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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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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半,苍南附小的放学队伍拉得老长。

    校门内奔出的一张张稚嫩面孔上都洋溢着喜悦,今天是最后一天上课,放学后明天就正式进入寒假了。

    这是二年级的第一个学期,面对逐渐增多的课业,温燃过得不是很愉快。

    “快走,一会儿赶不上回家的车了。”

    温禧小小的个子跟在温燃后面跑,时不时被人流隔开,和温燃落下很远的距离。每次发现妹妹不见了,温燃总会逆行倒回去,拉一把温禧。

    后来,兄妹俩干脆牵起了手,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校车出发前上了车。

    坐在座位上,温禧才开始抱怨,“今天全校放假,不仅我们,还有初高中的大哥哥大姐姐,爸爸就不能来接我们一次么。”

    “爸爸有事要忙,我们这不是坐上车了嘛。”

    温燃毕竟是男孩子,又比温禧早出生那么一点时间,在外人面前,他这个哥哥还算是尽职尽责地关照妹妹的。

    校车逐渐开动,温燃靠着玻璃窗向外看穿梭不停的人群。

    附小对面就是苍南中学,里面既有初中又有高中。

    孟砚书……应该也会在那拥挤的人群中吧。

    温燃这样想着。

    愣神间,谁也没注意到,拥挤的公交车上忽然间发生了一起争执,而且愈演愈烈。

    “我没拿你东西!”首先是一个男孩尖叫的声音。

    这声音调子高,这么一吼,不仅车上的所有学生都循着声音转头望去,就连正在跑神的温燃都被这一嗓子给吼回了神。

    他跟着大家的方向回头看,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温燃震惊了一瞬。

    原来孟砚书和他在同一辆车上。

    “拿出来。”孟砚书压低声音。

    “没拿就是没拿,你怎么污蔑好人……诶诶诶?啊!!”

    男生一头黄毛,头发很短,每根发丝都向上竖着,还挺有个性。照现在的话来说,这造型和锡纸烫有点类似,但黄毛的“锡纸烫”纯粹就是没洗头,脏地竖了起来。

    黄毛被孟砚书拧着手腕子惨叫,“欺负老实人了啊!没天理没人管了!大庭广众之下欺负老实人!”

    整个车厢内都充斥着黄毛尖利的惨叫,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去。

    司机怕出事,将车停在了最近的一处站牌,“你俩要不下去理论?”

    孟砚书花了钱没到站,在听到司机这句话之后,抬头瞪了一眼。

    大概是他尚且在气头上,再加上本身一张冷脸,冷厉的眼神瞪过去的时候,司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黄毛趁孟砚书分神,像个泥鳅一样一滑,直接从孟砚书手边窜了出去。

    “别跑!”

    贼跑了,东西没回来。这次孟砚书是不想下也得下了,他二话没说就冲了出去。

    司机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年轻啊,可真是……”

    就在他打算将车门关上的时候,就看到前排位置又窜出了一个比刚才那俩稍微矮小点的家伙,“叔叔先别关门,我也下去!”

    “叔叔先别关门,我也下去!”

    第一句,是温燃喊的;第二句,是温禧喊的。

    兄妹俩一溜烟也跟在孟砚书的屁股后边冲了出去,跟小豆丁似的。

    “嗨——”司机真是见鬼了。

    眼看孟砚书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温燃和他的距离越拉越大,只好拼尽全力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温禧在后头累地气喘吁吁,“哥,你慢点……”

    到了地儿,是一处荒废的工厂。

    温燃听到里边有声音,隔着铁门传出来,猜测孟砚书应该在里面。他伸手推开了铁门,吱嘎一声,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同时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温燃。

    温燃:“呃……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来……”孟砚书正好奇身后怎么还跟了个尾巴,他话刚问到一半,就看到温燃的身后又拱出了一个小脑袋,是温禧。

    孟砚书:“……”

    黄毛此刻已经被制服了,脸朝地吃了一嘴沙子,看到俩小豆丁乐呵了,“哟,哥们儿还带了帮手啊?”

    孟砚书没说话,又给了他一拳。

    黄毛的体格看上去比干巴巴的孟砚书可强壮多了,但看眼下的情形,貌似是孟砚书占了上风。

    温禧推门进来,站到温燃身后,叹为观止,“哥,小叔还有这本事呢?”

