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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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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月色中,山林里的草木形成一片斑驳的黑影,如张牙舞爪的鬼魅一般,周围静得出奇,唯有不知名的鸟雀一声声叫个不停。

    一声,两声,三声……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男人立在崖头上,透过黑色帷帽上垂下的纱幔看着对面悬崖上挂着的棺椁,默默听着鸟雀的叫声,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忽然雀声骤停,对面草木的黑影微动,眨眼间便有两道暗器倏地从中飞出,直逼那黑衣男子而来。

    黑衣男子眸光微动,刹那间便腾起身形侧身躲开,那两道暗器射中了他身后的岩石,力道可见一斑。

    就在这时,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山林中飘忽而出,赵兰溪头戴白色帷帽,手持一把长剑,稳稳地落在了悬棺之上。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本派禁地!”

    “在下不过江湖鼠辈,贱名不足一提,听闻此有悬棺,私以为是故友长眠之地,特来祭拜。不知姑娘是何人?”

    “守墓人。”

    “何人之墓?”

    “无可奉告!”

    那黑衣男子定了定神,却沉声道:

    “我若执意一探究竟呢?”

    赵兰溪闻言,只声色寒凉道:

    “那要看你能不能活过今晚!”

    说完,她伸手扯住肩头的披风,脚下一旋,又有四道暗器从她披风里飞出。对方拔出长剑挡开了其中两道暗器,但另外两道暗器已近在眼前,他侧过身去徒手将其接住。这一次,他看清了手中暗器的形状和纹路。

    脑中怔愣了一瞬,对面悬棺上的守墓人已飞身持剑而来。黑衣男子连忙回过神来,举剑从身后挡住进攻,赵兰溪飞身一旋,又翻身从上空劈下一剑,黑衣男子再次接住了这一剑。二人从崖头打到空中,又从空中打到悬棺上,剑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回荡在悬崖峭壁之间,剑刃划过石壁迸射出的火花呲呲作响。赵兰溪剑法灵活,形如鬼影,让人捉摸不透,而那黑衣人步伐稳健,见招拆招,大有以不变应万变之势。

    十几个回合下来,二人尚未分出胜负,那黑衣男子却令人意外地率先收剑,立在了悬棺的一头,抬手阻拦道:

    “师妹且慢!莫伤自己人!”

    赵兰溪落在了悬棺的另一头,未等她开口,那黑衣人便问道:

    “不知尊师是何人?师妹这飞鸿镖和琅琊剑法是从何处学来的?”

    其实,赵兰溪也在打斗中认出了对方的招式和剑法,他们确实师出同门,所以对方才会突然叫她师妹。

    “你是客,我是主。阁下深夜到访,为何不先自报家门?”

    那黑衣人闻言,只垂眸一拱手,神色恭敬道:

    “师祖乃姑苏派开山掌门寒山居士,先师广陵居士为其座下三弟子,隐居于徐州,以教授琴技为生,于五年前仙逝。”

    “我的师祖也是寒山居士,先师青衣居士为其座下六弟子,已仙逝十年有余。”

    赵兰溪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远方继续说:

    “我少时师父给我讲过,师祖寒山居士因被江湖邪教所伤,不治身亡,姑苏派众弟子为争夺掌门之位自相残杀,许多弟子不愿被卷入纷争,便自行离去,各奔天涯。”

    那黑衣男子闻言,连忙道:

    “不错,先师广陵居士也是在那时离开教门的。”

    不过,青衣居士离开姑苏派的时候尚未收留赵兰溪,当年很多年轻弟子离开时也都尚未收徒弟,所以他们第三代弟子到底还有多少人,没有人清楚。

    赵兰溪并未再多言,只拱手还礼道:

    “见过师兄。不知师兄要找的故人是何人?”

    “原骠骑大将军沈浩存。”

    对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个无人再敢提及的名字。

    赵兰溪倒是倍感意外,但也只是沉声答道:

    “你找错地方了,沈家人都在城南两百里外的乱葬岗了,那里尸身遍地,白骨皑皑,你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沈家人的尸骨。若师兄执意要祭奠,就在乱葬岗边找个地方拜一拜吧。”

    “多谢师妹指点迷津。”

    那黑衣人似乎并无离去之意,他隔着帷帽下的纱幔看着站在悬棺上另一头的白色身影,客气地问道:

    “不知师妹可方便告诉我,你这悬棺里安葬的又是何人呢?”

    “与师兄无关,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就在这时,崖头上忽然吹来一阵冷冽的疾风,疾风吹起了二人帷帽下的纱幔,两双眼睛在那一瞬间匆匆对视了一眼。很快,疾风骤停,纱幔又重新遮在了眼前,那黑衣人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定睛一瞧,对面已是空空如也。他连忙掀起纱幔,四下查看,却早已不见了那道雪白的身影,只剩下一道清冽的女声从对面斑驳的树影中飘出,在空谷中回响:

    “沈家之事,乃京中禁忌,不论师兄与沈将军有何交情,请务必当心,莫要引火上身!”

    “多谢!后会有期!”

    说完,那黑衣人纵身一跃,只几步便飞身攀上对面的崖头,消失在一片漆黑中。

    山谷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此时已是下半夜,那人走后,赵兰溪默默回到了悬棺旁,她翻手运功,朝那悬棺一击,棺椁上的盖子即刻滑开——这悬棺中并无尸骨,只有一件朱红色官袍和一件诰命夫人的朝服。赵兰溪伸出手拨开衣服的一角,一本微微泛黄的书册躺在棺中,封皮上的字虽已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可见:大梁洗冤录。

    这时,不远处传来“噔噔噔”的声响,赵兰溪微微侧目看去,只见一个不大的身影正稳健地踏着周围岩壁嗖嗖几下便来到了她的身旁,他取下口中叼着的信封,打量着赵兰溪说:

    “师父,您又在想严大人了?”

    这小人儿叫云松,只有十三岁,长得精瘦精瘦的。他原是严默府上的小厮,赵兰溪见他有习武的天赋就收他做了徒弟。后来赵兰溪在严府站稳脚跟,有了一定的身份和地位之后,严默的夫人拨了一个叫小桃的小丫鬟服侍她。严默夫妇过世后,赵兰溪带着大梁洗冤录逃到南屏山,也把云松和小桃带了出来。

    见赵兰溪不语,云松把手中的信递到她眼前,接着说:

    “师父,镇国公府来信了。”

    “知道了。”

    赵兰溪一边说着,一边将棺椁重新盖好,云松则在一旁笑嘻嘻地说:

    “我都替您看过了,无非又是关老太太想让您回家过中秋,这么些年了您都没回去过,老太太不甘心呐。”

    “京中耳目太多,见上一面不知会惹出多少麻烦,既知彼此平安,何苦非要相见?母亲这样做太冒险了!”

    赵兰溪说着,转身看向那个黑衣人方才站立过的地方,低声道:

    “其实,我希望他也不要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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