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第三十四章
十六
大案告破，展昭也抽空回去看看沈晗母子。他特意去菜市场买了两条大鲫鱼，回去给沈晗炖汤。汴梁的清晨已经有了初春的迹象，乳白色的晨雾中轻笼着淡淡的水汽，梅花开得正盛，一进家门就闻到馥郁清香，他放松的呼吸了一口，踏进后厅，看到展大嫂正要往厨房去。
“二弟回来了！”展大嫂欣喜地说：“可是念叨你，再过两天，翼儿就满月了。要开洗儿会了，该请谁来，都得你做主。我想去府衙看看，可是弟妹拦着不让，说这是大案子，不能添你麻烦。还真是巧，你可回来了。”
“大嫂，翼儿的满月酒可能要推迟两天了，我还得到雄州出次差，护送证人回乡。”展昭温润笑道。
展大嫂有些不满，嘟哝道：“让谁去不是送，偏得你去，这可是你的头生儿子，满月洗儿是大事，要你抱儿子的。”
到雄州出差，不但要护送冷大娘祖孙，还要把冷绪的腿骨送还棺中，所以，他必须去。他歉意的笑笑，又道：“沈晗呢？这些日子身体如何？”
“好些了，能坐起来了。气色也好很多了，到底年轻，恢复得快。”展大嫂道：“她还睡着，你待会儿去看。”
“我去给她炖个汤。”展昭提着鱼往厨房去，展大嫂立刻跟了进来：“我来我来，这事你一个大男人哪会做？”
展昭微微一笑，卷起袖管，麻利的杀起鱼来，展大嫂惊讶的看着他刮鳞，挖腮，剖肚，清洗，又在油锅中利索的煎鱼，吃惊道：“二弟，没想到，你做菜这么熟练？”
展昭微笑着道：“以前在师父处，没了师娘，春妮还小，就自己摸索着学做菜，做给他们吃。后来行走江湖，会做饭倒是挺方便的。”他又问道：“大嫂，有火腿吗？”
“有有，”展大嫂忙切了火腿片，放进汤里一起炖：“弟妹可知道你这个本事？”
“难得下厨房给她做过，一直是她在做。”
“她要是知道是你做的，准高兴。”展大嫂添着柴火，笑道：“是该好好疼她，弟妹人多好。对了，二弟，前几日她师父来了。可把我给尴尬了。我以前听你说过，这个师父可是他娘一般的亲热，但是那样子，怎么都想不出，弟妹这般好性子，师徒俩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她师父来了？”展昭微蹙着眉头，问道：“来了多久？”
“时间不长，我在楼下听到弟妹在哭，好像是要留她师父，但她师父可是古怪，怎么也不愿意留下。我想这是弟妹的娘家人，怎么也得尽礼数，也上去帮着留，但人家就是不说话。哎，”展大嫂摇着头：“弟妹可怜，不当我面哭，我见她把头埋在翼儿的襁褓中，我知道她在难受。过了些时候我在上楼给翼儿换尿布，摸到翼儿的襁褓都让弟妹的眼泪打湿了。”
展昭的心狠狠一抽，煎着鱼的手势微微一顿，道：“她师父还在汴梁吗？”
“不知道。但弟妹说，估计还在。这汴梁这么大，难道找得到？”
“估计她住的不会远，我派人一家家客栈去问，没出汴梁，一定请她来喝翼儿的满月酒。”
沈晗还在睡，展翼睡在她身边，倒是醒着。二十来天不见，孩子已经快满月了，比他离开时大了一圈，见到有人来，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还吐了吐小舌头。展昭放下鱼汤，爱怜的凑近儿子，握着儿子柔嫩的手指，温柔的笑道：“翼儿，爹回来了，认识爹吗？”
展翼轻轻的“啊啊”两声，穿在小棉袄里的小手摆动着，展昭将他抱起来，好久没抱孩子，姿势倒是有点生疏了，展翼觉得不舒服，小嘴扁了扁，大声哭起来。
沈晗被吵醒了，一睁眼，看到展昭，惊喜道：“大哥回来了？”
“回来了。”展昭温柔的看着妻子：“气色比我走以前好多了。”
“一去又是二十天。”沈晗嗔道：“说是到府衙转一圈，一转就没个人影。看，儿子都不认识你了，这不靠谱的爹。”她抱过展翼，笑道：“你爹啊，一圈就是二十天，是不是做神仙去了？这山中一圈，可是人间千年。”
展昭歉然的微笑道：“忙起来就不知道时间了，等到这个案子忙过了……。”
“快别又给咱们娘俩吃大馅饼了。”沈晗甜甜笑道：“以前给我一个人吃，现在还给儿子吃。好啦，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随你怎么忙都行。”她端详着展昭：“怎么瘦了一圈呢？又没好好吃好好睡的？”
展昭温润笑道：“还好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一有案子就日夜颠倒。”
“等我好一点还得给你送饭。”沈晗又道：“检查。”
展昭笑道：“哪儿也没伤。”
“检查。”她柔柔道：“我见了才放心。”
细细都检查一遍，她才放心，展昭端过鱼汤，道：“好了，喝鱼汤吧。”
才喝了两口，展翼就扬着小手，哇哇哭开了。沈晗忙把他抱起喂奶，他一钻到沈晗怀里吃奶就安静了，沈晗抱着儿子，道：“大哥，剩下的鱼汤你喝了吧，你也补补。”
“锅里还有。”展昭喂着她道：“我都炖了一个时辰。”
“你炖的？”沈晗欣喜道：“那我得喝，我怎么觉得特别好喝呢？原来是我们家大哥亲自煮的鱼汤，你还会去买鱼？”
展昭笑道：“就在第一个摊上，选了两条，丢下二十来文钱就赶紧走了。”
“可是上了当了，两条鱼最多五文钱，你买的鱼金贵。”
