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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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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沈晗的身体无法赶路,便又在山脚下的小院歇息一夜。

    现在他夫妻相处一刻便是一刻,白玉堂和云曦都不敢打扰,只是黄昏云曦做好饭菜,和白玉堂一起送到他们房中,见沈晗犹在昏睡,悄声道:“展大哥,我来守着晗姐姐,你先用饭。”

    展昭摇摇头,道:“多谢弟妹,我还不饿。”

    白玉堂道:“还说不饿?难道你成仙了,这一整天都没吃饭。”

    他说话声音一响,惊醒了沈晗,沈晗支起身子,急道:“大哥,怎么一整天都没吃饭?胃又该痛了。”

    他赶紧扶住妻子:“没有的事,午饭早就吃了。你快躺下。”

    妻子略略放心,执意让他先用晚食,云曦喂她喝粥,却是吃了两口再也吞咽不进,只是支起耳朵,听他用完晚食方才放心。

    夜深人静,灯烛照着她苍白的脸,玉容惨淡,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轻轻的咳嗽着,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上。

    良久,她睁开眼,柔和的笑了,颊边有小小梨涡,仿似往日一般娇美可爱。

    “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和大哥一起下棋了,我又赢了。”她骄傲的笑:“每一次都是我赢,梦里也是一样。”

    “你赢。”他温柔的抚摸她的鬓发:“永远都是你赢。”

    “好想和大哥再下一局棋,”她遗憾的叹息:“可惜眼睛不好使了。”

    他站起来,仔细寻找着,终于在房间找到棋盘,扶着她的手下着黑子,自己执着白子,告诉她棋局如何布。沈晗开心地笑了,手握在他手中,一步步的由他扶着放着棋子,一如既往的又悔了几个,又不出意料的赢了他。

    “又赢了,我怎么就没输过呢?”她满足的笑,声音渐渐低弱,靠在展昭怀中,又昏睡过去。

    过后便一直昏迷,原想等几天再赶路,但看她情况不好,云曦小心翼翼劝道:“展大哥,晗姐姐一定想早些见到翼儿淳儿。”

    到了家中,两个孩子呼唤下,微微清醒了一会儿,努力朝孩子微笑着。展淳还小,憨憨的,抱在心莲怀中,不一会儿便被玩具吸引了,只顾低头把玩。展翼已经六岁,初晓人事,他素来顽皮,此刻却乖得很,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娘痛不痛?”

    “娘不痛。”她柔和笑着:“一点也不痛。”

    展翼坚强的望着母亲,终于忍不住,眼泪一点一滴的落下,落在沈晗的手背上,沈晗用尽力气道:“翼儿,以后要听爹爹的话。爹爹辛苦,翼儿莫顽皮,不惹爹爹生气,帮莲嬢嬢照顾好弟弟。”

    “翼儿乖的。”展翼呜咽着:“翼儿一定做个好孩子,翼儿做个好孩子,娘的病就会好起来,是不是?”

    沈晗万箭穿心,勉强笑道:“翼儿一直是个好孩子,是最好最好的孩子,懂道理,明是非,做好自己就好,翼儿已经很努力了。”

    她自感无力支持,唯恐在孩子面前昏迷,让他们害怕,低声道:“翼儿,娘想睡一会儿,翼儿先出去好吗?”

    等到孩子们出去,她复又昏迷,包拯公孙策来探望也一无知觉。包拯看着坐在一旁的展昭鬓边微霜,双眉紧蹙,回想起他自襄阳归来重伤时沈晗的衣不解带,如今命运轮回,轮到他遍访名医却束手无策,心中叹息,默默轻拍他肩:“展护卫,小鱼儿的师父虽然暂时没有见到,但是你的信留在了那儿,她一回来便能看到。”

    展昭轻轻颔首:“多谢大人。”

    此时佣仆进来禀报:“展大人,外面有宫里的人来传旨。”

    展昭站起来,换绛袍,戴玄冠,预备接旨。白玉堂在旁讥讽道:“这个时候,莫不成还派九死一生的任务?我白爷倒要看看,宫里的人还有没有一点人味?”

