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卷杏花吹满头
第二卷杏花吹满头
一
春天,汴梁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四月刚过,已是暮春气象,杏花儿桃花儿粉粉的开得满枝,杨柳犹如重烟翠幕,黄莺儿在树间穿梭,间关莺语花底滑,分明是一首春天的歌曲。但是说好春天见的人儿迟迟未来,展护卫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润淡然,但是身边的人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在期盼什么。有时汴梁的百姓竟会看见一向忙碌的展护卫会在汴河边徐徐的走上一圈,心中纳闷,展护卫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样的闲情雅致?不过这样的时刻必定是汴梁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们很乐意看见这位年轻俊朗的大人这样闲适的时光,但愿这个守护他们的人能够再多一丝这样的时光,或者,身边会多一个盈盈的女子。那一次有人见到沈晗和展大人走在一起,第一次看见展大人这样放松的神情。可惜后来就再没见到这个姑娘。
可是,看见了吗?那匆匆行走在朱雀街上的不正是沈晗?一身淡蓝的衣衫,明媚的笑容,乌黑的眼珠里流动着璀璨光芒,不是这位可爱的姑娘还是谁?可是,这位姑娘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她的荷包又让同一个小贼给偷了。
如今小鱼儿今日不同往日,好歹也是山里勤学苦练了几个月,这一会可是抱着练成真本事能帮展大哥的想法,所以还是下了点功夫的。小贼触到她的荷包时,她就扭住了他的手腕,喝道:“又是你!这回你可跑不了了!”
这个瘦骨伶仃的小偷可对她没印象,他记性甚好,却怎么也记不起这个一身蓝衫秀丽天然的姑娘,只是手腕给她握着甚紧,不由眼球骨碌碌乱转,大声道:“痛死了!痛死了!喂,我又没偷成,你这么凶干嘛?”
“把你扭送到开封府坐大牢去!”沈晗得意的笑道:“怎么样,怕了本姑娘吧?上次偷我的银子到哪里去了?”
小偷记起来了,这个姑娘就是过年时被自己偷的那个小子,只是那时她是一身男装,没这样好看。不过,那次收获颇丰,不起眼的小子居然荷包里有上百两银子,可惜都孝敬老大了,自己不过是吃了一顿饱餐而已。
“走!”沈晗狠狠的拖着他道:“去开封府,找包大人去!”
小偷一听要见官,立刻瘫软地上,口吐白沫,倒是把沈晗吓了一跳,推着他道:“喂喂,你怎么啦?算了算了,我不拉你去开封府了,你醒醒啊!”
小偷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沈晗拉过他的手,一搭脉息,奇道:“脉象很平稳啊。怎么会口吐白沫,倒像羊癫疯一般呢?”
她刚松手,小偷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并且,没忘了顺手牵羊她的荷包。
沈晗大怒,银牙微咬,道:“竟敢骗本姑娘!”她施展轻功,提气直追,不多时就追上了那个小偷。
“姐姐,姐姐,这回不敢了。”小偷可怜兮兮的奉上荷包:“姐姐千万不要拉我去见官,阿奴害怕吃棍子!姐姐,银子都在这里,阿奴一文钱都没拿。”
“小贼!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沈晗拿过荷包,可是又有些不是滋味,这个小偷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又瘦又小,没比马兰马骏大多少。这样的年纪做小偷,想必也是身世悲惨吧。她忽然不忍道:“你,你是不是饿了?”
阿奴点了点头,沈晗又想起什么,斥道:“上次偷了我上百两银子,就这样花完了?哼,我还没找你要回来呢!”
“姐姐饶命啊。”阿奴忙跪下磕头道:“上次那银子阿奴都交给老大了,阿奴可是一钱都没拿啊。姐姐千万不要找上阿奴。”
“不找你找谁?”沈晗气道:“害得我差点成叫花子!不过,”她的杏子眼微微一转,心想:“可也是我被偷了银子,大哥才买馒头给我吃的。我和大哥的初次见面,说来也和这小贼有些关系,罢了罢了,饶过他这一回吧。”这样一想,她便板着脸道:“好啦,本姑娘心慈手软,就不追究你啦。你那个什么老大,分明是个偷儿集团,我告诉我大哥,把你们一锅都端了。”
阿奴大眼睛瞪着她瞧,沈晗喝道:“看什么看啊,不相信本姑娘是吗?知道本姑娘的大哥是谁吗?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啦!”
阿奴疲赖的笑道:“那姐姐说说看,也让我见识见识?”
沈晗话都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心想:“要是大哥知道我在外面把他胡乱给端出来,准保又要教训我。算了,这次威风小鱼儿就不耍啦!”
