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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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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36年9月1日,淮南大学新生报道,全国各地赶来的学子汇聚于这所历史悠久的知名学府。

    走完繁琐的报名程序,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于萍萍推开寝室的门,便看到了一个倚窗而立的身影。

    在九月的炎热空气中,这身影孤峭、单薄,像是一抹料峭春寒,映入初次踏入大学宿舍的于萍萍的眼帘。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萧楼。

    萧楼穿着没有任何图案的白体恤,淡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球鞋,整个人显得干净又清新。

    于萍萍一下子就联想到家乡春天的田野,明净而澄澈的天空下,那漫山遍野的嫩绿色,清新、纯粹,唯一不同的是,春天是昂扬向上的,而萧楼给她的第一印象,忧郁且疏离,还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淡漠。

    于萍萍抿了抿唇,想对这个未来要共处四年的室友打招呼,但发现对方好像没看到她的出现。

    在她和她父亲进入宿舍半小时后,这个漠然的人才终于转身,走回自己的书桌旁。

    她像是与入学的喧哗和热闹氛围完全脱钩,独自沉浸于个人情绪,令得整个宿舍都染上了一股冷清的气息。

    都是年轻人,都有着敏感而脆弱的自尊,于萍萍收回了想要打招呼的话语,默不吭声地跟着父亲收拾行李。

    倒是萧楼的父亲,十分和气,同两人打了招呼,手脚麻利地将带来的行李塞入个人储物柜中,而后父女两人一起出了门。

    那个炎热而沉闷的下午终于过去了。等于萍萍和她父亲收拾好所有的行李时,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

    萧楼送完自己的父亲,刚好推门走进来。

    那时她们两人还没有说过话,因为第一眼见到萧楼那冷漠表情的缘故,所以于萍萍也没主动找她说话。

    不过就在于萍萍和于父大汗淋漓准备歇息的时候,萧楼递过来一个削好的梨。

    “叔叔吃个梨吧,我刚买的,很新鲜。”

    她说话时,双眼端正凝视着对方,模样十分认真,唇角含着内敛的浅笑,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

    “哎呀谢谢谢谢,这怎么好意思?”于父局促地接过后,萧楼怕被拒绝而有些紧张的面容,放松下来。

    接着她转身,快速拿起另外一个梨开始削皮。

    “给你,挺甜的。”片刻后,她将另一个削好的梨递到于萍萍手里。

    这对于萍萍来说,真是事出突然,所以竟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接过梨,顺便将萧楼那笑容尽收眼底。

    “谢谢。”于萍萍很是有些感激的道谢。

    “别客气。”萧楼还是笑着回她。

    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想到要在这里生活四年,周围全都是陌生人,于萍萍内心深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萧楼这个突然的举动,一下子就打消了于萍萍初见时她那孤峭身影和冷漠疏离所带来的不良印象。

    于是她说道:“你好同学,我叫于萍萍,你叫什么?”

    “萧楼。”

    送走于父后,于萍萍回到宿舍,看见萧楼在整理自己的床铺。

    她扫视了一眼宿舍,剩下三张床铺中,仅剩下的上铺和其中一个下铺,都摆有衣箱,留给自己的,只剩下最后那个下铺了。

    她有些纳闷地问道:“她们人还没来,为什么先占着床铺?”

    正在铺床的萧楼愣了下,说道:“我来得早,上午看见她们的家长过来送行李了。”

    于萍萍噢了一声,接受了这个解释。

    临睡前,萧楼照例摊开草纸,开始练字。这是她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铺完自己床铺的于萍萍有些好奇地走近,倚在铁架床旁,问道:“萧楼,你家里是书香世家吗?”

    萧楼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发愣,旋即羞涩地笑了笑,解释起来:“你误会了,我大伯是书塾生,一直遗憾自己的学问没人继承,我又是家族里的老大,所以就被他抓着学习,小时候起,就跟着他练毛笔字,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

    “噢,原来是这样。”于萍萍点点头,旋即又问道:“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农民,种地。”她回答完,就端正站姿开始练字。

    原来和我家庭背景一样,于萍萍悄悄松了口气,察觉到萧楼的专心致志,她没再说话,静静地注视着,她留意到,萧楼用的是那种最普通的草纸,她书桌一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书籍,另一侧则摆着笔墨纸砚,很小的一张书桌,却被她收拾的素净整洁。

