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向着无尽之灰
“我其实稍微有点生气哦……开会到一半听说你们打起来只能匆匆赶回来了呢。”
端坐在办公室旋转椅上的王尔德。
温和如含刀的棉花糖般微笑看着互相别开脑袋的两人。
“私自斗殴外加毁坏公物，多亏没有造成人员损伤否则刚建立的特别行动小队有可能会被政府当场收编，都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吗？”
嘴巴里发出汽笛般尖锐的出气声。
“噗。”
脸颊泛红憋笑的阿尼玛斯耸了耸肩膀尴尬扭头。
“我帮他转动了发条并喂了些血，布拉德雷刚复活现在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布拉德雷嘴角残留阿尼玛斯蕴含灵魂殷红的鲜血。
眼神呆滞望着天花板，下半身像是煎锅上的牛排滋滋作响冒着白烟。
每个神人都有以灵魂为代价换取肉体愈合的契约。
身体正伴随着高温与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着。
“阿巴阿巴……”
灰白的瞳孔重回明亮，布拉德雷巴掌拍击额头发出低沉怒吼。
“我怎么在这……想起来了，你他妈笑什么！”
“……噗，没有，哈哈，你现在就像……就像一个五十岁的男人长着婴儿的下体，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已经上升到了侮辱人格的程度，宰了你啊！”
“一次还没打服吗？再来试试啊。”
抽出胸前的圆珠笔按住，闪着银光尖锐的笔头对准右手掌心。
布拉德雷拉开衣服露出健壮的胸肌，手放在金色的发条上微微转动。
“嗯……我不是要你们重新再演一遍，请用嘴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含着怒火的温柔嗓音仿佛棉花里潜藏的刀片压在脸上。
毛骨悚然的两人像是义务教育前三节课上端坐的小学生般转身不自觉站直。
“那个，其实是……”
短暂的沉默后阿尼玛斯身体前倾，颤抖着别过头缓缓抬起手指向布拉德雷。
尴尬错开视线，发白的嘴唇话语小声如蚊鸣并略且结巴。
“是，是布拉德雷先动手的，他砍掉了我的手想要杀我，所以我反抗了，那些摔坏的汽车真的，真的不小心的，我会用我的资产赔偿的，所以……真的对不起！”
双手合十躬身前倾低头咬牙做出祈祷态。
冰冷的汗水顺着脸颊滑入眼睛从下巴滴落。
“呜……”
就像婴儿对母亲的依恋。
若王尔德小姐因为这次的事件讨厌自己，自己或许连刚寻得的理想与人生都毫无意义……
“嗯，我明白了。”
忍耐眼里的酸涩缓缓抬头，王尔德终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真诚的微笑。
侧头撑着腮在身后阳光的映照下金发熠熠生辉，轮廓如圣母又或是神般伟岸。
“王尔德小姐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认为重力之神的存在能给我们带来正面利益，他是第二个给人间带来灾祸的核爆之神！”
布拉德雷不依不饶的话语像是惊雷，轻轻敲醒美梦中的阿尼玛斯。
“请不要认为我是固执己见，这是合理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我们应该立刻联系后勤部门将他无害化！”
拎起一旁的黑色长裤包裹刚自愈完成的下半身，光脚快步上前猛拍办公桌桌面。
“我非常的认真的！”
王尔德侧头身体微微后仰，双手举起轻轻推开呼吸急促咄咄逼人的布拉德雷。
“好啦，冷静点，你是在为当年毁灭你家乡的那个神人介怀吧，但阿尼玛斯先生可不会成为那个核爆之神哦。”
拉开抽屉端出酒瓶，盛满半杯递到布拉德雷面前。
“为什么，你怎么能确定！”
粗暴的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王尔德微微思索后伸出手指轻戳脸颊。
“因为他在哭啊。”
“哭？”
重重摔下酒杯的力道几乎打碎脆弱的玻璃，布拉德雷眉头上扬脸颊微红满脸疑惑。
“没错，当他听见整座城市的人因为他而死的时候，他躺在我怀里哭了。”
“何等的可笑，就算是鳄鱼也会哭！”
爬满血丝的眼睛瞪着阿尼玛斯。
脑海中回忆他双腿搭在挡风玻璃上悠闲的态度，对他人生命满不在乎的态度与奴役自己十二年的黑塔无异。
“可他自己不也说了吗，他能理解你因为他的家人一样是被神人杀死的，不同于你阿尼玛斯可是亲眼看着黑塔杀掉父母的。”
“啧，那他也……”
点头确认的阿尼玛斯面前愣住咽了咽口水，粗暴的语气随着低头的深呼吸缓和。
“……好吧，即便那样也不能说明什么。”
重新抬头以不再是锐利极端的目光，躲闪着侧过头嘴角抽搐。
“嗯……他还亲手杀掉了自己的第一个朋友绘名春哦，从经历上来分析一样是害死自己的亲人，他可是你的知己哦。”