“讲给你听都不知道。”沈晗板着脸道。
“哼,吹牛。”阿奴不屑的轻声说道:“准是个无名之辈,还想吓住小爷。”
沈晗被他一激,杏眼圆睁,大声道:“谁说我吹牛?告诉你,我大哥是展昭!怎么样,怕不怕?”
“展昭?展大人?原来你是展大人的妹妹啊。”阿奴一点儿也没怕的意思,反而把一双大眼睛笑成了细缝:“我都被展大人抓住过两次了,可是展大人既没打我也没骂我,还送了我银子,带我去吃了顿饭。姐姐,展大人只抓大坏蛋,阿奴这样的小毛贼还入不了展大人的眼。”
“原来大哥都抓过你啊。”沈晗一听就气馁了:“大哥怎么会放你呢?还带你去吃饭?”
“姐姐,展大人带我去吃的那顿饭可好吃了,胡饼,沙鱼,炒羊肉,荔枝腰子……。”他扳着指头数道,又可怜巴巴地说:“姐姐,我饿了。”
“臭小子!”沈晗凶巴巴的说:“可别指望我带你去吃饭喔,我想起我被你偷走的银子就心疼。两帐合并,小子,你说你该赔我多少银子?”
阿奴吓得拔腿就跑,沈晗一把拉住他耳朵,他求饶道:“姐姐,姐姐,饶命啊。你是展大人的妹妹,可你怎么这么凶啊?”
沈晗把他扯到一家食铺前,点了两个胡饼,一盆牛肉,一碗热汤,推到他面前,笑道:“臭小子,吃得饱饱的,要是再去偷东西,让姑娘我撞上了,非,非,”她想了半天,终于想出她觉得最严重的惩罚措施:“非把你重重打一顿不可!”
春夜的开封府,夜凉如水,一片宁静。近来倒是难得的太平无事,巡街回来,和大人与公孙先生又谈了一会儿公务,展昭提着巨阙往后院走去。但见明月如水,花香盈盈,梧桐树的叶子在风里轻轻吟唱,他绕过回廊,穿过花园,在花园里他蓦地停住脚步,警觉的往周围看去,喝道:“什么人?”
一团浅蓝色的影子从花丛中腾跃而出,一道寒影冲着展昭而来,展昭侧身一避,微微一笑,那道蓝影盈盈而来,恍如曼舞,展昭一跃而上,挥动剑鞘,足尖轻轻一点,似苍鹰击空,那淡蓝色的影子倒似紫燕翱翔,两人在花树之间如风旋叶舞,轻盈之极,拆了二三十招,身着浅蓝色衣衫的女子手中宝剑“啪”的一声击落于地,她“哎呦”一声,展昭忙道:“小鱼儿,你没事吧?”
“有事啊。”小鱼儿撅着小嘴,月光下清丽的脸微微扬起,一脸娇憨的笑容:“大哥剑都没出鞘嘛!”
“小鱼儿三个月没见,武功长进了不少,都能和大哥斗上二三十招了。再练上三个月,大哥都要做小鱼儿手下败将了。”展昭笑道,月光下他的笑容清澈灵动,那挺拔清俊的身姿手提巨阙,正如青青修竹,恬淡温雅。
咋见小鱼儿,他心中惊喜交加,这丫头离开三个月了,他心里总像少了点什么,听不见她的笑声,那小鸟儿一般清脆甜美的话语,总是热热闹闹的说不完的热闹事,还有那——唯有小鱼儿特有的天南地北的胡说八道,还真是有点寂寞。有时不知什么时候,这丫头就跳到心里,他自己也不觉得,就会薄唇一弯,一缕会心的笑容流于唇边。
“大哥,你的手好了没有?”这是小鱼儿最关心的事,展昭笑着伸伸胳膊,道:“好得很呢!对了,小鱼儿,你是怎么来的?”
“骑马来的呀,从庐山到这儿千里之遥,难道我是走来的啊?”沈晗盈盈笑道,梨涡隐现,娇美如花。
“大哥是问你,你有没有禀明师父?”展昭了解她我行我素的性子,所以特意问道。
“禀明师父?”沈晗想撒个谎,可是她心地晶莹,从来都是实话实说,她默然片刻,眼光闪烁道:“又禀明了,又没禀明。反正师父知道就是了。”
“什么是又禀明了又没禀明。小鱼儿,你不可似是而非,要对大哥说老实话。”展昭虽然语气温和,但是话语之中却甚是严肃。
“大哥,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沈晗娇声道:“你看,你眉间的那道立纹又站起来了,大哥,不许板着脸嘛。小鱼儿最爱看大哥笑,大哥笑起来好好看,大哥,快点笑嘛。”
展昭给她闹得忍俊不禁,无可奈何道:“你这丫头。”可是那如月光一般潋滟的笑容,使他的神情变得无比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