    于萍萍属于定向生,国学专业也并不是她喜欢的,不过,她还是一眼看出了萧楼写的字体:楷书。

    她静静看着,只觉得这楷书写的端端正正,看着蛮舒服,但是更多的她就看不出来,心道,自己这位室友的字,一定写的很好看。

    写完十张楷书,萧楼停了下来,换上了新的草纸,而后凝神静气,重新提笔。

    这次下笔的字体却变了,竟然是瘦金体。

    看着那瘦劲的笔迹,于萍萍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美好,她想到了一个词汇:赏心悦目。

    心中对这位室友的印象,不由地增分不少。她不由地再次打量萧楼,练字的她十分专注,像是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正在看着她,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侧脸的轮廓,流露出专注而认真的神情。

    于萍萍向来不好此道,围观片刻后,便转身走到自己书桌前,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和日常用品。

    第三天,另外两个室友王欢和廖芃芃抵达宿舍。

    这天的黄昏很美丽,四个从不同地方到来的女孩子,在彻底摆脱高考的压力之后,决定一起去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转悠转悠,初来乍到,她们还不熟悉学校的环境呢。

    转到学校大礼堂时,门口正好许多人在排队,原来夜晚有电影放映。

    于萍萍随着她们三人一路溜达,心思飘忽不定,在这时突然听到一直话少的萧楼嚷嚷了一声,接着她就朝礼堂门口跑过去,一直跑到售票处,然后就兴高采烈的对剩下三人招手,等于萍萍她们赶过去时,就见萧楼笑脸灿烂地递给她们每个人一张门票。

    “我请你们去看电影啊,我还没有看过呢!”她笑着,微微启开的薄唇间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深邃立体的脸部轮廓在那含蓄内敛的笑意下,变得柔和起来,那双有些忧郁的眼睛也因此生动。

    那是部武侠电影,于萍萍觉得有些无聊,扭头想要找萧楼说话,却发现身边人坐的十分端正,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那样认真而专注的模样,即便在昏暗中,也能透过她曲线鲜明的侧脸流露出来。

    于萍萍憋回了想要倾诉的欲望,重新投入了剧情当中。她其实不喜欢看武侠片,但是萧楼主动买票又热情洋溢的邀请,她就跟着进来了。

    电影播放完后,四个女生顺着大礼堂门口,步行走回校园外的宿舍楼。

    那是一条笔直、宽敞的林荫道,道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枫树,秋季来临树叶半绿半黄,在夕阳的余晖下异常美丽。道路两侧,时不时穿过骑着自行车的师姐师兄,铃铛声响在人群中响起。

    王欢和廖芃芃叽叽喳喳讨论着自行车的事情。

    因为她们的宿舍楼位于校园外,距离教学楼大约有两千米,有时候早上赶时间去上课,走过去可能面临着迟到,因此校园里到处都是自行车,高年级的师姐师兄们人手一辆自行车。

    于萍萍听着二人的交谈,偶尔插一两句。

    萧楼沉浸在电影剧情中,想要同人探讨,可发现没有一个室友感兴趣,遂闭了口。

    这天晚上,萧楼照例摊开纸练字,引来了王欢和廖芃芃的关注,两人一起走近围观,于萍萍不甘寂寞,也加入了围观阵营。

    或许因为人多,萧楼这次有些紧张,侧脸暼了三人一眼,轻声询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她似是极其不习惯被人围观,眼神中的忐忑不安几乎呼之欲出,惹得三个女生笑出声来。

    王欢最为活泼:“萧楼同学,我们就是想看看你写的字,你紧张什么?”

    萧楼抿了抿唇,没再多言。摆正姿势,开始落笔。

    第一个字写完,廖芃芃和王欢率先爆发出喝彩声。

    王欢道:“萧楼同学,你这楷书写的真不错,我感觉你去参加学校里的书画社团,他们肯定抢着要。”

    廖芃芃接着说:“是呀,挺不错的,对了,你练字多久了?”

