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为弟申冤
“人来了。”
顾朝夕刚绕过屏风就被一双大手抱了起来，视线瞬间拔高了许多。
“这么轻。是不是顾家没给你吃饱？”豪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顾朝夕凝视着眼前抱着他的壮汉。壮汉浓眉大眼身穿黑色长袍，给人一种沉稳如山石的感觉。
这应该是位将军。
顾朝夕从对方身上察觉到稳定而坚实的力量感。虽然对方正像拎小鸡一样，将她举起来回打量。
“林叔！”岁无虞惊喜叫着男人。
“哟。小无语也在啊。”男人放下顾朝夕，大掌在岁无虞头顶狠狠地薅了一把。
“林叔，你什么时候来的襄阳？”
“昨日刚到。听说你不回府，闹着要赖着妹妹。”被唤林叔的男子哈哈大笑，调侃着岁无虞。
岁无虞丝毫不觉得丢人，颇为得意地炫耀，“我妹妹是不是很可爱？”
“是，跟个棉布娃娃似的。”壮汉上下扫视顾朝夕，肯定了岁无虞的说法。
棉布娃娃？
顾朝夕听惯了别人叫自己瓷娃娃，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是棉布娃娃。
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不等顾朝夕细问，镇南王的声音传来。
“林奇，你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啥小姑娘，这明明就是个奶娃娃。”壮汉高声应着。
顾朝夕听到“奶娃娃”三字，表情瞬间龟裂。回忆起自己被迫当婴儿的辛酸时日。
壮汉将顾朝夕扛在肩上，拎着岁无虞的后领，将二人带到了堂内。
顾朝夕借着高度的优势，轻而易举俯视全场。不同于女眷席面，整个堂内有股淡淡的酒香，桌上也多了不少下酒小食。
这是已经喝上了。
顾朝夕注意到自家祖父的席案上也摆着一壶酒，心中诧异，竟连祖父都破戒了。
“朝夕，无虞，这次你们可来晚了。”林奇走到镇南王面前，将小团子轻轻放下。镇南王笑着招呼二人到他身侧。
“刚刚你们林叔在讲这次去塞外的故事，大家都听入迷了。”
“林叔去塞外了吗？我也想听故事。”岁无虞顿时激动起来，冲到一旁林奇的席案边，期待地看着对方。
“不讲了，不讲了。小主角到了，没我这个老东西什么事了。”林奇摆摆手，摇着头给自己倒酒。
此话一出，顾朝夕感觉原本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热烈了。
其实我也很想听塞外的故事。
顾朝夕在心中默默补充。
“朝夕来，见过大家。”镇南王握住顾朝夕双肩，调转她的身子，面对着堂内众人。
“你在襄阳生活了五年，本王才来了不足三月，这些叔叔伯伯想必也眼熟了，不用我一一介绍了吧。”镇南王语气闲散，透露着两分漫不经心。
顾朝夕额头一抽，这些人里她认识的不足一成。
哪有这样算得，五岁里至少有三年都是吃喝睡，顾朝夕心中腹诽。
萧锦逸无奈叹气，父王这一犯懒，顾朝夕怎么往下接。
好在众人并不在意，或许是酒气上头少了几分约束，纷纷热情地上前打着招呼。
“朝夕，还记得孙伯伯吗？孙伯伯以前跟你家是邻居。”
“朝夕，我是杨伯伯。你三岁那年，你父亲带着你跟杨伯伯一道出门踏青，还记得吗？”
顾朝夕面对着陆续凑上前来的男人们，挤出一个又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在这副身体尚且年幼，顾朝夕本也长得乖巧秀气。笑起来颇为几分灵动可人，并未让人察觉出尴尬。
镇南王斜靠在案几上，浅尝酒水，饶有兴致地听众人讲着顾朝夕小时候的事情。看着眼前小团子越发窘迫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怎么今日都没人等我们，一个二个都去哪儿了。”顾宜婷低声嘟囔着。
她踏进院子反复张望，往日交好的小妹妹竟一个不在。并未像平时一般在此等候她一并入席。
马车的事一耽搁，时辰已算不得早了，现在单独进去难免惹人注目。
“或许是去见四妹妹了吧。”顾三小姐语调平淡，听不出情绪。
“毕竟如今这襄阳城再找不出比四妹妹更尊贵的女子了。”
顾三小姐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向前走去，身后顾家旁支的姐妹在顾宜婷视线之外交换着眼色，纷纷上前绕过顾宜婷，追上顾三小姐。
顾宜婷一愣，盯着顾三小姐的背影出神。
一名带刀侍卫越过顾宜婷向着男席疾驰而去。
“王爷。”侍卫单膝跪地抱拳禀报。
堂内热闹的氛围片刻安静下来，众人目露犹疑和探究。
今日是大日子。怎得这侍卫直接在厅堂上禀报。
不少人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水深。
原以为镇南王领旨返京，王妃认下顾府那瓷娃娃当义女，不日便可顺顺当当地送走王爷。
到底还是躲不过这一劫啊。
一时间众人神情各异，有人心中默默盘算着自己是否有疏漏，有人想着动用哪条人脉合适。
萧锦逸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低垂眼眸，等待着好戏开场。
同样坐等吃瓜的还有顾朝夕。顾朝夕一扫颓然之态，端坐在镇南王身侧，紧盯跪着的小厮，准备看戏。
“说。”镇南王沉声，屋内众人屏息。
“禀王爷。门外有一女子申冤，说要状告苏老爷谋害她弟弟。”侍卫掷地有声，投下一枚惊雷。