    温燃张大了嘴巴,之前孟砚书被几个大汉提溜着肩膀扔出孟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也是第一次见。”

    “哇~好厉害啊……”

    兄妹俩站在原地,共同感叹道。

    私事私了,孟砚书不知道这黄毛还有没有同伙,同伙的力量有多强大,因此他不想让温燃和温禧牵扯到这里面来。

    “你俩回家。”他望向犯花痴的兄妹俩,冷冷地说了一声。

    奈何这俩家伙从小就有叛逆期,两人互看一眼,冲孟砚书嘿嘿傻乐。

    黄毛被孟砚书用麻绳栓在了废旧机器上,一个劲儿地挣扎。

    孟砚书和俩小家伙一人拖了一把凳子出来,三个人抱臂,冷脸地一齐看向他。

    黄毛:“……”

    到底谁才是打劫的。

    孟砚书问他:“我的东西呢?”

    黄毛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工厂环境昏暗,早就停了电,眼下四个人在里面纯粹是摸黑待着。

    黄毛话音落下后,温燃还没注意到孟砚书的动作,黄毛就“嗷——”了一嗓子。

    “你他妈……”黄毛动弹不了,只能歪头吐了口唾沫,“你他妈给我玩阴的,啊?”

    孟砚书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淡淡地开口,“我近视眼,这里太黑了看不清,踩到你了,不好意思。”

    他凉凉地撂下这一句,接着又问:“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你给不了我,那我就只能眼瞎了。”

    “我要报警!我要报警!”黄毛情绪崩溃地大哭起来,“我干这行这么多年,没见过像你这样难缠的家伙,不就是个小模型嘛……”

    说到这里,黄毛瞪了瞪眼,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说秃噜嘴了。

    终于露馅了。

    孟砚书又踢了他一脚,“我的东西。”

    这次是咬牙切齿,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

    孟砚书踹得力道不轻,都能听见骨头咯嘣一声。

    黄毛吓得呜咽,思考了许久,觉得为了一个卖不了多少钱的二手模型把自己的胳膊腿儿赔上不值得,于是只能老实交代,“我负责从你兜里拿出来,身后还有一个同伙,拿出来之后我就趁你刚发现拽我的时候顺手在背后递给他,所以……所以东西根本没在我手上啊!”

    孟砚书回忆当时的情形,好像确实记得黄毛身后有个贼头贼脑的人,但他一时情急,只顾着逮黄毛,根本买来得及想这回事。

    “你同伙在哪儿?”孟砚书问他。

    黄毛说:“一会儿就来,一般我们偷了东西,都是在这儿接头。”

    眼看天色将晚,孩子放学了不回家,这没法交代。

    孟砚书拍了拍温燃的背,“行了,我的东西找着了,你和妹妹回去吧。”

    温禧托着脑袋坐在板凳上,转头看孟砚书,“没事的小叔,今天爸妈去进货了,回来晚。”

    打从孟砚书同意他俩留在这里,温燃就一直没怎么说话。

    虽然只草草地见过几面,但印象中,孟砚书一直是个好孩子,今天看到他这么熟练地捆人、打人,这让温燃越发觉得这个人好像离自己逐渐远去,变的陌生。

    在七岁的温燃心目中,只有乖乖听父母话,不打架不斗殴的孩子才算是好孩子。

    但他却忘了,就算是第一条,在孟砚书的生活中就永远实现不了了。

    温燃盯着孟砚书手中的棍子,执拗地摇了摇头,“我不走。”

    孟砚书看他的视线紧紧锁在自己手上,半晌后才意识到温燃是在看他手上的棍子。他立马扔了,然后冲温燃挤出了一个笑容,“快回家吧,不然太晚了不安全。”

    温燃还是没答话,只是盯着他,盯得孟砚书有些心虚。

    “要不然……过会儿小叔送我们回家吧。”片刻后,温燃才笑了出来,只不过那笑看上去很奇怪,像是违背自己的内心,“毕竟小叔这么厉害,有小叔保护,我们肯定不会怕。”

    听到这样的话,孟砚书的心脏忽然就狠狠揪紧。

    他不明白这算是什么感受,但对于那时的自己,就好像漂浮在海上无法停留的枯木,眼看就要有一块浮萍将自己缚住,可这块浮萍却在拥抱自己的那一刻,狠心地撬开了自己的皮囊,见证了内里的丑陋。

    孟砚书扯了扯嘴角,“别这么说。”

    他盯着那个无故和自己生闷气的孩子,强行在脑中搜索着其他话题,“你爸爸的车,修好了么?”

