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 章 诀别
这时，临近眼前的袖箭被另一柄长剑打落。
谢邱竹认出，这是陆厌的佩剑。
……纪淮安来了!
谢邱竹的心砰砰乱跳，欣喜地抬起头，只见陆厌从树上飞身落下来，抽出长剑砍倒逼近的人，就提剑护在他身前。
谢邱竹有些失落，但还是问道：“他叫你来的”
“是。”
“那他人呢”
陆厌摇头，“公子只说让我跟着你，寸步不离，护你回南齐。”
谢邱竹乱跳的心又一次沉寂，“他就没说别的。”
陆厌继续摇头。
走前，纪淮安拍着他的肩膀，只说是让他留在谢邱竹身侧，说这一路千难万险，他不放心，如果没有书信，让他就一直护着谢邱竹去南齐。
陆厌是纪逾白特意培养，留在纪淮安身边，保人能力自然一流。有他在侧，几乎没人能把利器再送到他的眼前。
谢邱竹有些看不明白，纪淮安既然都赶他走了，为什么还让陆厌保护他。
除非……
他早就知道他会有危险!
谢邱竹突然说：“陆厌，你随我回去，我不要回南齐了。”
“驾——”
“殿下，您不能回去!”
暗卫听到身后马蹄踏地，转身，眼睁睁地看着谢邱竹打马往雍都赶。
“驾——”
谢邱竹不知笃定了什么，驾着马车就非要折回雍都。
陆厌看着他，说：“谢公子，我家公子说让我送你回南齐。”
谢邱竹想到什么，心里有些畅快，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你去死呢”
陆厌忽然严肃道：“万死不辞!”
谢邱竹：“……”
是他错了，他就不该说这个蠢问题。
“驾——”
……
…………
林间，密密麻麻躺了一地的人。
艳红的血水被雨水稀释，哗哗地淌着。
纪淮安逐渐体力不支，半跪在地上，陌刀插在地上，他大半的身体都靠在上面。
常贺州宽阔正派的脸上有一道纪淮安陌刀划出的伤痕，腿上也被砍了一刀，倒在地上，背靠着一棵大树粗喘。
常贺州瞧着他，冷笑道：“纪二公子真是痴心不改，为着一个男人，敢与陛下和朝廷作对。等着吧!你只有一个人，能拦住我一时，拦住我这身后三十多人，可你还有力气吗？你还能撑多久”
“不过是……拖延时间，只要你一倒下了，还会有人追上他，杀了他，最后他还是逃不掉。”
纪淮安也笑了起来，他轻蔑地看着常贺州道：“那我就不倒下，我就拦在这，拦在此处，让你们一辈子都追不上!”
常贺州眼睛复杂地看着他，最后没有说话。
雨声打在耳畔，纪淮安似乎听到远处车马的声音，以为来了人。他再次撑起身子，握紧卷刃的刀，轻飘飘地呼出一口气，说道：“……这么快。”
他不知道自己还在站在这里撑多久，但只要他还有意识，还清醒着，他手里的刀就不会落下。
“纪淮安——”
谢邱竹老远就跳下马车，看到雨中矗立的身影，认出了他。
被叫到名字的纪淮安明显怔住了，微张着嘴，傻傻地被一个人紧紧抱在怀里，就连手中一直紧握的刀都放下了。
纪淮安没敢说话。
等神思收拢，才把审视的目光放在谢邱竹身后的陆厌身上。陆厌也很担心，但也只能是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解释：“他……谢公子说你有危险，所以……”
所以他就跟着回来了!
谢邱竹看着纪淮安身上被刀剑划出的伤口，看见的，看不见的，有些被雨水冲刷得不见一丝血水，全是翻起的白肉。
落在泥水里的钢刀刀口都打卷了刃，地上全是淡红的血水和一地生死不知的人。
“纪淮安，你是不是知道皇帝要杀我，所以你才想我走”
纪淮安的嘴角正要勾起嘲讽的弧度，就被谢邱竹打断，“你不要觉得我是傻子，会信你说的那些唬人的鬼话，现在我要听真话，真心话。”
纪淮安内心挣扎着，最终从心地收起假笑，抬起眼。一双眸子有着淡淡的温柔和浅浅的惆怅，他用冰冷的手抚上谢邱竹的脸，说道：“阿竹，回去吧!”
他从不会这么扭捏，正如此刻，他像是要把这个人印入眼中，刻进心里。
“我保护不了你了，阿竹。”
我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再帮你守一程了……
说罢，纪淮安吻上谢邱竹的唇，边吻边急切地说：“从前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之间的情不假，但是……”
“我要失约毁诺了……忘了我吧!”
纪淮安眼中寒光一闪，一掌劈在谢邱竹的后颈，在他震惊、挣扎、痛苦的眼神中，最终倒了下去，倒在他的怀里。
这场雨好像下得没有穷尽，像是天都要破个窟窿，阴沉得厉害。
纪淮安抱着他，呆呆傻傻地坐在脏污的泥水里，“陆厌，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陆厌单膝跪地，虔诚地说：“主子，我是奴，您是主!您的话，就是奴的命。”
纪淮安红着眼睛，说：“陆厌，你保护他，让他安全地回到南齐，这是最后一条命令。”
“此后，你不是奴，生死皆由你!”
陆厌看着他，有着纪淮安看不懂的隐痛，“……诺，奴遵命。”
……
…………
纪淮安就这样，抱着陌刀，守在这儿。
今日一别，恐无再见之时。
常贺州看着谢邱竹被人带上马车而无能为力，纪淮安留他一条命，已经是在给他面子。
但还是问出一句，“值得吗？”说完，常贺州咽了口口水，立刻想把之前的话吞了回去。
纪淮安笑了，脚步略微虚浮地走到常贺州身侧，与他一样靠在树上，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常将军没有心上人吧!”
常贺州：“……”
“我脸都破相了，怎么找。”
纪淮安噗嗤一笑，想到自己查到的东西，又心酸，又有些心疼，“你不知道，我的那个心上人没人疼没人爱，柔弱不能自理，是个小可怜。”
“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可得护紧他了!”
常贺州对此嗤之以鼻，撇撇嘴道：“就算如此，若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