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顾朝夕的焦虑
“顾朝夕。”萧锦逸忍无可忍，声音带上一丝怒气。
“你是不是故意的。”
小团子瞬间泄气，焉焉地松开琴弦。
“不是你教我这么弹的吗？”顾朝夕小声嘀咕。
“我教的？”少年声音中带上了几分不可置信。
“锦逸，怎么了？”镇南王妃方一踏入园中，就听到自家外甥破防的声音。
“姨母。”
“王妃。”
镇南王妃伸手安抚地摸了摸顾朝夕的头，小团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姨母，我是教不了她了。”萧锦逸嘴角微抽。
“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顾朝夕瘪瘪嘴，有些不服气，“我第一次碰琴。”
“是。最好别有下次了。”萧锦逸吐槽。
“有这么难听吗？”顾朝夕小声嘟囔。
萧锦逸气笑了。
“那你以为姨母是怎么闻声而来的。难道是因为府中出了天籁吗？”
顾朝夕低下头，手指拨弄着琴弦，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
谁知道弹琴那么难啊。
要说以前，自己的弓箭还是不错的。
怎么换做乐器，这弦在自己手下就不听使唤了呢。
顾朝夕有些懊恼。
懊悔自己前两天从宫中回来时，就不该走神掉进镇南王挖好的坑。
她离需要献艺的年龄还早着呢。干嘛现在开始为难自己。
陛下皇后寿辰也不一定非要弹琴啊。
她可以扮演萧浔或者萧锦逸身旁的侍琴童子。
当个乖巧懂事的花瓶就行，何苦受这个罪。
顾朝夕耷拉着趴在石桌上。
镇南王妃见状轻笑，示意茯苓将自己的琴取来。
“锦逸，你先回房吧。这里交给我。”镇南王妃柔声说。
顾朝夕好奇地抬头，“王妃也会抚琴吗？”
镇南王妃点点头，“比不上锦逸，给你启蒙应是足够了。”
顾朝夕闻言眼前一亮，伸手紧紧攥住镇南王妃的衣袖。
“王妃教教我怎么应付过去吧。”
看着小团子柔柔地撒娇，镇南王妃心中一软。
萧锦逸忍不住出声，“弹琴怎么能是应付了事。”
顾朝夕心中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出声回怼，“那好呀。”
“以后每逢府里或宫中设宴，我就自请和世子哥哥合奏可好？”
萧锦逸一哽，这倒也不必。
“好了，锦逸。”镇南王妃见二人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急忙叫停。
“前些日子不是说，还有功课要处理吗？还不快去。”
“是。”
萧锦逸起身，无奈地示意长风收起桌上的古琴离去。
少年刚踏出凉亭，便见着茯苓抱着古琴而来。少年加快了步伐，急忙离去，以免再次被魔音洗礼。
顾朝夕注视着萧锦逸落荒而逃的背影，瘪瘪嘴。
府中凉亭里，镇南王妃端坐在古琴前，调试着琴弦。她温和地笑着，示意顾朝夕靠近。
顾朝夕走到古琴旁，看着镇南王妃手中轻扬的琴弦，有些失落地说道：“王妃，我好像真的不适合弹琴。”
岂止是不适合，自己手下传出的琴音，差点没把她送走。
太吓人了。
也难怪萧锦逸破防了。
镇南王妃安抚地拍了拍琴凳，“朝夕，别紧张，我们慢慢来。”
“古琴虽然看起来复杂，但每一次弹奏都是一次与琴的心灵对话。”
她示范着，指法轻盈地扣动琴弦，发出一阵悠扬的音响。然后，镇南王妃邀请顾朝夕坐在琴前，手抚琴弦，渐渐地放松。
“首先，要感受琴弦的触感，像拥抱布娃娃一样轻轻触碰。”
不同于萧锦逸直接上琴曲，镇南王妃先让顾朝夕仔细感受下这把古琴。
顾朝夕照着王妃的指示，手指轻轻触碰琴弦，发出微弱的声音。
王妃鼓励地笑了笑，“很好，朝夕，现在试着按下琴弦，感受不同的音高。”
顾朝夕跟着镇南王妃的指导，轻轻地按下琴弦，发出了几个不同的音调。
王妃点点头，“不错，你的手法很准确。”
“接下来，我们可以尝试演奏一个简单的曲子。记住，放松心情，用心去感受。”镇南王妃轻声叮嘱。
她开始教导顾朝夕弹奏一个简单的古琴曲调，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滑动，发出悠扬的旋律。
顾朝夕紧随其后，尽力模仿着王妃的动作。
然而，当顾朝夕弹奏出来的音响时，却显得有些刺耳，音符之间似乎缺乏了一些流畅和和谐。
镇南王妃却不泄气，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安慰，“朝夕，这是非常正常的，初次尝试往往会有些困难。”
“你的动作很不错，只需要更多的练习，一定能逐渐找到感觉。”
顾朝夕点了点头，虽然有些灰心，但她也明白学习是需要时间和耐心的。
她重新调整了姿势，再次开始练习，努力去模仿着方才镇南王妃的动作。
顾朝夕重新调整了姿势，聚集了注意力，开始再次弹奏。
这一次她的指法和姿势比之前更加精准，却在意料之外地弹奏出了一曲更加刺耳的乐曲。
琴弦发出刺耳的尖锐音调，音符之间似乎没有了之前的连贯和和谐，整个旋律显得有些颠倒和混乱。
镇南王妃听到这样的音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并不是生气，而是在思索。王妃并没有打断顾朝夕的弹奏，而是让她继续，似乎在倾听着这奇特的音律。
顾朝夕弹奏完毕，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镇南王妃。
“王妃，我不知道怎么了，我本来想弹得更好的。”
镇南王妃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挂着微笑，“朝夕，你的弹奏虽然刺耳了一些，但却表现出了你自己独特的风格。音乐并不只有一种形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达方式。”
顾朝夕有些疑惑地看着镇南王妃。
这魔音也有可取之处？
王妃，您确定不是在忽悠小孩么——
镇南王妃解释道：“有时候，音乐并不是追求完美的演奏，而是表达内心情感的一种方式。”
“这刺耳的音调，或许正是你内心某种情感的真实反映。”
王妃意有所指。
顾朝夕听了王妃的解释，有些茅塞顿开。
她回忆起自己在弹奏过程中的情感起伏，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她用音乐表达出了一些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感。
