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归
危复难采访。这的确是个问题，光是看起来，便觉得这人不近人情，更别提什么采访了。
面对面的采访是不指望了。
许湮倚在靠背上出了会儿神，面对面是不行，但或许可以采取一些不面对面的，电话应该是可以的。
她想帮帮周桃。
可这件事她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一定能成功，不敢轻易给周桃下承诺。
她给周桃发信息：【危教授人平时不太喜欢出境，我帮你问问可不可以电话采访？】
周桃秒回：【你看到我的朋友圈了？！】
许湮：【刚刚刷到了。】
周桃：【真的可以吗？】
许湮：【可以问问，但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拒绝，你不要抱太高的期待。】
周桃：【这样就太好了，拒绝也没关系的啦，总比一直连他面见不到强。】
许湮刚想回她点什么，周桃又发来信息：【你说的危教授就是危复，那是不是上次我们在饭店遇到的人呀？】
周桃还记得上回在饭店里遇到的危复的事呢。许湮肯定了她，周桃又和她聊了小会，直至许湮说自己还要背知识点周桃才终止了话题。
或多或少还是抱着期待的，不说许湮一定能争取到机会，但也好过没有见到危复的机会。
这两天降温转凉，许湮开始觉得喉咙有些发痒，隐隐有些感冒的迹象。
阿姨提醒她最近换季，感冒的人多，要多注意才好，给她备了些感冒药。
许湮乖乖喝药，恐自己生病。
心里还挂念着帮周桃的事，可最近危复一直很忙，两人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她找不到时机。
但这事也不能耽误了，她只好在阿姨那边制造巧合：“阿姨，今天的晚饭，你把我和危复的在同一时间准备吧。”
阿姨点头，最近太太主动向先生示好的意味越来越明显了。
可下午的时候阿姨却说先生怕是不回来吃饭了。
阿姨自己也觉得有些可惜，难得太太主动要求要和危复在一块吃饭。
许湮思索了会，危复不回来吃晚饭也实在正常，或许是在做实验。
既然危复不回来，她也就找不到一个好时机去跟他提及这件事。
好在周桃那边并不着急，只要能够得到危复的答复就好了，要是不行，也就没有办法的事情。
许湮胳膊肘支着桌子，忽而才想起来自己是留有危复的电话，不过是联系得少，竟然一时没想起来。
她看了眼时间，确保打过去不会耽误危复的工作，才按了拨打。
铃声响了许久，许湮以为不会再有人接的时候，那头却传来了声响。
“许湮？”他声音低哑。
许湮还是头回通过电话联系危复，觉他声音比现实中听着更沉一些。
“是我，你没在忙吧？”许湮无声指尖轻敲着桌面。
“在忙。”危复丝毫没有客套的意思。
“……噢。”许湮缄默了一秒，“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危复愣怔一下，今天怕是比接到许湮电话更令人觉得意外的是她会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去。
无以名状的心思从心底萌生。
他在那头也沉默了会，回道：“我在外地，今天回不了。”
许湮微微讶异：“你出差了呀？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确定，有什么事情，你电话里说。”危复沉静下来，也能猜测到许湮事出反常，必然有求于他。
许湮琢磨了下决定开口：“帮我个忙吧？我有个记者朋友希望能够采访到你，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不用——”现实面对面。
话未了，危复出言打断：“我不能帮你。”
“怎么就不能？”许湮下意识反问。
其实她也猜测到了危复大概率会拒绝她，不过这比她想象中得还要干脆。
许湮的问题危复不想回答，莫名其妙的，倘若只是关于她自己的事情，他或许就同意帮她了。
可这有关他人，他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没等到危复的回答，许湮有点怏怏地开口：“不打扰你忙了。我等你回来。”
危复挂了电话，耳边萦绕着许湮的一句“我等你回来。”
她绝不是肯轻易放弃的人，这句话意有所指，却让他的心像被羽毛拂过，不轻不重挠了一下，微痒。
挂了电话之后，有人过来叫他们进入会议室。
危复侧头，神使鬼差地问了身旁人一句：“什么时候会结束？”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那人回答。
危复颔首，陷入一阵沉默。
许湮晚饭时间胃口不好，自觉感冒好像要加重了，喉咙更疼，没有吃饭。