    萧楼停下来笔,道:“十四年了。”

    “什么,那岂不是五岁就开始练字了?”几人十分惊诧。

    其实应该是四岁就开始练字了,萧楼成绩一直很好,小学时为了方便爸爸萧方带着她上学,曾经跳级过一次。

    所以她17岁便考入了大学。

    王欢和廖芃芃接着问起萧楼家中情况,得知是农民后,两人的惊叹变成了唏嘘。

    于萍萍侧眼旁观,察觉到二人的微妙的心理转变,心中暗暗得意,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被萧楼的书法造诣给惊到。

    不过,她感觉她与王欢和廖芃芃的心理不一样,她庆幸萧楼是农民出身。

    廖芃芃这时道:“萧同学,可以帮我写一幅字吗?我想加入一个社团,需要有作品展示。”

    萧楼思虑了片刻,答应下来:“好。”

    第四天,所有新生都被召集在学院门口,领取军训服装。

    辅导员让每个宿舍出来一人,做为寝室长领取军训服装。

    当时大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都不愿意去做那个小小芝麻官。

    于萍萍宿舍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于萍萍、王欢、廖芃芃没有动,只有萧楼有些蠢蠢欲动的神情。

    大家僵持了一会,没人出头,萧楼终于站出来,似乎担心别人以为她想当官一样有些羞怯地说:“我去吧,我喜欢军人。”于萍萍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这个理由与当寝室长有什么关联。

    回到宿舍里,她们同时换上了期待中的迷彩服。因了统一服装这个原因,四个人一下子亲密了起来,不知是谁的镜子被四人传来传去,都有些兴奋的想一睹自己英姿勃勃的样子。

    晚上班级集合,四个女生英姿勃发,穿着军装,奔赴操场。可到了才发现,全学院二百多名新生,只有她们四人穿上了军训服。

    站在队伍末尾的萧楼有些内疚,因为是她让室友们都穿上军服的。

    她看了看宿舍其他三个人,刚好她们三个也带了疑惑的目光回头询问她,于是这令萧楼更加自责,她稍微垂了头,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这件小事,其实并没人在意,反而是自以为做错事的萧楼,有些忐忑不安。

    刚刚融入陌生环境的于萍萍,谨慎地没有开口安慰她,也没有多说,但是,也因为这个小插曲,让她觉得,自己的室长,真是个敏感的女生。

    军训三天后,所有人的新鲜感都被劳累冲刷干净,大家的感觉除了饿还是饿,除了脏还是脏。

    早晨5点半起床,6点在操场集合,7点下早操,7点40集合,12点下午操,下午2点30集合,下午5点30下操,晚上7点最后一次集合,这时间是唱歌或者听报告,9点正式结束一天的军训。接下来洗脸刷牙睡觉,很热,衣服还要穿戴整齐,不准随便解开拉链,所以一身的汗水,很难受,但是却不可以换衣服,因为第二天还要穿那一身迷彩。

    这是来到这个灰蒙蒙的城市最让于萍萍不爽的。她是地道的南方人,来自夏国南边的民歌之乡,习惯了南方的风和日丽,骤然领略到北方的风沙和骄阳,她有些吃不消。

    萧楼无疑是宿舍最累的,因为她是室长。

    下了早操到上午集合,中间只有40分钟时间,如果吃饭时间不算的话,因为可以边走边吃,那么一共只有40分钟花在整理内务和来回路程上。而操场到她们宿舍的距离,来回最少用掉15分钟,而且还得是在跑步的情况下。

    萧楼要用那仅有的25分钟来收拾整个宿舍。那个在清晨匆忙的早起中,被她们四人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宿舍,需要在25分钟内清理的整整齐齐。

