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第三十三章
尾声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桂香幽幽，笼罩着汴巷深处这处粉墙黛瓦花木扶疏的庭院，月光照着院中一片晶莹，花花草草都如沐浴在空灵的月色中，在暗夜里分外安静。瓦上已有薄霜，发出幽凉光芒，秋深了。
展昭缓步走过正厅，从右手游廊走过去，绕过庭院，到了里面一进，只见楼上一盏灯火，将妻子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正在纤手弄素针，又见她低头咬断针线，将手中织物拿起，似很满意的欣赏。看了一会儿，扶腰站起，往门口走去。展昭不由心头一暖，快步走上楼梯，沈晗正在门口的红泥小火炉上看着汤水，听到他的脚步声，惊喜抬头，圆而灵动的黑眸中顿时温柔如水，甜甜梨涡若隐若现，柔声道：“大哥回来了。”
“回来了。”他温润答道，只觉今夜的疲累，萧瑟，感慨，都在妻子的笑容中慢慢淡去。他接过妻子手中碗，熄灭炭火，微蹙眉峰：“这么晚了，还没睡？”
“为你做了两条护腰，天渐渐冷了，你的腰不保暖不行。”她涩然道：“原本就有旧伤，这脊杖，终究是伤身的。”
说着，眼角就有泪光，展昭用拇指为她轻轻擦去，蔼然笑道：“不伤身，内功护体，再说行刑的又是王朝马汉，自家兄弟。”
“自家人才只能打得狠，开封府的难，我终是知道了。”沈晗在他胸前微微靠了一会儿，方甜柔笑道：“先把参汤喝了，再试试护腰合不合身？”
原来炉子上炖的是参汤，微苦的药味展昭还不习惯，边喝边笑道：“喝着这个，好似自己已是大人的年纪了。”
“你到了大人的年纪，还不知怎般的七痨八伤？身上的这些旧伤定是要都和你算账，现在已有迹象，如不好好保养，到时候有你难受的。到底不是铁打的汉子。”她眸色黯然道：“这次更是雪上加霜。”
“无碍。”展昭眸中的光芒霭如春阳，温柔说道：“大哥身体强健，这些伤算什么？一定陪你到白头。只是，你莫嫌这些伤疤丑陋才好。不过也有好处，等到做了爷爷，带着孙子洗澡，也能一一讲给他听，别看你爷爷现在老态龙钟，当年也是英雄，这满身的疤便是证明。”
沈晗不禁莞尔：“爹还没做，就想做爷爷了，还真是贪心。”她抚摸着腹部，甜甜笑道：“快将参汤喝了，一滴都不能剩。”
展昭故意苦着脸道：“味道好怪，好难喝。”
看到他孩子一样的表情，沈晗笑得更欢了，道：“要不你捏着鼻子喝下去？我可不能帮你喝。”
展昭果然捏着鼻子喝下去，看着他故意做出的苦相，沈晗笑倒在他怀里：“我要是讲给谁听都不信，展大侠英雄盖世，刀山火海闯过的人，喝碗参汤就把他难受成这样。”
展昭捏着她的鼻子，笑道：“这个秘密，天下只有沈晗知道。”
沈晗俏皮笑道：“我偏说。现在就说。”她轻轻对着腹中孩子道：“翼儿，看你爹，其实是个小孩子呢。你爹这个人啊，喝药怕苦，喝参汤怕苦，所以娘酿了许多许多甜梅子，都是为爹准备的，不过他要是不乖，就不让他吃，好不好？”
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欢快，展昭深感欣慰，只觉室内温馨安逸，红烛跳动的暖色光焰下，他柔情看着妻子，沈晗微微赧然，笑道：“这么看人家看嘛？”
“看不够。”他澄澈双眸中跃动着深长，悠厚，浓浓的爱意，薄唇深深的上扬，煦然道：“这辈子都看不够。”
“越来越会哄人了。以前是个闷嘴葫芦，现在可是能说。”沈晗甜甜笑道：“向谁学的？”
“无师自通。”
“油嘴滑舌。”沈晗抿唇笑道：“都说这个人是好人，可知这些坏都藏着掖着。”
她又取过护腰，道：“试试合不合身？”
护腰中她用了上好的丝棉，再用活血补气的药材做了一个极精致的夹层，戴在腰上，既轻盈又很是舒适。试护腰的时候，她触到展昭后腰的令牌，喜道：“令牌找回来了？”
展昭点点头，她又问道：“云丹也找到了？”
展昭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她走了。”
“走了？”沈晗先是一惊，后来再想想，也释然了：“也是，云丹也就是骗了令牌。还回来就好了。”她轻轻叹息道：“她虽然骗我，但一定也有苦衷，大哥，她去了哪儿？不在汴梁了吗？”
“离开汴梁了。”展昭不愿多谈，道：“夜深了，歇息吧。”
离开汴梁，她会去哪儿呢？故乡可有亲人？夜已深，沈晗却辗转反侧，犹在为她担心，待到展昭熟睡，她轻轻起床，绕到床后箱柜，取出一盏小小琉璃灯，坐在窗前，抚摸着垂下的晶莹璎珞，黑夜中，璎珞发出微茫的亮光，沈晗仿佛看到紫衣的云丹将手中灯递给她，恬淡笑道：“妹妹有一位令人敬佩的好大哥，这位大哥也有一位热爱着他的善解人意的好妹妹，在这月夜为他祈福，此情此意真令人感动，也令人羡慕。我猜想妹妹的大哥必定是位立身简素，清淡如水，而又内心美好的君子。”
“手足之情，是人世间最珍贵的情意，妹妹好福气，不知在佛前祈求了多少次，你才能遇到这样好的哥哥。姐姐把这盏灯笼送给你，也希望沾上一点你的福气，不要拒绝。”
那温柔的话似在耳边萦绕，水汪汪的眸中闪动着的美丽如涟漪的光泽也似在眼前，沈晗微微笑了，轻轻拨弄着璎珞，低声道：“云丹姐姐，沈晗也祝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你一定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