“何人污蔑于我？！”苏老爷愤然起身。
“王爷，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还请王爷为我做主。”
“这都还没说清情况，王爷如何为你做主，总不能叫王爷断个冤案吧。”林奇颇觉好笑。
“还不去将那女子请上来。”镇南王发话。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素色衣裙，乌发用白绳轻捆的女子跟随侍卫迈入堂内。看到堂内诸多官商名人脚步一滞，旋即坚定地跪在堂中。以头磕地。
“求王爷给小女子做主！”
“民女的弟弟在苏府务工多年。前几日家弟说要出去几日躲躲风头。我心生疑惑，一再追问，弟弟才言明苏老爷以民女全家性命相要，让他去办一件丧天良的事。”
“你休要胡言！苏某在襄阳行商多年，广结善缘。何曾做过什么丧天良的事！”苏老爷高声怒斥。
“苏老爷手上那么多人命，夜里就不怕冤魂找上门吗？”地上跪着的女子双目赤红，视线牢牢锁住苏老爷。
“是了。”女子突然呵呵一笑，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毕竟要害的正主还稳稳站在屋里。想来苏老爷并不觉得自己害了人。”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骤变，目带侥幸和怀疑扫视着屋内众人。
顾朝夕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够了。王府岂容你这疯妇胡闹！”苏老爷怒喝，说着便要绕过席案直冲跪地的女子而来。
长风见状向侧边候着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上前拦住苏老爷，避免他靠近女子。
“你害怕了。”女子双手撑地，定定地看着苏老爷，嘴里发出一阵冷笑。
“你想害的人就在这。”
女子伸手直指上方主座之人。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
苏老爷想害之人竟是王爷！
苏家不要命了吗？竟想谋害王爷。
难道是被王爷发现了什么端倪，苏老爷不得不先一步出手。
一时间众人思绪纷飞，场面一片惊慌。有惊呼的，有问候镇南王的，也有出声质疑女子的。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吗？”
在一片混乱的场面中，顾朝夕缓慢走到地上跪着的女子面前，轻声询问对方。
顾朝夕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语调平静，在这场合里平添一种莫名的诡异感。大人们停下动作，转头一齐盯向堂中央的小团子。
女子望着眼前目光清澈的小团子，神情一怔。
“你弟弟接到的那个任务，要害的那个人是我吗？”顾朝夕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
女子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垂头避开面前小团子的目光。似乎不忍心向面前的孩童提及如此残忍之事。
或许还有一丝对顾朝夕的愧疚。原来弟弟想害的是那么小的女孩子。
“不许害我妹妹！”
岁无虞冲过来挡在顾朝夕面前，将顾朝夕与女子隔开。小少年伸出双臂牢牢挡在顾朝夕前方，愤愤地盯着女子和一旁被侍卫阻拦的苏老爷。
顾朝夕抬头望着眼前将自己笼罩住的小少年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温暖。
“哥哥，我还有话想问这个姐姐。”
顾朝夕拽了拽岁无虞的衣角。岁无虞略微侧身，让顾朝夕与女子面对面，身体死死挡住另一侧的苏老爷，狠狠瞪了眼对方。
“你或许没听说过，苏倩平日都叫我丧门星。”顾朝夕语气轻柔。
“你看，这里那么多人刚听说我遇刺的事情。”
顾朝夕的视线在堂内一众人身上划过，女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不少人尚未掩饰的惊讶。
“这场宴会是临时决定要办的，苏伯伯也收到了邀请。”
“苏府在襄阳那么厉害吗？比镇南王府还厉害？”小团子软糯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疑惑，眉头轻颦，似乎遇上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大难题。
堂内响起一阵抽气声，许多人将头埋地死死的，装作未曾听到此言。
顾大老爷心中暗自急切，小祖宗，这话怎么能当着王爷和各路官员的面问出来。
萧锦逸眼中滑过一丝赞许，视线停留在顾朝夕小小的身影上。
地上的女子低着头，瞳孔中一片怔愣。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
顾四小姐完好无损，自己弟弟也只是帮主家传话，并未亲自动手。
能让苏家下决心在此刻除掉自己弟弟的只有一种可能。
弟弟手上有苏家的把柄。
不能被皇室知道的把柄。
女子猛然抬头看向上首的镇南王，眼神中带着决然。
苏老爷注意到女子的神色变化，暗叫不好，挣扎着想要越过侍卫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