    宿舍是四个人的,自然该四人一起打扫卫生。

    但是,王欢和廖芃芃一下早操就钻进食堂没了人影。萧楼一个人干的。开始三天于萍萍睁只眼闭只眼。

    第四天萧楼终于主动叫了她。

    那天早晨天气挺好的,这个城市少见雨水,天气一直好的让人发虚。

    “于萍萍。”萧楼喊了一声。

    于萍萍站定了,挺直了腰板,定定看着她,没说话。

    萧楼看到她那副姿态,心里有些犹豫,似乎抿了抿嘴唇,蹬蹬蹬跑到于萍萍跟前,眼神有些不安地看着她说:“跟我回宿舍一起整理吧。”说完她就跑了。

    估计萧楼以为她也和王欢、廖芃芃一样,不会愿意去收拾那些床铺,所以也不愿意见到于萍萍拒绝就跑掉了。

    真是个老实包,于萍萍撇了撇嘴巴,跟在她后面一路小跑着回了宿舍。

    看着萧楼不声不吭独自收拾着床铺,于萍萍也懒的说话。那两个家伙就在早起时稍微叠了一下被子,其他什么都没弄。

    于萍萍皱着眉头整理,她看不惯别人不完成自己份内事却要他人代劳的,虽然说助人为乐是好的,可自己动手不更重要么?何况现在在军训。

    她有些气萧楼为什么不跟她们明说。这一气手下就慢了,搞了半天一个被子老是鼓气,怎么都叠放不平坦。

    “我来,你先去吃饭吧。”萧楼说。一面将她手里的被子接过去,一面去打量宿舍其他角落是否还有需要收拾的地方。

    于萍萍没理她,跑食堂去买了已经冰凉的煎饼,在食堂出口等她。心里再次给萧楼打上了新的标签,自己的这个室长,性格敏感,人还是个老实包。

    她感觉到一股同命相怜的不快,自己并不希望可能成为好朋友的人,这般怯懦,连合理的诉求也不说出声。

    为期半月的军训结束,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早晨,萧楼主动叫了于萍萍去上课。

    两人沿着小河边走着,清晨的的时光清爽宜人,有细细的凉风从耳边温柔的吹过,有白杨树叶轻轻地摇,有晨跑的人从她们身边跑过,还有一群群的老人在学校的广场上跳健身舞。

    彼此交谈很少,不过两人心情都不错,于萍萍边走边感慨,想起军训的情景,竟然怀念起来,萧楼则留神东边的天空,太阳就快要出来了。

    当她们走到学校大礼堂时,萧楼定定的站住了。

    她站在辽阔的广场上扭头向来路上回望,于萍萍也顺着望过去,恰看见那一轮红日在淡淡的晨曦中喷薄而出。

    萧楼定定的看着那轮红日,很久没动,也没说话。于萍萍也不由的停下看着,觉得有些想家。

    突然萧楼恍然大悟似的喊:“于萍萍,快看!太阳出来了,好漂亮,你快看啊!”

    她似乎骤然醒悟般回头寻找于萍萍,却发现于萍萍已经与她并肩在看日出,于是她朝她笑笑,才放心地回头,继续看她的红太阳。

    当她们恋恋不舍地往教室走时,于萍萍感觉里那个寡言的室长,第一次在她的记忆里打开了她的话闸子。

    “我家乡的朝阳,特别美,颜色像是腌制的最好的鸭蛋黄,红橙橙的亮,似乎是透明的,从薄薄的雾气中羞答答的磨蹭出来,就像个新嫁娘一样,含羞遮面。”

    “我家乡的山野,更美。到处都生满了青草和野花,蓝色的花瓣像浮萍一样在草丛中轻轻摇曳,许多野果都长熟了,还有野鸡,野兔,松鼠,很多很多小动物在山林里追逐打闹。”

    萧楼的眼睛闪着青春的光彩。

    “于萍萍,我说的你能想像到么?你知道有多么好玩吗,到处都是草啊花啊,还有野果啊小动物啊,我就是在那样的田野里放牛的。”

    她说到兴奋之处,不由抓着于萍萍的胳膊摇晃,竭力想表达她的喜悦。

    在四个人的宿舍里,萧楼是唯一一个与于萍萍同样出身的孩子。她们都来自山区,地道的农民,因此当于萍萍听见萧楼那样兴奋激动地描述她自己的家乡时,也不由受了感染,心里洋溢起对家乡的思念,于是大声回答萧楼说:“知道知道啦,我家乡也是那样的。”

    不过萧楼不太相信于萍萍家乡和她家乡一样漂亮。

    于萍萍看到她用手遮住眼睛,从指缝里看那越来越刺目的红日。

    无穷无尽的晨风温柔的吹起,一群群飞鸟从苍蓝色的天空飞过。

    她看着看着,突然跳到于萍萍身旁说:“早晨好舒服啊。我们以后每天这个时候来上课吧。”

    “好啊。”

    于萍萍挂着笑容看着身边的女孩子,突然觉得这个城市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糟糕,萧楼身上携带着的淳朴、坦诚、清新,让于萍萍慢慢改变自己对整座城市的印象。

    王欢、廖芃芃和萧楼都来自同一个省,但是却有着与萧楼完全不同的性情。

    廖芃芃是一个看起来文弱安静的女孩子。无论任何人见了她,都会觉得这是个又听话又乖巧的学生,是老师眼里的乖宝宝。

    爱干净整洁,做什么事都有条有理,说话温和,动作细致,对人十分客气友好。

    这是那种看起来跟谁都能友好相处的人,但你永远无法靠近她。她跟你始终保持着距离。一旦你想靠近时,她就会用她才拥有的方式来告知你,有一道墙壁,在你们之间,请不要越界。

