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第四章

    乔安踏着月色回家，漆黑夜色中推开门，却见有一盏灯火亮在堂屋中，灯下的女子正在为他缝补衣裳。

    “你来了，我该走了。”那女子缓缓道。显然的，她年纪已经不轻了，鬓发已有银丝，秀丽的面容，眼角鱼尾纹已深，她放下衣服，道：“趁着无事，我帮你把夏日的被子晒好了，放在床上。几件衣服也都洗干净了。”

    “秀娥，”乔安蓦的拉住她，带着点乞求道：“你，能不走吗？”

    “你胡说什么？”她猛地挣脱了一下，但是乔安的手劲很大，牢牢的攥住了她，她看着墙上的影子，有些着急道：“乔大哥，我是寡妇，要名声，你说这种话，不该。”

    “如果要名声，你就不会来我这个孤老头子的屋子。”乔安低着头，带着几分凄然和酸楚道。

    “你说什么？”江秀娥真的怒了，她反身，气愤的看着乔安，扭动了几下手腕，却被乔安握的更紧了。

    “秀娥，你关心我，我知道，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你的这个小饭馆，我乔安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滋味？就因为每日当差回来，能够在你的饭馆坐一坐，吃上热饭热菜，有你嘘寒问暖，我乔安才感到，这世界上还有人心里装着我，我才能一天天过下去，才有个盼头！”他激动的说。

    “你，你醉了。”江秀娥不安道：“乔大哥，你帮过我。如果你不在，我就被那几个流氓欺负了。正因为你一直来店里，才压得住他们。我一个女人，在汴梁开个糊口的小饭店不容易。乔大哥，我是为了报恩。”

    “仅仅是报恩吗？”乔安涨红了脸，道：“秀娥，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如果没有感情，你不会来我屋子，不会惦记我回得晚不晚？对不对？”

    “我——。”江秀娥语塞了，半晌，才轻声道：“乔大哥，我们都是苦命人。互相关心，也是应该的。”

    “是，就因为都是苦命人，所以才会相互怜惜。秀娥，”乔安的语气充满了深厚的感情：“我老了，快要退休了，按照律制，会有一笔钱的。再加上这些年的积蓄，我们的晚年可以无忧。秀娥，你年轻时就守寡，无儿无女，我乔安也是，我会疼你，会让你以后的日子过得安稳。我虽然老了，但还是有力气的，你想把小饭馆继续开下去，我就帮你打杂。如果你想关了饭馆过清净日子，我也随你。”

    他渐渐松开了江秀娥的手，转过她的身子，期待的看着她，带着几分苍凉，和缓道：“秀娥，我们都老了，属于我们的日子，还能有几年？这几十年，我们都把话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今日里，我们不要管别人的闲言碎语，自个儿为自个儿活一回，行吗？”

    江秀娥半垂着眸，脸上被灯光的阴影打了一半，看来几分忧郁，几分彷徨，又几分温柔，她犹豫道：“乔大哥，再让我想想……。”

    乔安了解江秀娥，她是温柔的，善良的，处处体谅别人的，也是活得沉重压抑的一个女人。对她的感情，他压在了心中很多年，他一直觉得他不配，他始终被那个噩梦纠缠着。他怕，怕自己有一日身败名裂，那他能给秀娥带来什么？

    现在，他快退休了，这阴影渐渐淡了。他那跗骨之蛆一般的恐惧也慢慢的消解，那梦魇也徐徐的远去了，他能够向秀娥开口了。这个他在心中珍惜了很多年的女子，从她的青春正盛到如今的人老珠黄，他见证了她的太多不易。

    他要给她以后安稳静好的生活。

    “好，你再想想，我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不急。”乔安缓慢的，温和的说，又道：“你等等。”

    他走进里屋，拿出一个金戒指：“秀娥，这是我娘给我的。如果你愿意和我过，三天后，你把戒指戴在指上。如果你不愿意，”他眸中闪过一丝凄楚，苦笑道：“三天后，你就还给我。”

    江秀娥拿着戒指，放也不是，那也不是，定定思忖了片刻，她才将戒指收好，缓缓的点了点头。

    乔安似乎看见一道希望的光芒，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两人静默了片刻，江秀娥转过身，温和道：“乔大哥，我真的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