展昭赧然的笑了，他没想到清晨的菜市场这么多人，摊主认出了他，怎么也不要钱，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大哥，师父前两日来了。”沈晗轻轻的说。
“嫂嫂告诉我了。”
沈晗低下头，轻轻靠在展昭肩上，眼泪不觉掉了下来，一滴落在了展翼脸上，展翼停了下来，看了看母亲，又钻到娘怀中使劲的吃奶。
展昭轻轻拍着她：“好了，不难过了，月子里不能哭，伤眼睛。慕容前辈应该没走，大哥一家家客栈去找，找到了请她过来喝满月酒。”
“她不愿意的，大哥擒了赵爵，她心里头有怨。可是她不来，我心里难过。二叔来信说，这阵子生意忙，也走不开，只能来喝百日酒了。大哥，我娘家的人，一个都不来了。”她的眼泪，终于打湿了展昭的肩头。
展昭为她擦着眼泪，温柔的说：“慕容前辈对展昭有怨，展昭去解释，去负荆请罪，以情动人，她会理解的，慕容前辈知书达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那大哥要受委屈的。”她哭道。
“这点委屈算什么？为了晗晗，大哥愿意。”澄澈的眸光中是柔情的光芒，他将妻子揽入怀中，轻轻地吻她的额头。
沈晗破涕为笑：“还有十九个，一天一个，记着呢。”
父亲充满着柔情蜜意的吻落在了母亲的额头，面颊，唇边，展翼闹不明白，自己的空间怎么突然变小了，父亲的身影是这般伟岸，他伸出小手，气愤的想推开父亲，可是推不开，索性又钻入母亲怀中，狠狠吃了一通，随后甜甜的睡着了。他那小手小脚一伸像醉汉的样子可爱极了，展昭忍不住又要去揪他的小鼻子，沈晗赶紧道：“不许逗儿子，他正睡得甜呢。”又带着些苦恼道：“这下又是白天呼呼大睡，晚上不睡了。”
“那把他揪醒。”
“不要不要。”沈晗赶紧道：“你要是睡了，把你给闹醒多难过啊，儿子也要难受的。让他睡吧。”
展翼到了晚上果然不睡了，展昭这段日子神经和体力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放松下来，疲累也随之袭来，很想倒头大睡，但是儿子不肯睡，还非得抱着走，他只能抱着儿子，绕着房间兜圈子，皱着眉道：“这臭小子，折腾你爹呢。”
“嫂嫂和心莲姐这些日子都是晚上不睡，轮流抱他。”沈晗也急道：“怎么办呢？你明天还要去府衙，可不能缺觉。大哥，你把他放下，我来抱他。”
“没事没事，”展昭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儿子精神好得很，他道：“我坐着摇他，看他睡不睡。”
他把儿子放在摇篮中，自己坐在圈椅里，用脚摇摇篮，展翼显然很稀罕这种新奇的方式，在摇篮里“啊啊”的叫，展昭支着额，快要睡着了，沈晗忙道：“你上来睡，把摇篮放在床边，我来摇他。你都要睡着了，在用脚摇他，一摇把他摔个大跟斗。”
沈晗半坐着，轻轻摇着摇篮，给儿子唱着儿歌。展翼饶有兴味的吃着手，展昭已经鼾声都起来了，沈晗笑着说：“看你爹，睡得多沉，他就是找案子的命。这个案子没落实，半夜里他就翻来翻去，好了，现在酣打得咱们家屋顶都要掉了。”
话音刚落，展昭又打起酣来，沈晗笑得更甜了，展翼也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啃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叫了几声，沈晗摇着儿子的摇篮道：“快睡吧，宝宝快睡，再不睡，你爹要掷棋子了。看见咱们地板上的坑没有？都是让你爹掷的棋子。这人手劲多大。你再不睡，他要发火喽。”
展昭准时醒过来，朦胧睁着双眸道：“该换尿布了？”
“不用，没尿，睡你的吧。”沈晗笑道。
展昭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展翼在摇篮里呆不住了，开始不安的扭动身子，沈晗把他抱起来，他的头马上在沈晗胸前蹭来蹭去，沈晗笑道：“粮仓来了。”一闻到母亲怀中的奶香，展翼就迫不及待的嘴里吭哧吭哧的钻了进去吃起奶来。
他边喝奶沈晗边摸着他毛茸茸的头发，边柔柔唱着歌轻轻拍着他，随后低低唤展昭：“大哥，他尿了，赶紧给他换尿布。吃了奶他准睡。”
果然吃了奶，展翼又像小醉汉一样睡了，展昭立刻吹灭灯，沈晗揽着展翼动都不敢动，生怕惊醒他又要让展昭抱着走。展昭在黑暗中，压低声音道：“明日白天不让他睡。”
沈晗轻声道：“好不容易睡着了，快别说话了。你下半夜打鼾轻一点，把这小祖宗吵醒了，下半夜咱们又没得睡。”
“我打鼾了？”展昭奇怪的说。
“屋顶都要让你掀掉了。”沈晗无声笑道：“看来案子破了，对了，那个假皇子怎么样了？”
“回雄州，由他祖母抚养。”展昭叹道：“孩子很可怜。”
沈晗也叹道：“在皇宫里住了这么一遭，他以后能习惯过老百姓的日子吗？”
这时，展翼动了一下，两人赶紧不说话了，不多一会儿，展昭的鼾声又起来了，和上半夜的一样响，好在，妻子和儿子在他的鼾声中睡得很安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