    王欢是个笑口常开的人。属于那种喜欢跟领导做思想汇报的学生。跟她经常一起出入的人,不是班级干部,就是学生会主干。而她那似乎无尽的笑容总是对着辅导员开放着大门。

    不过她反而比廖芃芃好相处一些,虽然追逐名利,但是性格里还带着学生时代的豪爽和率真。

    开学后,王欢特别热衷于参加各种社团。

    这天晚上,她找到正在练字的萧楼。

    “室长,帮我画幅国画吧,我想参加个国画社团,但是门槛太高了,只能求你帮忙了。”

    于萍萍在一旁听到,心里暗暗着急,她几乎可以猜到,萧楼一定会答应。

    上一次,廖芃芃找萧楼要了一副字,结果过了一周,书法社团举办了书法展,廖芃芃凭借萧楼那副字荣获第一名,还得到了社团颁发的奖金,虽然最后请了大家吃饭,萧楼本人也没说什么,可是于萍萍心里很是有点恨铁不成钢。

    此时听到王欢的话,于萍萍比当事人更着急。

    萧楼放下笔,沉默了一下,才道:“教我画画的师傅,还没批准我出师,所以,我现在不能为人画画。”

    “啊这没什么吧,你偷偷帮我画一副呗。”王欢没所谓的说道。

    萧楼摇摇头,神情异常认真:“不行的,入师时,拜祭过圣人,发过心道誓言的。”

    王欢顿时有些不高兴:“行吧行吧,不麻烦你了。”

    于萍萍却有些惊奇地看了萧楼一眼。

    第二天,两人相约去上课。

    走到小河边时,于萍萍说道:“室长,你昨晚那个借口很不错,以后有人再想利用你,千万记得找理由拒绝。”

    萧楼怔了一下:“我昨晚说的不是借口,是真的。”

    她眼神特别认真,还带了一股庄重,由不得于萍萍不信。

    于萍萍非常不满这个答案,嘟哝道:“那,如果你出师了,别人找你帮忙画画,你也画吗?”

    萧楼摇摇头:“看心情,也看人,画画和写字不一样,写字我相当于静心,而画画非常耗费心神,如果是关系特别好的人,我会为她画一幅,只有一次机会,用完就不会再画了。”

    于萍萍十分诧异,心中涌出想要让萧楼帮自己画一幅画的念头。可是看到那轮廓深邃有些冷峻的侧脸,她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为了打消沉闷的气氛,她挑起了另外一个话头。

    “你今天有什么课程?”她问得是选修课,两人同班,必修课内容一样。

    “下午是《全球艺术史》。”

    “啧啧啧,也就你选修这些枯燥乏味的课程,我下午上《社交礼仪》和《拉丁舞》,你不用等我了。”

    “好。”

    下午五点,《全球艺术史》结束,教授离去后,同学们也陆续走掉,萧楼打算回顾下课堂笔记,便留在了教室。

    “同学,可以帮个忙吗?”

    埋头做笔记的萧楼,听到一个特别清脆好听的声音,抬头才发现一个长发女生走了进来,正看着自己,目光中蕴含请求。

    她有些失措地站起身来,说道:“可以啊,请问是什么忙?”

    “我第一次来这栋教学楼上课,还不知道附近食堂怎么走,可以麻烦你带我去吗?”

    这样的举手之劳,又正好到了饭点,萧楼当即爽快答应:“好的,你等我收拾下课本,这就带你去。”

    “好的,不着急。”

    长发女生一直打量着她,见她埋首整理课本装书包,俏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两人并肩出了教学楼,似乎为了打破寂寞,长发女生主动道:“你住在哪个宿舍楼?”

    “睦邻公寓。”

    “好巧,我也是哦,那你一会儿回去宿舍吗?”