屋外空气低沉，她上楼多穿了条外套才下来。
阿姨见她换了衣服，以为是要出门，叮嘱她：“太太如果要出门，记得带把伞，我看天气预报，今晚大约是要下大暴雨。”
许湮沉吟一会儿：“大暴雨……”她摇摇头，“我不出门。阿姨你今天早些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阿姨清楚家里女主人会体恤人，也担心突降暴雨路上不安全，也就不做过多客套，关紧了别墅里的门窗就匆匆离开。
阿姨走后客厅愈加显得空旷，许湮把手机拿在手上摆弄了会，没给周桃发信息，也暂未准备告诉她被拒绝的事情。
危复那儿……再磨磨，还是有转机的。
思及此，她心下愉悦许多，收了手机跑上楼。
她今晚早睡，免得感冒加重，虽做了多年的医生，许湮还是很痛恨自己生病去医院这件事。
天气预报预计得准，夜里骤然下起大雨，豆大的雨点连续拍击着窗户，连同轰隆隆的雷鸣声一起。
许湮睡得本来就早，被这巨大的声音一扰，从梦里惊醒。
她好久没做梦了，竟然梦见危复……
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喉间巨痛无比，吞咽困难。
她支撑着床垫坐起来，呆坐在床上好一会，黑暗的房间愈显明亮，雷电划破天际，屋内霎那间亮如白昼。
她逐渐清醒，决心起身下楼喝杯水。
她才刚到客厅，就听见大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心脏胡乱跳动，怦然欲出。
小区的安保严格，别墅更是难以进入，许湮安慰自己，稍微心安了一点，虚虚握住拳头，静待那人进来，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对付不速之客。
门被人推开了，寂静的客厅里夹杂进来另一种声响——缭乱的雨声。
她没有开灯，结果是只能看见一个黢黑的团影。
许湮捏紧手心，沉声问道：“谁？！”
“我。”危复极力忍耐着什么，声音格外沉闷。
这一声让许湮悬起来的心彻底落下，但还是很讶异，讶异危复这个时间从外地回来。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她有些呆愣。
危复没有作答，只是朝着她这边走过来，许湮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是朦朦胧胧间，觉得他的神情大抵是痛苦的。
她意识到这点，连忙上前虚扶住他，靠得近时，才能闻得清他略微沉重的呼吸。
“怎么了？”她慌乱开口，心跳都有些加快。
危复依旧无言，在机场的时候飞机因为暴雨延误，他就觉得身体十分不舒服了，强撑着回到桥市，一路忍了回来，在这儿遇到许湮，疼痛溃不成军。
许湮扶着危复，但他到底是个一米八多的男人，也比她重得多，马上撑不住了，两人以一个相拥的姿势跪在地上。
许湮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拥抱着他的身体，他的掌心压着许湮的后腰，十分用力，许湮觉着马上要被他揉入身体里了。
这是种怪异又让人不抗拒的感觉。
她静默地任由他拥抱着自己。
她能感觉到危复的压抑着的痛苦，她却升起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趁人之危……
其实她不应该的，可这似乎是个不可错失的机会。
“危复。”她很平和地唤了声他的名字。
危复的痛苦得到纾解，可内心巨大无比的空虚却让他不满足于这短暂的相拥，他轻轻“嗯”了一声。
“感觉怎么样了？”她轻问。
“嗯。”
许湮不太明白他的“嗯”是什么意思。不过能够这样回答她的问题已经很好了。
“还要保持这个姿势？”许湮问。
“嗯。”
是不是现在问什么他都愿意答“嗯”？抱着这样的想法，许湮觉得前面的铺垫已经够了。
“那答应帮我的忙吧？”许湮话出口的时候，倏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
许湮觉得扣在她腰间的手，好像更紧了些。
刚才回答了她好几个“嗯”的男人却已经沉默了。
看来也不完全是不清醒的。
“危复？”
“不帮就算了。”许湮微微叹气，松开他，“感觉好多就先起来吧。”
膝盖跪在地上，久了难免会有点痛。
只是她没想到她这话刚出来，危复的身体一僵，低低说了句：“我帮你。”
他不想答应她，更不愿意松开她。
许湮震惊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用手压下：“别动。”
“噢。”许湮沉默了会，又问，“真的答应了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