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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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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紫宸殿的庆宴,人人欢舞,场面非常热闹喜庆,仁宗也十分高兴的说说笑笑,还把当时沈晗的脸色拿出来说了一下,向群臣道:“当时我看着沈姑娘的脸色就变了,本来笑着,刷的一下子就白了。知道她心里是埋怨朕,朕,也很是惭愧呢。在这样情形下还要求展昭,难怪沈姑娘要着恼。”

    仁宗说着,自己先笑了,倒了一杯酒,慢慢的饮着。包拯文彦博等也都笑了,展昭连忙解释:“她是小孩子脾气,皇上切莫见怪。”

    “哎,朕怎么会见怪呢?”今日的夜宴,赵祯兴致很高,穿着常服,以显示心中的轻松随意。赵祯除了耳朵根软一点,本性是十分温厚的,大事也不糊涂。

    文彦博斟了一杯酒敬展昭,展昭立刻站起,恭恭敬敬的喝了,也回敬文彦博。文彦博笑道:“熊飞和沈姑娘的亲事,什么时候办啊?到时候莫要忘了宽夫一杯喜酒。”

    展昭赧然道:“她还小。”

    曹后坐在赵祯身边,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微微一笑,启齿道:“沈姑娘不小了,十九了。”

    赵祯向包拯道:“我记得展昭也要二十八岁了。十年前在耀武楼献艺,那时他初入仕,十八岁。”

    包拯忙起身道:“皇上记性甚好,展护卫今年确实二十八岁。”

    赵祯拿着酒杯,白净的脸上一缕浅笑,微微沉吟道:“相差九岁,有些大。”

    曹后安静的微笑道:“皇上,那日臣妾与官家去开封府探望展护卫,瞧着沈姑娘把展护卫照顾得很好。沈姑娘的父亲是吴门名医,祖父为曾在御医院供职的沈怀棠先生,精通岐黄之术。”

    听到“沈怀棠”的名字,赵祯蹙眉想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章惠太后生前提过。章惠太后年轻时生了一种怪病,是沈老先生医好的。可惜朕听章惠太后提过,他嫌汴梁地处北方,风沙大,住不惯,所以离开御医院回到家乡开医馆。他的家乡,好像是,”仁宗想了片刻,曹后轻声提醒道:“因是苏州人氏。”

    赵祯笑道:“对对,是苏州。”又疑惑道:“不过朕倒是不明白了,当年她祖父就是过不惯汴梁的生活才回去的,苏州是个好地方,苏湖熟,天下足。苏州人氏很少愿意离开家乡的,倒是有很多人愿意侨居苏州。这沈姑娘,怎么又来到汴梁?”

    包拯起身,将沈晗的身世向赵祯回禀。赵祯很认真的听了,叹道:“沈姑娘原来是忠良之后,展昭,你是南侠,沈姑娘的父亲虽是儒医,但也很有侠气,轻生死而顾大义,虽处民间,不忘庙堂,很值得敬佩。你要好好对沈姑娘。”

    展昭郑重道:“是。”

    曹后娴静微笑,赵祯方悟自己神情太过严肃,又见展昭庄重而起,亦是一脸肃然,仿佛还要接下下一个比武大赛的艰巨任务,不禁失笑,道:“展昭,你的性子还是那么拘谨,倒像初入仕似的,无论朕和你说什么话,都是这样端严的样子。就是聊个家常,也像是谈着国家大事似的。”

    赵祯说了这话,群臣皆笑了,看着赵祯今日里兴致极高,赵祯本来就不喜在群臣前太端架子,今日又是喜事,大家情绪更是放松。争着向展昭敬酒,展昭情面难却,又不能厚此薄彼,不觉醉了,晚上便留宿在宫中,第二天才回开封府。

    第二天一早,展昭就走出宫门,向开封府走去。开封府在浚仪桥以西,离宫殿的距离并不近,但展昭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现在虽是早春,北方的春天总来得晚,风的刀尖还未摘去,刮在人脸上生痛。两边的商户,犹合门紧闭,黎明的几束淡淡曙光,薄薄的照在石板街上,有一层稀薄的光线,淡淡的流动。展昭的心里,却满是喜悦,皇上赏赐了很多东西,他都给殿前司的兄弟们分了,只有一对翡翠的叶子状耳环,是曹后赏给沈晗的,他珍藏在怀中,要带给她。

    想起她宜喜宜嗔的一声“冤家”,展昭的薄唇,不自禁的微微扬起,浮起一缕清浅的微笑。又想起她倚在自己怀中,小声的,赧然的道:“大哥,我想你的。”展昭的心便热了。沈晗,来到开封府一年,以前的孩子气确实退却不少,少女的娇羞,如蓓蕾一般一点点的绽开。特别是当她认真的做一件事的时候,那神情之中的安静,清明,和耳边轻轻摇动的耳坠子,就像一幅画似的,特别的好看。她现在很知道爱美了,还让马大嫂给她扎了耳朵洞,自己去选了一对金耳环,在展昭面前晃来晃去,就是要让展昭看见她的金耳环。

    男人家哪会注意这个?晃了一上午,展昭都没发现。直到她生了气,展昭才恍然发现,她的脸都气红了,又是一大串话,一大把罪名按上来。展昭想到她的话,又失笑了,沈晗就有这个本事,能从一件极小极小的事,牵出牵丝攀藤的一大堆。要证据没证据,要逻辑没逻辑,就是一口一个“就是这样的”,展昭笑她要是执掌开封府,冤假错案一大堆。

