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第三十五章

    陈菊的判决下来，是铡刑。执行前，她希望见见两个儿子。念及母子亲情，包拯特意让她在开封府一个僻静的小厅让母子见面，命人除去她的枷锁，由马汉在一旁看守，并再三交代要注意她的情绪。

    事到如今，她反而很平静，往事一幕幕流水一般在她脑海中闪现。在家做姑娘的甜蜜，入宫后的憧憬，被赵祯临幸时的兴奋，嫁给冷绪的不甘，和耶律曦的风情，如今都成一梦。如今让她惦记的，只有两个儿子。她特意换上橙色缂丝绣着大朵牡丹花的褙子，月白色裙边绣茜草花的裙子，精心梳就的发髻上插着嫣红的通草花，留给儿子的最后形象，她必须是端庄美丽的。

    展昭牵着冷轩的小手，从后衙走过来。冷轩抱着展昭给他买的磨喝乐，软软的问展昭：“展叔叔，我娘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啊？”

    面对孩子天真的提问，展昭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滞了一滞，他温和地说：“轩儿，你娘要留在汴梁。”

    “为什么呢？”他纳闷的问：“我娘不愿意回雄州嘛？”

    “你娘在汴梁还有事。”

    “那什么时候回雄州呢？”

    展昭微笑道：“只要轩儿很乖很乖，长大了娘就会回来了。”

    “喔。”他乖乖的回答：“轩儿会很乖很乖的。”

    见到了陈菊，他却瑟缩着不敢进去。对于这个娘，他实在接触得太少。每次回雄州的家，她总是不开心，和奶奶吵，又埋怨爹，也很少抱他亲他，他有些怕娘。他紧紧的握住展昭的手，将小身子贴着展昭，不敢走进去。

    冷青已经坐在陈菊身边了，陈菊向他伸出手：“轩儿，过来，到娘身边来。”

    冷轩突然怕了，将头埋在展昭的身上，小声说：“展叔叔，我想去奶奶那里。”

    “轩儿，没事的，你娘喜欢你。来，叔叔带你过去。”展昭温柔的将他带到陈菊身边，然后对陈菊颌颌首，退向偏厅一侧，和马汉分坐在两个角落，监督着他们母子见面。

    “青儿，轩儿，要和奶奶回雄州了。以后要听奶奶的话，奶奶年纪大了，你们不要让奶奶操心，要帮着奶奶做事，好好读书。”她抚摸着冷青的头，握着冷轩的手和蔼的说。

    冷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冷青点点头，突然道：“娘，我想宫里的爹爹。”

    陈菊苦涩的笑了一下：“宫里的爹爹很忙，他心里装着天下，装不下青儿了。”

    冷青郁闷的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又道：“那我想北边的阿爹。”

    “北边的阿爹和你没关系，不准想！”陈菊变色喝道。

    “可是北边的阿爹对我好的，”冷青哭道：“我不想和奶奶回雄州，我想去北边的阿爹那儿……。”

    陈菊又气又急，一个巴掌打在冷清脸上，展昭和马汉马上喝道：“陈菊！”

    冷清捂着脸哭泣着，陈菊黯然的低下头，流出了眼泪，冷轩惊慌的看着，俄顷，慢慢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冷青的手，用孩子稚嫩的声音道：“哥哥不哭，轩儿喜欢哥哥，轩儿的陀螺，风筝，小泥人都给哥哥玩。这是展叔叔给我买的娃娃，给哥哥。”

    手足情深，亲情天生，小哥儿俩拥在了一起，陈菊看着儿子，热泪满面，冷轩掏出小手帕，给娘擦着眼泪：“娘不哭，展叔叔说了，轩儿乖乖的，长大了娘就回来了。轩儿会乖的……。”

    孩子的童言童语使得一旁的展昭和马汉都不忍的转过脸去，陈菊抱住冷轩，失声痛哭：“轩儿，娘对不起你，娘悔啊，娘悔啊……！”

    眼看着时辰将到，展昭只能狠狠心，道：“陈菊，有什么话，你快说吧。”

    她努力的镇定一下情绪，一手一个，握着两个孩子的手：“青儿，轩儿，娘要走了。娘只有一句话留给你们，做人可以不聪明，但一定要善良，宽厚，知足。这是娘用命换来的话，你们记住了吗？”

    冷青懂事的点头，冷轩也懵懂的点点头。时辰到了，马汉站起来，道：“好了，陈菊，走吧。”

    两个孩子被展昭牵住了手，看着陈菊随着马汉走出了小厅，他们突然挣脱展昭的手，飞奔上去，抓住陈菊的裙子，一连声的呼喊着：“娘！娘！”

    陈菊肝肠寸断，心如刀割，再一次的拥住孩子。展昭马汉虽然见多了铡刀下的悲欢离合，但还是忍不住眼睛热了，马汉顿了一下，喝道：“走吧！”

    惨淡日色里，被展昭紧紧攥住的两个孩子还在凄声呼唤：“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