    “御前三品带刀护卫,龙神卫四厢副都指挥使展昭接旨!”内侍站在正厅,高声道。唤了几声未见踪影,不满道:“展大人怎么如此怠慢圣意?”

    “展夫人病重卧床,是以展护卫耽搁些许。”公孙策陪笑道:“公公请喝茶。”

    内侍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对了,这个圣旨还请展夫人一起来接。”

    “公公包涵,展夫人目前还无法起床。”

    “不能起床,就让人扶着下床接旨呢,这可是圣旨!”内侍不阴不阳道:“难道能对圣旨不敬?”

    话音未落,便见展昭走了进来,立即换了一副笑脸:“哟,展大人,夫人没来啊?这可是给夫人的旨意。”

    “内子昏迷之中,无法接旨,中贵人包涵。”展昭忍着气道。

    “好说好说。”内侍清了清嗓子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前三品带刀护卫,龙神卫四厢副都指挥使展昭之妻沈氏温柔贤淑,相夫以顺,通晓医道,救人无数,特赐沈氏为淑人。”

    展昭接了旨,内侍道:“展大人,按照规矩,夫人是该谢旨的。要不展大人扶着夫人磕个头,也算是尽了规矩。”

    展昭一言不发,面色冷冽,执着圣旨的手微微颤抖,包拯忙道:“中贵人辛苦,请坐。”

    内侍是裴云季的徒弟,想为难一下展昭,但看到展昭的脸色,也不敢多说什么,况且包拯打了圆场,也只能打个呵呵,由包拯陪同着说了些闲话,喝了几盏茶,告辞而去。

    “什么淑人?小鱼儿别说现在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好的时候,她何曾稀罕过这个?害她的幕后指使不让你查,这个虚名给她,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做给人看罢了。”白玉堂忿忿道。

    这回,连云曦都默认,没有制止他说。

    展昭沉默的握着妻子双手,谁说什么,说什么话,他仿佛全没听见。

    忽见展翼急匆匆跑进来,拉着展昭的袖子:“爹爹,爹爹,慕容外婆来了!”

    展昭急忙站起来,却见慕容霜已经疾步走进来,一见沈晗这模样,又悲又痛又怒,赶紧搭脉视诊,诊得脉搏已经紊乱,心如刀绞,怒不可遏,喝问展昭:“她怎么受的伤?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待听展昭道得始末,更是怒火中烧:“她就在你眼皮下受的伤!你供职开封府,保护京畿治安,自己的妻子,已经第二次了!”

    白玉堂知道慕容霜的脾气,现在看展昭垂首无语,忙劝道:“慕容前辈,这并不是展昭的过错……。”

    “怎么不是他的过错?我好好的女孩儿嫁给他,怎么待他,他心里清楚!现在我的女孩儿成了这般模样,我不找他找谁?”

    展昭黯然跪下,道:“展昭没照顾好沈晗,愿领前辈任何责罚!只求前辈先救沈晗!”

    “要是能救,我能不救吗?”一滴清泪从慕容霜眸中流出:“可是怎么救?”又气愤的口不择言:“你襄助青天,你威名赫赫,你行侠仗义,展大人,展大侠!庙堂江湖谁不赞你!可是她呢?她为你马不停蹄赴庐山,大雨之夜攀悬崖寻药草,差点摔死在山谷!她为你临产之时击登闻鼓,告御状救你出来!翼儿八个月,你领军去邕州,她又狠心给翼儿断奶,暗暗相随于你,又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次!展昭啊展昭,我这女孩儿可对得起你?你可对得起她?”

    展昭抬起头,一双清眸已是热泪盈眶,紧紧抿着嘴唇,不作一声辩白。慕容霜越说越气:“展昭,沈家世代行医,仁心仁术,培养出这样一个好女孩,给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且不说我饶不了你,就是她天上的父母看着,难道就饶得了你?”

    展翼见慕容霜大怒,吓得抱住慕容霜的腿,大哭道:“慕容外婆不骂爹爹,不骂爹爹……。”

    慕容霜瞧在孩子的面上,怒气稍缓,刚不作声,白玉堂马上道:“慕容前辈,话也不能这么说,展昭对小鱼儿也很是爱护……。”

    他不说还好,一说慕容霜又大怒:“他要是爱护!就不会当年背上一刀,现在又受毒伤!”

