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让僧人考古（完）
方丈内心所想，朱载壡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的话语不停，“这样吧，让他先帮着你们挖陵，不，不能叫做挖陵了。”
朱载壡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而后摇了摇头，转变了说法，“这挖陵墓不能再叫挖陵了，就叫抢救性发掘！”
“日后若是能帮孤找到这伪元的陵墓，孤就赐他辅国名师的额匾！”
方丈抬头看向太子，眼中的惊讶之色更胜。
他自然是没有听懂朱载壡话中突然冒出的新词语，像什么抢救性…发掘，这是个什么意思他根本不知道，但是方丈更关心的是太子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好似十分看重，看来自己推辞的难度怕是大得很啊。
就在方丈思绪乱飞之际，坐着的朱载壡在话说之后，更又是做了一个动作，他将那另一个茶杯轻轻推到了方丈面前。
虽然朱载壡没有说什么，但是这画外之音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想要方丈答应这件事，喝下这杯茶就等于应允了。
而自己之所以对这件事上心，不单单是可以通过这挖陵方式，获得不菲的收入，更是可以把这事当作佛门的把柄。
这佛门是讲究五蕴皆空不假，也不讲究忠孝二字，但是民间百姓讲呀。
而且虽说自己说了只能开掘皇陵，但是这帮子和尚难免不去挖掘次一级的陵墓，像是诸侯的王陵，或是诸多亲王的墓地，都有可能被挖掘。
因为自己开了个口子，而且这陵墓的财帛很难不让他们动心。
而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朱载壡不怕他们贪财，就怕这些佛门子弟不够贪财，若是后期局势往这个方面发展了，连各地的王陵都敢挖了，那么这把柄可就大了去了。
自己直接将这件事捅出去，那么佛门的名声将在民间一落千丈。
这祖宗遗体，若是就这样被佛门给玷污，那么所有人，包括那些信佛的士子也必将抛弃佛门。
就是看重了这两点，朱载壡才选择亲自去推进这件事。
当然这一切，是需要眼前的方丈配合的，主动配合。
只是方丈迟迟没有回话，朱载壡轻抬眼帘再次看了过去，见到方丈面露为难之色，朱载壡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眉宇间隐含着愤怒之色，“怎么，方丈这是有话要说？”
方丈的心头顿时一颤，站起的身子瞬间有着再次软下去的趋势。
“殿…殿下。”
方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着，“殿下，这南京僧人，虽说去了三千多人，但是还有些得道高僧，甚至在南直隶，浙江的一些僧人也涌入南京，他们怕是…会在这事情上反对贫僧。”
“噢？？”
朱载壡听完方丈这段磕磕绊绊的话之后，眉头一挑，他听明白了，这是为自己叫苦呀，不过这也正好落入自己的下怀，自己正想着由头再次削弱佛门势力呢。
虽说这挖掘陵墓的事，也会削弱佛门的势力，但那是之后的事，必然要经过长时间的发酵。
而自己接下来就能顺着这个由头，再次直接快速地削弱南京，甚至整个南方的佛门影响力。
想到这，朱载壡的脸色再次变换，声音也变得和善了起来，“放轻松，方丈，放轻松，孤不就是请你喝杯茶吗。”
方丈顿时一愣，太子这话一出口差点没让方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敢怎么去回答。
明着面上，确实是让自己喝杯茶，但是傻子都知道喝下这杯茶就等于接受这差事了。
他当下只能低着头，口中不断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
“这样吧。”
朱载壡再次开口了，“孤会让你亲自再挑选一批僧人，做好第二批次东渡的准备。”
虽说朱载壡没有说透，但是方丈还是当即明白了太子的话中含义，这是要借东渡之名，再次让自己驱逐那些不听话的僧人啊。
“殿下…”
方丈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朱载壡直接挥手打断，“怎么样呀，方丈你考虑的如何了，这茶你喝还是不喝？”
“另外——孤是这样的想，这茶虽说已经凉了，但方丈能给孤这个脸，把它喝下吗？”
方丈的喉结一滚，这杯茶背后的意蕴，无论是太子，还是方丈，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方丈再次双手合十，轻宣了一声佛号，他知道这已经推辞了好几次，若是这次再推辞，自己这佛门的地位怕是不保啊。
毕竟对面可是天下有数的尊贵之辈，妥妥的一人之下啊，这推辞一事可一可二，但绝不可三。