随着王尔德温柔的话语消失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好吧，但我还是不认同你，依旧认为你是人类的灾祸，如果你失控或者被逼入绝境我会毫不犹豫逃跑的，即便死了也只会觉得庆幸……但姑且能一起工作，还有别指望工作上我会帮你什么……”
伸出的黑色机械手猛的抽回，叹了口气另一只正常的手张开示意握手。
“原来你是这种傲娇性格吗，如果是少女就非常的nice……”
“熬胶是什么？”
“没什么，那么以后还请布拉德雷前辈多多指教了。”
“嗯。”
两双大手用力握住上下摇晃，感受到人造皮肤下金属坚硬的触感让阿尼玛斯皱眉。
嗯？这只手也是义肢？如果算上眼睛的话这也太赛博朋克了吧……
抬手撸起洁白的袖口，王尔德观察白皙手腕上精致手表的指针露出微笑。
“时间也差不多，是时候开始了。”
“刚刚不是提到了绘名春吗，正好我们要欢迎一位新‘人’加入队伍，不同于阿尼玛斯先生这种后天的神人，她更为特别所以需要特别的人特别教育。”
头顶的电灯发出滋滋声不断闪烁，窗外射入明亮的金色阳光披上灰色外衣。
身后缓缓推开的房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阴郁的死亡灰色气息蔓延房间。
仿佛饥渴野兽般阴森恐怖的气息拂过，湿润的空气混杂淡淡腥臭飘过鼻尖。
四条腿像是按摩棒疯狂颤抖，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带着酥麻从头脚蔓延开。
“喂喂喂，为什么这里会有三个神人啊？不过也只有那边一个四级的还能看嘛，即便是抓我的陷阱就这种程度也太不尊重我了吧！”
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甜美女声像是尖刀扎在后背。
布拉德雷咬牙克服内心不断涌出极寒的恐惧僵硬转身。
无数苍白的手臂如同花朵般排列圆环四指缓缓伸直。
中心握紧相扣的无数大手张开，身穿黑色西装没有手臂支持的袖口像是披风随风飘摇。
没有双臂的少女微微歪着脖子头嘴巴微张，可爱的脸上红色死鱼眼懒散不屑的看着三人。
洁白的长发随着身后手臂涌出的热气飘动，充满侵略性的视线扫过王尔德微微皱眉。
“你真的很奇怪诶，虽然那边那个重力之神也很奇怪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战栗的身体随着怒吼重新稳定，布拉德雷抬手护住王尔德手放在胸口发条上。
“快，阿尼玛斯干掉它，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个东西非常非常的危险！”
尖锐的笔尖奔向掌心，金色的发条被用力转动的瞬间……
黑暗与死寂演奏主旋律。
……
灰暗诡异的房间里响起清脆的铃铛声。
叮叮叮……
女孩低头祈祷，身前六只漂浮的手合十祈祷。
布拉德雷与阿尼玛斯的双臂像是玩具般被卸下来，本以血腥的断臂截面没有一丝鲜血仿佛原本就没有双臂。
爆炸般的巨响从身后袭来，王尔德身边爆发耀眼火星与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咦，还有人可以挡住这下？”
“……”
失去力量跪倒的两人同时被凭空出现的灰色手臂牢牢钳制脖子按在墙上。
“所以说嘛，只有这种程度对付我的话都是白搭……”
口中自夸的话语被截停般猛的顿住。
少女皱眉伸着脖子看向变身失败，不断挣扎有着黑白条纹短发的阿尼玛斯。
缓步上前，两侧悬浮的手用拇指食指扶住下巴疑惑嘟嘴。
“咦，你怎么眼熟的说呢……阿尼玛斯先生？”
“唔……这个声音，小春？”
“哇！”
阴郁压抑的氛围鲸鱼吸水般收入绘名春体内。
按住脖颈近乎窒息的手消失，少女蹦蹦跳跳来到阿尼玛斯身前。
“我好想你哦！”
没有双臂平坦的胸膛不断撞击阿尼玛斯腹部。
用凭空出现的灰色手臂吊在脖子上开心的摆动双腿不断呻吟。
“哦哦哦，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死……手因为彻底坏死所以没保住就是了，嘿嘿。”
被体重拖拽猛的蹲地上，用力喘气的布拉德雷摸了摸脖子。
看着抱住阿尼玛斯不断撒娇的少女帅气的脸化为蓝色的‘茄子’。
“你俩认识？”
布拉德雷扭头看向撑腮微笑的王尔德。
对上视线后阿尼玛斯微微点了点头。
“额，不知道怎么说好，虽然外貌改变了但我们姑且应该认识吧……”
歪着脖子头从白色长发一侧探出。
随着地上手臂的腐烂两侧冒着白烟的肩膀重新长出双臂。
搂住吊在脖子上眯眼摇晃的少女，手臂垫着屁股轻轻放回地上。
绘名春依依不舍松开悬浮的灰色手臂，靠在阿尼玛斯腰上蹭了蹭。
“王尔德小姐，绘名春不是在医院被我亲手杀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