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临时准备的见面礼
少年的身体砸入湖中，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水花。
萧锦逸感觉眼前模糊的画面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声音和画面都在渐渐飘远消散。
“世子！”黑衣人击中长风的后颈，制止他企图跳下湖的行为。
将萧锦逸推下湖的两名黑衣人遂跳入湖中，捞起萧锦逸。
一艘早就准备好的小舟缓缓行来。两名黑衣人将萧锦逸扛上小舟，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单手倒出一颗药丸，掐住他的下巴喂了进去。
萧锦逸胸腔剧烈起伏，激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刚刚呛进去的水。
少年逐渐清醒过来，眼前的画面变得聚集而清晰。
“你们是什么人？”少年沙哑着声音，幽深的视线凝视着眼前的黑衣人。
见萧锦逸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将萧锦逸重新拖下湖。
萧锦逸再一次沉入水中。
不同的是，这次他神志清醒。两名黑衣人一人摁住他的头，将他死死压入水中。另一人拖着他的身子，防止他滑入湖中，在他即将缺氧时将他拖出湖面。
如此反复四五次，萧锦逸面上罕见地染上愠怒。
幕后之人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羞辱他吗？
“生气了？”
懒洋洋的女子声从上方传来，语调带着熟悉的娇俏感。
“泠姨！”萧锦逸闻声诧异抬头。
水滴顺着少年额前一缕缕的发丝滑下，挂在长长的眼睫上，映照出少年眼中的惊诧。
“很惊讶？”池泠转着手中的茶杯。
“世子殿下神机妙算，怎么出门前没替自己算上一算。”
萧锦逸仰望着船板上的池泠。
女子的身影渐渐与另一道身着玄色旗装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那道身影也是这般俯视着他。不同的是，彼时女子紧皱眉头，远不似现下这般闲散轻松。
少年低头掩下眼中的湿意。
“不是吧。”
池泠盯着一言不发的少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挥挥手让黑衣人将萧锦逸重新架回小舟上。
女子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还给孩子逼哭了。
池泠此时有些无措。到底是才九岁的孩子，自己这药是不是下猛了些。
萧锦逸踏上船，护卫们急忙拿着巾帕和披风上前，团团围住萧锦逸。
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出现在萧锦逸眼前。
“姜汤，趁热喝了。”
“谢谢泠姨。”萧锦逸小声道谢。
“我深更半夜把你忽悠出来推下湖里，你还谢谢我？”池泠挑眉。
“回头得好好跟你姨母说说。这将来不知道得被多少女子骗了去。”女子轻声嘀咕。
“泠姨，我才九岁。”少年小声提醒着。
“呀，你还记得自己才九岁呀。”池泠凑近萧锦逸。
“别人的九岁，上学堂，赶功课，结伴游玩。咱们世子殿下的九岁，扳倒了苏家这一金库，独自游说前任太傅。”
“如果不是我横插一脚，此时关于苏家私研火器的信报应该已经在传回京城的路上了。”池泠语气中的闲散褪去，语调冷了下来。
萧锦逸瞳孔微缩，震惊仰首，直愣愣地盯着对方。
“我原以为回襄阳路上那场刺杀能让你长长脑子，清醒一点。”
“直接朝楚氏一派发难，你是想病逝在京城吗？”池泠压低声音，目光像是要将萧锦逸刺穿。
“我不能看着他们这么做。”萧锦逸音色哑然。
“我只要一闭上眼，眼前是成片的火光，尖叫逃窜的身影，一个个倒下的士兵。”
萧锦逸紧闭双眼，前世城破的画面在眼前不断切换着。
“我不能袖手旁观。”
池泠紧抿双唇看着眼前身形异常狼狈，挺直脊背的少年，半晌无言。
天色黝黑，湖畔的游船们渐渐熄灭灯火，四周随即彻底陷入暗沉。
池泠注视着低垂视线用无声表达着态度的少年，深深叹气。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欢迎来到疯子们的世界。”