    这一下,连白玉堂都吓得不敢出声,尴尬的沉默着。这时,包拯徐徐进来,见此情形,明白一二,和言道:“慕容夫人。”

    慕容霜只能行礼道:“包大人。”

    “慕容夫人请坐。夫人前来,本府很欣慰,小鱼儿姑娘是展护卫的贤内助,展护卫夙夜为公,小鱼儿姑娘从未拖过后腿,总是理解支持。小鱼儿姑娘由夫人养育成人,夫人培养出这样一位好姑娘,包拯在这里代展护卫向夫人致谢。”

    包拯说的和蔼客气,慕容霜不得不道:“包大人过誉。”

    “今天小鱼儿姑娘重伤,大家都很心痛。”包拯叹道:“展护卫更是操碎了心,这些天来,这个孩子憔悴了不少。”

    慕容霜徐徐看展昭,果然形容清瘦,鬓边一抹微霜触目,细想起来,他也不过三十出头,想来最近忧急相煎,是以早生华发,不禁心头软了一软。

    “夫人能来,小鱼儿姑娘便有救了,这也是小鱼儿姑娘善良厚道之福报。”包拯道。

    慕容霜黯然道:“包大人,这次小鱼儿重伤,民妇一时难有良策。民妇想,相求于民妇的师父,或许还能把这个孩子救回来。所以民妇请包大人应允,带孩子去找民妇的师父相救。”

    展昭眸中顿时点燃希望的火焰,立刻道:“慕容前辈,我马上带沈晗,同随慕容前辈前去求医!”

    “不!你不能去!”慕容霜语气冰冷,也不说理由,但是显然无商量余地。

    “前辈,沈晗伤重难行,处处要人照顾,我们是夫妻,还望前辈通融,让我照顾沈晗,一同前去!”

    “沈晗我会照顾,但你不能去!”慕容霜冷冰冰道:“我不想说第三遍。如你执意要往,我便不去。”

    白玉堂气道:“尊你是小鱼儿的师父,叫你一声前辈,麻烦你说人话好不好?他们是夫妻,有你这样不通情理的,不允许丈夫照顾妻子?”

    慕容霜道:“好,我不带她走,让她好好的在这里,你们该满意了?”

    展翼聪明,看大人说话,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依依拉着慕容霜的手,道:“慕容外婆,让爹爹一起和你去,照顾娘。我要娘好起来。”

    慕容霜对着孩子,口气略略温和:“翼儿,慕容外婆会把你娘治好的,翼儿放心。”

    包拯见她始终不松口,知道她性格孤傲偏激,求也无益,便和言道:“展护卫,让小鱼儿姑娘随慕容夫人先去治病,一切等小鱼儿姑娘好了再说。”

    事已如此,展昭只能答应。妻子沉沉昏迷着,他小心的抱上马车,用棉被细心的将妻子包裹好,临下车时再看看妻子,眸光中有深刻的伤痛和不舍。

    “你回去吧。”慕容霜温和了一些:“如她命不该绝,伤好后我会送她回来。”

    “是!”他行了大礼,小心问道:“前辈,不知前辈的师父身在何地?”

    “这你就不必打听了。”慕容霜淡淡道,再不和他多言,打发车夫赶马,绝尘而去。

    行至陈留县,慕容霜从窗中掀帘后望,见展昭还远远骑马跟着,命车停下,走向展昭。展昭立刻下马行礼,她冷冷道:“展昭,你是要把蹲点的功夫用在我身上,当我是罪犯,一路跟踪不成?”

    “前辈恕罪,展昭只因不放心沈晗。”

    慕容霜口气略缓:“你安心去吧,你在这里,我倒是不愿意走了。”

    展昭只能听从,临去之前,从怀中取出几枚银镖:“前辈,这是展昭行走江湖时的信物,还请前辈收下,万一遇上急难,出此银镖,江湖朋友自会相助。”

    慕容霜淡淡接过,道:“知道了,你不必送了。”

    展昭只能停马此处,望着马车越行越远,终于消失在夕阳之中,从此天涯茫茫,不知夫妻何时才能相逢,心头绞痛,不觉潺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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