    明澄一早就在浚仪桥上等着了。昨日他等到深夜,后来让包拯劝回去的。包拯听到沈晗已经回家,也很震惊,连夜将赵虎招来询问,来龙去脉,赵虎也不清楚,只是说当时沈晗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包拯惊愕的问,既然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回苏州?赵虎那是答不上来了。

    明澄相当气愤,口不择言,说了开封府很多难听的话。说开封府的人冷酷,没感情,自私自利,个个是冷血动物,从不知人情世故。包拯很是难堪,说开封府冷酷,他听了不知多少遍了,但是自私自利,倒是第一次听见。其实他明白,说的都是展昭。包拯力劝明澄,说是非曲折弄明白,定会还沈晗一个公道的。明澄很气愤,说难道是开封府的公堂,人人到了这里,都要被审案?要是开审,第一个就审展昭,道展昭比陈世美更负心。

    明澄对包拯平时很尊重,他的父亲八王爷赵元俨和包拯是至交,明澄可以说是包拯的晚辈,这样说话,是无礼之极。但包拯明白,今天的话,全是替展昭受的,他无怨。直到明澄明确知道今夜展昭留宿宫中,方悻悻离去。第二天黎明,即赶到浚仪桥,等展昭回来。

    展昭看见明澄,有些惊讶。明澄从没这样早到开封府,而且今日里也无往常的和气,神色冷冷的,倒是想和谁生气一样。

    展昭上前行了个礼,微微躬身,唤了一声:“小王爷。”

    明澄冷漠的看着他,也不回礼,眼睛看着天,淡淡的问道:“展大侠从宫里回来了?”

    展昭敏锐的注意到他语气很不对劲,但也没做计较,微笑道:“小王爷一早到开封府,是为了找展某何事?”

    明澄坐在桥头上,抚摸着桥头上的玩着滚球的可爱的小石狮子,眼睛不看展昭,只看着石狮子,语气依旧冷漠:“我找展大侠,是来申冤的。”

    展昭和蔼的笑道:“小王爷位极人臣,难道还有人欺负小王爷不成?”

    “倒是没有人欺负我,可是展大侠,我听说当年秦香莲状告陈世美,是展大侠你去取的证据不是?”

    展昭沉静答道:“那是展某之责。”

    明澄点了点头,道:“喔,是展大侠你的责任。可是展大侠,你听说没有,汴梁城里又出了一个陈世美。”

    展昭平和道:“展某没有听说。”此时,他的眉头也渐渐蹙起,但还保持着好风度,缓缓道:“小王爷,你一口一个展大侠,折煞展某了。”

    明澄看着展昭的微笑渐渐敛去,眉头慢慢紧蹙,虽是薄唇紧闭,但颊边肌肉也隐隐抽动,明白展昭也是心头火起了。他跳下桥,指着展昭道:“展昭,我称呼你为展大侠,不是捧你,也不是敬重你,我是鄙视你,也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曾是展大侠,曾经仗剑江湖言出必践!别忘了你心头的那一点侠气,不要在官场的腌臜中失去,不要和那些披着官服却黑心黑肺黑肚肠的人一样,做那忘恩负义之徒!”

    展昭给他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莫名其妙,他强压怒气,一言不发往前走,明澄拦在他面前,冷笑道:“句句都说中你心里见不得人的地方了?”

    展昭凛然道:“展某行止无愧天地,赵明澄你今日在这里任意辱骂展某,展某不想与你计较,你放聪明的,自己走开。”

    明澄道:“好好,不想与我计较,好像自己心胸多宽大似的。展昭,我以前敬你是英雄好汉,现在我知道你这英雄好汉是何等冷酷无情。你在玉津园出足风头了不是?为国争光了不是?可是我再问你,没有沈晗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今日可能站在玉津园?她是如何对你的,你心里清楚!”说着,他话语之中不禁哽咽。

    展昭才觉得不对劲,他转身,眉头紧蹙,星眸圆睁,焦急的看着明澄,道:“是不是小鱼儿出事了?”

    明澄怒道:“她出事你不知道吗?她身体差成这样,你一点关心都没有?她这个样子,非是一朝一夕,展昭,难道你的眼睛瞎了不成?”

    展昭薄唇微微颤动,一把抓住明澄衣襟,急问道:“她到底怎么啦?她身体哪里不舒服?”

    明澄气道:“就在你在玉津园大出风头之时,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远走苏州!”明澄停顿了一下,语气沉重道:“她的身体很不好,双手一直在抖,站都站不起来。就是这样的身体,她却要一个人回去。”他又激动道:“展昭,别说你不知道!”

    展昭痛苦的阖了阖双眼,胸臆不断起伏,两颊肌肉不断的抽动,猛地松开明澄的衣襟,往开封府里走去。

    “你去哪里?”明澄高声喊道:“你还去尽忠职守,擒凶缉盗不成?你这个人还有没有一丝热气,一丝人情?”

    展昭站住身子,良久,回过头,眸中尽是沉郁的水色,洇湿了他清冽的眸子,终于,未坠下来。他痛苦的说:“我去向大人告假,即刻赶往苏州,追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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