池泠语调轻柔，尾音快速消散在风中。
“送你的见面礼，临时抬上来，显得仓促了些。”
池泠领着萧锦逸朝船舱中走去，轻抬下巴示意他看看周围一片混乱的场景。
见面礼？
接收到少年询问的目光，池泠轻笑。
“总得让你知道，你要面临的都是怎样的疯子。”
“与其让别人捷足先登，倒不如我先下手，印象也能深刻些。”
池泠带萧锦逸回到原先二人喝酒的屋内。
“想通了自己是在哪个环节中招的吗？”池泠促狭地问。
萧锦逸目光在桌案上来回扫了两下，锁定在桌上的青瓷茶杯上。
从进门开始泠姨就一直在喝酒。桌上的茶杯只有他用过。
池泠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目露赞许。
“思路对了。不过这药见效可没那么慢。”
池泠走上前去，拎起一旁的铜壶，掀开壶盖向少年展示。
“有问题的只有最后这一壶水。”萧锦逸明白过来。
“没错。”池泠手中转动着茶杯。
“在船板上时怎么不发信号弹？”
“觉得幕后之人不至于在今天、在此地对你痛下杀手？”
萧锦逸沉默不语。
池泠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击掌。
房门被推开，几名身着黑衣刺客打扮的男子被捆绑着推入门中。
“这些人都是今日埋伏在附近的。”
“伪装的马车刚离开不久，这伙人就扑了上来。”
池泠接过下属呈上的弓弩，端详一番，将弓弩递给萧锦逸。
“见血封喉。这毒不错，想得很周到。”
萧锦逸蹭地站起，“朝夕呢？”
“世子殿下放心，朝夕已经平安回府了。”清禾手持木托，端着两碗安神汤走进屋内。
萧锦逸松了口气，从清禾手中接过安神汤一饮而下。
“回来路上还安生吗？”池泠问清禾。
“畅通无阻。”清禾点点桌上的安神汤，示意池泠快喝。
“毕竟其余刺客的尸体和血迹都还在街上。”清禾目色微冷，目光如刀刺般扫向倒在地上的几个刺客。
“朝夕没被吓到吧？”萧锦逸出声确认。
脑海中自动过滤了，顾朝夕面不改色带他一起冲出刺客包围圈的那一幕。
“马车先后出发的，刺客没对我们那辆马车出手。”
“想将这事栽赃给北夷，一个还没过明面的义女可够不上。”池泠冷笑一声。
“这些人算盘打得真是精。”
萧锦逸心中附和，自己若是死在襄阳，情况立刻就上升到了两国之争。
这一手转移视线玩得妙。外患当前，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是皇室需要拉拢安抚的对象。
最后这庞大复杂的利益链多半是扣在苏家一人头上。
真是把人当傻子玩儿。
萧锦逸深吸一口气。
如今百姓还没有清醒的权利，燕国还离不开这些玩弄权术之人。
总有一天。
萧锦逸掩在袖中的双手握成拳，暗暗给自己打气。
“先去沐浴更衣吧。”池泠缓下语气叮嘱少年。
“病着赶路可不好受。”
“你可真下得去手。”清禾坐在世子殿下刚才的位子，与池泠面对面，状似埋怨实带调侃。
“世子殿下来时还是一个锦绣少年郎，被你这么一折腾，整个人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焉焉的。我看你明天这么跟王妃交代。”
“她那是心疼自家孩子。”池泠斟上一杯酒推到清禾面前。
“你我都清楚朝局的凶险。锦逸端正有余，论杀伐果断还差得远。”
“你就不心疼他？是谁跑我这儿来倒苦水，说世子殿下小小年纪操心的事一大堆，将自己绷得成个小大人的样子。”清禾调笑。
“现下不同了。”
池泠放下手中的酒杯，望向窗外夜色下暗流涌动的湖水。
“保住性命才见得到未来。”
清禾顺着池泠的视线看向窗外。二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盯着湖水各自发神，陷入思绪中。
“指挥使，不好了！”
一名侍卫急急闯入屋内抱拳禀报。
窗边二人收回视线，一同看向神情焦急的侍卫。
“平城传来消息，杜老太傅家满门被屠。”
“什么--”
清禾猛然起身，袖子不慎扫过桌上的酒杯，桃花酿倾倒在衣裙上。顾不上处理衣裙，清禾双眼盛满惊诧，不敢置信地紧盯着来报的侍卫。
“护卫太傅的人呢？”池泠冰冷的声音响起。
“一个不剩，传出消息的弟兄刚递出消息就咽气了。”侍卫低头回禀。
池泠紧闭双眼，深深呼吸，压抑着内心突然升起的燥意。
“带上人跟我走。”
池泠睁开双眼，目光中带着凌厉和决然。
一行人手持刀剑跟在池泠身后疾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