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吱呀”一声,牢门被人打开。
阴暗冰冷的审讯室里,梁深不知多少次被冷汗从里到外渗透,除了疼痛还是疼痛,血一点点流尽带来了身体失温的寒意,仿佛生命也跟着流失。
他的呼吸十分微弱,眼睛半睁不睁,早已经彻底失去了光彩,空洞的看着某个地方,发呆的模样像是仿佛失去了部分的思维一般。
彼时,谢邱竹正站在火光映照的刑具下面,慢条斯理地挑起炭火里的烙铁。
烙铁被烧得通红,带着割裂的灼热,一步步靠近被绑在架子上的梁深。
他静默的眸子望着他,深冷如潭的墨色瞳孔里没有丝毫的情绪。
让人猜不透他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之下,烙铁在身上散出白色的烟雾,梁深早就散尽的意识猛然回归,冷汗如雨,涔涔落下。
半晌,他粗喘着看着身前站着的谢邱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谢邱竹,你抓住了寡人又怎么样,纪淮安死了,他死了……雁回关他尸骨无存,早就被山上野狼吃了个干干净净……哈哈哈……”
梁深眸子里杀气腾腾,死盯着眼前人道:“当初你在梁国为质时,寡人就应该早早杀了你……杀了你——”
谢邱竹淡淡的声音响起,“北梁灭了,你早就成了亡国之君!”
梁深的笑声戛然而止,不仅没有恢复神智,反而一会哭出了声,一会又笑了起来,几近疯癫!
“呜呜呜……北梁没了……没了……哈哈哈北梁没了……什么都没了……哈哈哈…… ”
“寡人错了……我错了,谢邱竹,你放了我吧!……哈哈哈……没守住……定远侯,寡人的定远侯呢快来救寡人……”
梁深眼球微突,布满血丝。
定远侯府满门,所有人,连条狗都没剩,全都死了,都被他害死了……
一口污血喷了出来,梁深苍白无血的脸上瞬间暗淡,没有丝毫神色,似乎整个人已经彻底废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
身边的王大监哆哆嗦嗦地靠近这个早没了人样的梁深,好一会收回手指,跪在地上道:“陛下,他……他死了。”
“死了”
谢邱竹淡淡用手里的烙铁拍了拍梁广深的脑袋,随后扔回火盆道:“死了就拖出去喂狗,别脏了寡人的牢房。”
“……诺。”
……
出了地牢,谢邱竹步子不紧不慢,走得闲庭雅致。路到一半便清咳两声,雪白的脸上立刻带着异样的酡红,看起来身子并不爽利。
王大监躬着身子,差半步走在身后侧,见皇帝咳嗽,便仰头将挂在臂弯里的披风递过去。
“陛下,夜里凉,披上件披风吧!”
“不用跟着!”
谢邱竹没拿披风,甩开王大监,一个人走在冗长漆黑的宫道上,一身清辉淡水的月光散在绣着金线的玄色盘龙袍上,孑然伶仃。
五年了!他终于做到了。
淮安,你可看见。
伤害你的人,都死了……
长门宫
推开殿门,昏黄烛火,静谧大殿。
正准备喝茶的谢邱竹就察觉到不对。
这殿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
谢邱竹一双冷隽的凤眸轻蔑地微眯,伸手拔出床头挂着的长剑,用剑尖挑开重重红幔,看清了里面的人。
床帐内是一个双眼被覆红绸,浑身半裸披着绸纱的男子。
一头如云墨发披散在锦榻上,身上穿着对比鲜明的薄纱,若隐若现地与细腻的皮肉交相辉映,又纯又欲。
有点意思!
想来是他那个多事的外祖特意安排的,上回女的,这回男的,一个个试,乐此不疲。
不过……如此绝色,他要怎么杀才好呢
谢邱竹舔了舔尖牙,手中冰冷的剑尖从男子的脖颈一路向下,惊醒了床上被蒙住眼睛的男人,他奋力挣扎却发现自己双手被束,眼睛被人蒙上了细长的绸带,口中亦被塞了布团。
这是哪里
他为什么在这
……
“醒了”
听到耳边传来的清凌凌地嗓音,床上的男子浑身一震。
他太惊慌了,以至于没注意到身侧有人。
冷硬的剑尖稍一用力就刺破皮肉,冒出滚滚血珠子,男人吃痛地皱起眉,身上挣扎得越发用力,清透露肉的绸衣被利剑割破,挑断了腰间的绳子。
男人察觉到危险,足尖反射性地踢向谢邱竹,将他手里的剑踢掉,然后他吐出嘴里塞着的布团,就要卸下眼睛上的皂巾准备还击。
可没等他起身,谢邱竹就用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并且不断收紧。
“有点能耐,呃你还真是出人意料!”
掌下男人手劲疲软,用力想扳开谢邱竹的手指,却都是徒劳。
掐住脖子的手十分狠辣无情,直到肺里的呼吸一点点失去,他难受得头昏脑胀。
“……你……你放开我……”
男人的声带被压住,声音嘶哑难听,眼睛上系着的皂巾在剧烈的摩擦中蹭掉了一半,露出一只水雾弥漫的眼睛。
谢邱竹看到后脸色瞬间变了。
手上的劲一顿,卸了大半。
谢邱竹满脸错愕与惊恐相交,他猛然伸手扯掉男人脸上的带子,扳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
“纪淮安——”
“你是纪淮安!”
男人红唇微张,甩开他的手,捂着青紫的脖子趴在床边大口大口呼吸着,再抬头时眼底一片空茫无措。
“你是谁——”
还没等男人回神,谢邱竹就一下扑到他身上,将他整个人裹挟着压在身下,搂着他的腰。
“……淮安,我好想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我没有做梦……你真的回来了……”
谢邱竹把脑袋埋入他的颈,迫使男人高高地仰起脖子,“淮安,回来了!回来就好,我……”
“呃——”谢邱竹吃痛闷哼一声,接着起身看着被划伤滴血的手腕,神思恍惚,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你想杀我”
谢邱竹语气艰难,惨白病气的面孔全是受伤的神情。而床尾的男人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只如同惊弓之鸟般拿着还在滴血的玉簪一步步往后退。
男人憋红了脸,警惕地看着床边衣着华贵的贵人,口舌结巴地喃喃道:“别碰我,我……我不认识你!”
“而且我叫阿纪,不是纪淮安,你,你认错人了!”
谢邱竹捂着手腕,血顺着指腹滴到地上,砸出一朵艳丽的血花,“你不认识我”
他艰难地压下眼里波涛汹涌的怒气和即将溢出的杀气不敢给他看,一个劲地努力平复着心口的起伏。
再抬头时,他努力扯出一抹苍白的笑试图安慰他。
“别怕,我不伤害你。”
男人根本不动,甚至把玉簪尖对着他,眼里的戒备更是让谢邱竹心凉。
身体的疲软让他现在很没安全感,他为什么会被打扮成这样!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一副与自己很熟的样子。
谢邱竹略微凛厉的眼睛带着满满的侵略性,他上前几步道:“过来!你不会以为拿着一根破簪子就能从这里逃出去,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死死盯着他摇头,却见谢邱竹低头闷闷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