    “回去。”

    “可以带我一起吗?我还不会骑自行车。”

    萧楼诧异地打量了这个女生一眼,这才发觉她正看着自己,一双明亮的双眸灿丽生辉,唇角还蕴着盈盈笑意。

    萧楼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微微别开脸,道:“可以。”

    “不过我的自行车很破旧,坐着可能不是很舒服,请你别介意。”家中并不富裕,为了节省开支,她买的是一辆二手自行车。

    “你帮我的忙,我怎么会介意,先谢谢你了噢,你真好。”

    接下来的路程,萧楼稍微加快了步伐,与长发女生错开半步。

    察觉到她的疏离,长发女生面上笑意更浓了,不过却没再开口。

    好不容易找到人,她不想吓跑她。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食堂,长发女生主动道:“我来占位置,麻烦你帮我打一份鸡汤米线吧。”

    她说着翻找自己的书包,却找不到餐卡,有些歉疚地抬起头看着萧楼:“真的抱歉,我的餐卡好像搞丢了。”

    “没事,我帮你刷。”萧楼说完马上转身去打餐。

    长发女生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

    因为萧楼的沉默寡言,两人就餐时,并无多少交流,长发女生道谢后,也安安静静用餐,没有再同她交流。

    饭罢,萧楼领着她找到自己的自行车,她先跨坐上去,一脚踩住脚蹬,一脚踏地,示意她:“你上来吧。”

    长发女生扶着萧楼的胳膊坐上后座,忽地低声问道:“同学,我可以抓着你吗?我有点害怕。”

    虽然不喜欢被人触碰,可是已经答应了帮忙,索性帮到底,萧楼便道:“好。”

    “你坐稳了吗?我要骑车了。”

    “坐稳了。”

    萧楼却浑身一僵,女生双臂从背后环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适应,女生连忙问道:“我这样抓着你可以吗?我真怕掉下去。”声音小心翼翼,又带着一股后怕,似乎以前坐自行车被摔过一样。

    见此,萧楼只好无奈地同意:“可以,如果你害怕,那我骑慢一点。”她说着,速度果真慢了下来。

    “好的,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

    “我才来到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是同学你帮忙,今天我一定跟只乱头苍蝇般。”

    “你人真的挺好啊,谢谢你。”

    “不客气,举手之劳。”听着女生的话,萧楼感受到一种被人需要的满足,心里对于她过份主动的行为所产生的排斥,悄然褪去。

    到了宿舍楼,萧楼停稳车,示意她:“你先下来吧。”

    女生跳下后座,却没有立刻离去。

    “同学,你住哪个宿舍啊,我,可以去认认门吗?”

    似乎怕萧楼拒绝或当做自己意图不轨,她急着补充:“我才来到大学,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真的有点不适应,所以很想去认认门,而且,我还欠着你一顿饭呢。”

    她抱着书包,双肩微显削薄,美丽的双眼看过来,眼神里蕴着请求和期待。

    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萧楼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一碗米线而已,没事的,走吧,我带你看看我宿舍。”

    室友们晚上都有私生活,这个点,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请进,这是我的座位。”萧楼客气地引导。

    女生好奇地迈步进来,走到她座位旁,打量着她的书桌,见到她摆放在一旁等待干透的字帖和画作,声音惊喜地道:“我也喜欢国画。”

    萧楼捕捉到她目光中的闪亮,微微一笑:“那你画了多久了?”

    女生摇摇头:“我没画过。也不会画画,我只是欣赏,尤其喜欢国画,可以看看你的画作吗?”

    原来是这样。见她跃跃欲试,萧楼主动打开以前的画轴,展示给她看。

    那是一副描摹之作,仿的是前朝岩大师的画作《墨竹》。

    女生微微俯首细看良久,赞道:“精工细描,落笔生姿,一枝一叶都有灵性。”

    她说着抬头看向萧楼:“你的画技,应该磨砺很多年了吧?”

    萧楼略显意外,这番评价见了真章,这女生没有信口开河,她确实懂得鉴赏国画。

    且给予的评价,平实中肯,让人听着倍觉受用,她露出微笑:“同学你目光如炬,我已学画十四年,可惜,至今未能出师。”

    长发女生跟着微微一笑,伸出素白的手掌:“你好,我叫莫轻寒,你呢?”

    “萧楼。”

    两只手轻轻握住,两个人同时怔住,忽地齐齐笑出声来。

    莫轻寒笑问:“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萧楼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没吭声。

    莫轻寒故意负起手,在宿舍里踱步吟诵起来:“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

    “风流倜傥的秦少游一定想不到,他千年前的词作,竟然会让两个陌生人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她说着,眨了眨眼:“萧同学,你说,这算不算一种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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