自己还是太过焦虑了。
顾朝夕深深叹口气。自从那天宫宴以来，总有做些什么的冲动。
心中有团烈火灼烧着自己，让她无法安宁。
镇南王妃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朝夕，不要灰心。音乐是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每一次尝试都是一次进步。继续努力，用音乐去表达你的情感，无论是美好的还是矛盾的，都是有意义的。”
顾朝夕在镇南王妃的鼓励下，重新调整了姿势，准备再次弹奏。然而，她内心却涌起了一些怀疑，她开始质疑起王妃的话语。
难道王妃是在忽悠我吗？
刺耳的琴声怎么可能有什么表达呢？
她轻轻地弹动琴弦，刺耳的音响再次在凉亭中响起，仿佛在嘲笑着她的困惑。
顾朝夕感到有些尴尬。
音乐表达情感这种事，果然不适合她。
她继续弹奏，但心思却已经不再集中，她的手法变得散乱，琴声更加刺耳。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触碰到琴弦的力度不够均匀，琴声变得有些混乱，有时尖锐，有时低沉。
她的情绪仿佛被这些琴音勾动，变得越发激动不安。
渐渐地，顾朝夕的手指滑动在琴弦上，突然，一声“啪”的脆响，琴弦断了。
顾朝夕怔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断裂的琴弦，内心涌上一股失落和愤怒。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压下心中的这团烈火，但现实却告诉她，她的内心还未真正平静下来。
“怎么会这样——”
顾朝夕咬紧牙关，不禁用力捏紧了手中的琴拨。
镇南王妃见状，连忙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朝夕，不要气馁，这只是一次失误，每个人都会遇到挫折。重要的是，你勇于面对，敢于尝试。”
然而，顾朝夕的情绪难以平复，她赌气地将琴拨丢到一旁，转身朝远处走去。
她的内心仿佛被一股狂风吹袭，她感到自己的努力被一次次的挫折击溃。
王妃紧跟在她的身后，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朝夕，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而气馁，学习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每一次的尝试都会让你变得更强大。”
顾朝夕的愤怒情绪仍然无法平息。
她不是气自己的失误，而是气自己的心态，气自己无法做到像王妃所说的那样坦然面对挫折。
“我怎么这么差劲！”她低声咬牙，声音充满了自责和无奈。
顾朝夕也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因为刚刚的音律，还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的无力。
久违的无力感紧缩着顾朝夕，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丢脸。
明明是个成年人了，却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可面对着温柔的镇南王妃，顾朝夕莫名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和委屈倾泻而出。
镇南王妃静静地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她知道此刻的顾朝夕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时间。
朝夕是个很聪明，也很坚强的孩子。
远比过去的她坚强。
曾经的她在面对这一切时，只会瑟瑟发抖，缩在长姐和那人的怀抱中寻求安慰。
镇南王妃眸子一暗，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朝夕是她拖入局的孩子。
无论如何，她得帮朝夕获得她需要的力量。
她相信顾朝夕会在这些挫折中找到更深刻的收获，变得更加坚韧。
站在庭院的一角，顾朝夕的心情沉重而复杂。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琴弦，那些曾经让她感到亲切的琴弦，如今却变得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再听从她的指挥。
“为什么——”
“为什么我越是努力，琴弦就越不听话？”
顾朝夕的心中充满了困惑和失望。她曾经以为，只要拼尽全力，付出努力，就能够掌控一切，实现自己的愿望。
然而，眼前的现实告诉她，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的努力似乎在琴音中失去了方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挡，让她感到束手无策。
“或许我一直都错了，或许努力并不是唯一的答案。”
顾朝夕开始反思自己，开始怀疑自己的方式是否正确。
努力不一定有用，或者说，努力没有用。
这一点自己很小就明白了，不是吗？
那你又在恼怒些什么呢？
顾朝夕在内心询问自己。
让我感到恼怒的，究竟是努力却无法获得对应的收获——
还是因为意识到此刻的我，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执棋人。
在这个静谧的庭院中，顾朝夕感受到了一种深刻的寂寥。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迷宫，一步一步地前行，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
好多年没有心态那么乱了。
顾朝夕感觉被选为义女，彻底打破了过去五年平静生活的假象。
这里究竟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
亦或是虚假里的真实，真实里的虚假——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