没打算当郡主。”小团子奶声奶气地强调着。
至少现在是没有打算的。
谢舒辰闻言一笑，胜券在握一般说道：“你会答应的。”
你又知道了？
顾朝夕难得心底升起一丝不耐，想要说点什么尽快将这人打发了。
“四小姐莫不是心中还存着幻想，以为凭借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不当郡主，还能保住命吧。”
谢舒辰凑近顾朝夕耳边，轻声说着令人冰冻三尺的话。他伸出手替顾朝夕轻轻拂去披风上的落花，满意地欣赏着小团子瞬间紧绷的反应。
顾朝夕瞳孔一缩，下意识说道：“你威胁我？”
谢舒辰摇头否认：“我这是好心提醒你。”
“想要你命的人不少，但其中可不包括我。”
至少现在不包括我。
这么有趣的孩子，可不能不那么轻易就被他们玩死了。顾朝夕要是没了，他上哪儿再去寻个那么有趣的替代品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谢舒辰此时的话，顾朝夕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瞄准自己。
箭，还是弩？
她下意识的放缓呼吸，感受着后背一瞬间竖起的汗毛。
上百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直觉被激发，顾朝夕此时十分肯定，附近有不止一人瞄准着她。
或许不至于直接要了她的命。让她因此退出京城，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碍眼，也不无可能。
谢舒辰并非危言耸听，此时是真的有人想对她下手。
顾朝夕脑海中快速筛选着嫌疑人选，脑子里一时理不清头绪，自己认识的人还是太少了些。
她倒没有十分畏惧，毕竟自己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石榴，还有暗中镇南王府和城阳侯府的人都在时刻关注着自己和岁无虞。顾朝夕敢肯定，只要对方有一丝出手的意思，羽箭会瞬间刺破他们的喉咙。
屏吸之间，顾朝夕感觉对方撤回了弓弩，自己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谢舒辰收回手退后半步，含笑道别：“既然四小姐还要进宫，子舒就不多送了。”
顾朝夕点点头，此时也没了心情再与对方拉扯，转身踏上马车。
“我们国子监再见。”谢舒辰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入马车内。
顾朝夕丝毫不惊讶对方已知晓此消息，敷衍式地回应了一声。岁无虞微张双唇，谢舒辰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想到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跟谢舒辰同门，岁无虞不禁悲从心头起。
不行，他可不能跟谢舒辰同班。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在这一刻，岁无虞果断决定直接躺平。等到分班考时发挥自己的真实水平，一定要与谢舒辰和萧锦逸分开。
“告诉你家主子。顾朝夕的命，他可动不起。”
谢舒辰不见波澜地瞟了被制伏在地的黑衣人一眼，冷冷甩下这句话，不再多留一刻，迈步离去。小厮急忙跟上自家公子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