    “修好了。”温燃这次倒是答得挺快。

    “哦,好。”孟砚书点了点头,“那……花了多少钱,我过段时间……”

    “不用。”不等孟砚书说完,温燃就打断了他的话,反而转向了另一个话题,“孟砚书,你究竟知不知道那天是在逆行?”

    “啊?”孟砚书被问地愣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会揪着这一点不放,难道是因为在学校里被老师科普了交通法规,觉得不遵守法规的人都是坏孩子?

    孟砚书只好如实回答:“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那样会很危险?”温燃提高了音量,又变成了小大人的模样,“万一那天你撞上的不是我爸爸的车,撞到了别人车上,人家不仅要找你赔钱,可能撞坏了,你还得自己去医院治病!”

    果然还是在说自己不遵守交通规则啊。

    孟砚书在内心苦笑。

    “好,我下次知道了。”最后,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诚意,孟砚书还乖乖在末尾加了句“抱歉”。

    孟砚书这种状态和刚才打人时简直判若两人,这段对话看得黄毛目瞪口呆,以为自己瞎了。

    本想主动承认了错误,这趴就过去了,没想到温大少爷依依不饶,竟然还问起了原因。

    “所以为什么要逆行?”

    小朋友问问题不过脑子,孟砚书回问题也不过脑子,“不认路。”

    温燃:“你不认路?”

    十八巷虽说是苍南比较难走的路,但当地的人走了数十年,还没有说自己不认识路的,“你这条路走了十五六年,你说你不认识路?”

    温燃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孟砚书,觉得他肯定在骗傻子玩。

    直到孟砚书特别诚恳地点了点头,“嗯,我路痴。”

    “……”

    温燃闭麦了。

    最后,黄毛的同伙回来把孟砚书的模型又还了回去。

    临走时,孟砚书给黄毛解了绑,“手脚不错。”

    黄毛蔫儿了,“多谢夸奖,比起哥哥你还差点儿功夫。”

    路上,孟砚书确实做了一回兄妹俩的保镖,护送俩人到家才肯离去。

    路灯下,温燃倒退着走路,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孟砚书,也不说话。

    要进门口的时候,孟砚书看着温燃的背影,忽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燃燃。”他叫了一声。

    温燃回过头看他,“怎么?”

    “新年有什么愿望么?”孟砚书问道。

    温燃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想了想脱口而出,“我喜欢黑猫警长。”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除夕夜的晚上,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地受灾电视机前看春晚,包饺子。

    玻璃窗上贴了窗花,温燃嘴馋,吵着要爸爸给他拿零食吃。温荣辉在厨房忙得团团转,“你自己去拿啊。”

    温燃跑到客厅打开冰箱拿了块雪糕出来,被温禧当场抓包。

    “你竟然偷吃不告诉我!”

    “什么偷吃?”温燃只好又拿出一个,递给温禧。

    兄妹俩在客厅开着电视啃雪糕,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伴随着屋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很多声音交杂在一起根本辨别不出来究竟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咚咚咚——

    温燃听到声音回头,瞧了瞧屋外没人,“你听见敲玻璃的声音了么?”

    他问温禧,温禧认真听了几秒,摇了摇头。

    零点的钟声响起,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了饺子。

    等到第二天清晨醒来,发现外头一片雪白,原来是又下了雪。

    雪下了一夜,几乎盖住了昨夜爆竹留下的所有痕迹,地面一片雪白。

    熬了一夜,温燃也不知道哪里来得精神,老早爬起来打开了窗户。

    雪堆在窗口,厚厚的一层,随着开窗的动作砸在地面上。

    温燃的视线投向远处,在正对窗户的室外雪地里,静静地立着一个被精心堆砌出的雪人。

    是黑猫警长的模样,腰间别着□□,神采奕奕。

    新年的第一天,它作为某个人的心意,被带到了温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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