更何况，与整个佛门的声誉相比，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利，他不愿意当个殉道者，而且自己刚刚不是已经无声抗拒过了吗，想到这，方丈的内心释怀了不少。
自己佛门前辈就做过挖前朝皇陵的事，那生前不也是活得很滋润吗，现在的自己无非就是走前人老路而已。
最终，方丈说服了自己，他看向对面坐着的太子，先是一个弯腰，而后拿起桌子上已经凉掉的茶杯，直接一啜而尽。
“哈哈哈，好，好呀。”
朱载壡见到方丈最终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当即放声长笑起来，“茗露一瓢，细钓回意，涤孤风尘，乐孤心情，这茶，孤喝得很满意啊。”
“而你，方丈啊，你也让孤很是满意啊。”
朱载壡说话间，顺势站起身子，转身出了亭子，来到巨石的边缘，看向了那下面如同玉璧一般的潭水，再次开口道，“方丈啊，孤看啊，你和那廖胜概就从这南京周边开始吧，那些个过往建国在南方的朝代可是不少，孤觉得啊，你们可以就从东晋时期进行抢救性发掘嘛。”
“那些个姓司马的东晋皇族，打仗不行，骨子也软，正好是可以定为第一批发掘目标。”
朱载壡可是清楚地记得，这东晋一共十一位皇帝，除了废帝司马奕之外，其余帝王都葬在南京。
“殿下——”
方丈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东晋历代帝王入葬的时候，都遵循不坟、不树、不谒，这些陵墓，这一时之间怕是难以…”
方丈这话其实说的还是很委婉的，因为东晋皇陵，近千年来，都不曾有人发现。
“殿下，而且听说这些东晋帝王入葬之时，还敛以时服，不设明器。贫僧认为这怕是得不偿失。”
“不,不。”
朱载壡轻笑一声，“这东晋的陵墓难找，所以孤才要让廖胜概一并过来，这东晋皇陵不可能连吉地都不选吧，至于那薄葬更是谬说，汉墓厚葬，导致十墓九空，那是世人皆知，这些司马软骨头从前朝那夺取政权，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表面提倡薄葬，让自己的陵寝安稳一些，但是实则这墓中必然啊埋着诸多东西，当然这最后出土多少东西，要靠你们佛门和风水术士们通力合作了…”
“殿下高见——”
方丈听到太子这般说法，自然是不再多说些什么。
二人之后又闲聊了一会，心情大好的朱载壡一般都主动开口，而方丈也是尽力接着太子的话头往下说。
不得不说这方丈的学识还是十分渊博的，就是贪图名利，不像个遁入空门之辈，倒是真像个佛门子弟。
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朱载壡也总算是尽了喝茶的兴，便将剩下的茶叶，以及那一个被方丈喝过的杯子一并赐给了方丈。
自己则是带着神枢营的百来号士卒，一并返回了太平门外的大营。
之后的几日，朱载壡一直无事，直到十四号下午，他接到了由急递铺传来的军报消息。
其实若是能动用铜龙传符，这军报抵达南京的日子还能再提前些，但是就算是朱纨也没有权力干涉到铜龙传符的驿送，无奈只能选择了稍次一筹的急递铺。
这军报自然是朱纨发来的，当然他们发这份军报的时候，他们的大部队还在台州的外洋海域，具体来说在金鳌山附近。
因为被俘虏的船只实在太多，哪怕走海路，这一路下来也很是缓慢，几天下来不过是在浙江外洋中前行。
朱载壡拆开那封泥之下的军报，细细读了起来这封军报。
良久之后，朱载壡轻叹一声，他的脸色很是复杂，这份军报连同着他的双手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
这次海战胜利了，但是朱载壡的心情却是有些沉重，根本高兴不起来。
这是一次惨胜啊。
虽说那陆地上的军队，就是走走过场，甚至连战场都没有涉及到他们陆地上来，但是海面上的水师，这战斗的惨烈程度，从这字里行间中，朱载壡也能感受到一些。
自己这手中厚厚的一份，这那是军报啊，这就是一个个英勇之辈殉国的事迹清单啊。
“尤其是这观海卫八百士卒，竟然就一人存活…”
朱载壡的口中喃喃自语，他之前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浙江卫所当中，居然还会有这么一支视死如归的部队。
没办法，从后世到来的他，其实一开始对于有明一朝的卫所制度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现在看来，这卫所之中其实也是有血性男儿的。
不，应该是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不缺血性男儿的，这可比那些整天口里念着佛，心中装着钱的和尚，还有那些个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拔灰的文人要好上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