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海洋人

    爱丽丝在这个晚上又做了一个梦，她站在一片海滩，海水没有一丝波纹，寂静得好像千年的壁画。不远处，海的正中央有一座火山，爱丽丝看着那火山冒出乌黑的烟絮，慢吞吞的像小火慢滚的水雾，但黝黑的颜色倒像从鼻孔里简单喷出的烟雾一般，还没等爱丽丝反应过来，火山便像翻脸不认人的无情军官，吐出愤怒的岩浆，整个大海开始变得滚烫，从海底汹涌而出的熔岩蒸发了海水，爱丽丝这才想起逃命，她跳到海岸上，在陆地被涌上的熔岩追赶，火热的蒸汽熏得她直冒汗，但她知道自己无法停下，她感到快要筋疲力尽了……就在爱丽丝即将无处可逃之时，一切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所有运动的事物戛然而止，爱丽丝回过头，一切定格在自己身后，脚下的土地和岩浆全部开始结冰，爱丽丝摇摇头，又是一个冰河纪。

    汢星上的海洋人辛格斯时常梦见一望无际的冰川里，有一个女孩奔跑在清晰的远处，但他不知道那身型庞大的人是来自哪里，他曾追寻这个人的足迹，她硕大的脚掌轻而易举地踩死了一只草履虫，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景象。

    辛格斯是海洋世界的一个士兵，他负责看守陆地和海洋的边界，原本这是一项多余的工作，因为陆地人在最近的几百个汢星年里从来不曾靠近，不知为何，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些陆地人来边界做一些奇怪的举动，这件事引起了海洋人的注意，海洋人统领让辛格斯驻扎于此，除了以防陆地人闯入，还要监控陆地人的文明发展，以免被陆地人超越。

    在海洋人发展的文明里，他们已经学会如何使用海底的土地资源，他们在海底建筑城池，利用土地种植海洋植物等。海洋人长着鱼鳔，这使得他们能在水中自由行动，他们没有嘴，说话只靠声波，但他们和陆地人一样有四肢，不过脚上长了蹼便于划水。

    辛格斯无比想念童年，在幽幽晃荡的蓝波旁，他回忆起小时候与一家人住在某个海底的石头缝里，具体位置他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在他出生不久后，他的欧希被一群人带走建造城池，而他也被抓到军队里当了一个士兵。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十个汢星年，辛格斯对童年的回忆只有一个画面，这个画面支撑他度过所有痛苦无聊的岁月，使他坚信自己依然活着。

    辛格斯伫立在那里，他知道自己对陆地人文明的发展没有多大兴趣，守卫不过是他的工作和职责，他的生命流失在缓缓舞动的波纹里，但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即便这个星球毁灭也不过如此，他更在意的是他的欧希，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在这成百上千万的海洋人中，他能再次遇见他们的概率已经接近为零，这种重新燃起的孤独和绝望在一次次回忆童年的画面后被抑制。他不知道未来几个汢星日后，陆地人将会史无前例地改变他的想法，一切都将变成他命运的转折。

    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陆地人，劳芙并没有退缩，她走向领头者——一个曾经被瑟曲打败的陌汉，她用坚毅的目光盯着这个人，缓缓开口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个陌汉不敢注视劳芙的眼睛，她的眼神仿佛一把烈火，不小心就会被灼伤。这个陌汉心虚了一半，支支吾吾道：“你们家族的八爪树挡住我们家族的了，我们要把你家的树砍了！”巴翰陌汉带着自己家族的人出现了，“谁敢砍树我就杀了他！”

    巴翰陌汉的家族只剩下陌汉，他的母亲和姐姐都在一次迁徙中遇到家族斗争而意外丧生，没有她们，其他陌汉不知道如何种植八爪树，也不知应该何时迁徙，于是在食物紧缺的情况下，巴翰陌汉的家族走向衰败。他们遇见劳芙家族纯属偶然，在一次迁徙的迷途中，劳芙被这个奄奄一息却始终不愿抢夺他人食物的家族所感动，尽管她本人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她决定将八爪树的三分之一留给他们。从此，巴翰陌汉家族与劳芙家族同行，他们共同维护一棵八爪树，好在巴翰陌汉家族的人不多，劳芙在等待八爪树长得更加粗壮的想法里日复一日地松土。劳芙也有意让巴翰陌汉与西依思组成新的家族，他们老去后，西依思至少还有一个能保护她的人。这是在祖辈传下来的传统里按部就班的顺序，最重要的是他们组成家族是为了维护八爪树以致整个家族不会饿死，其他还存在什么，他们从来没想过，所有的陆地人也从来没有想过。

    巴翰陌汉家族的到来没有减弱侵略者的气势，在他们的脑海中，这群人的到来只不过加长了死亡名单而已。斗争一触即发，西依思躲在瑟曲身后看着这样的场景，内心像注了铅一样沉重，她不敢相信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矛盾的爆发，她更无法想象如果这棵八爪树被砍了，整个家族将如何生存，一阵忏悔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西依思的脑海里，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西依思宁愿自己不曾到过那里，也不曾见过那样雄伟壮丽的景色。

    劳芙面对咄咄逼人的一众陌汉显得十分冷静，她站到一个高处，确保后面的陌汉也能看到她，劳芙用冷峻的眼神扫射每一个蠢蠢欲动的身躯，那些陌汉眼睛里的愤怒渐渐被劳芙的冷静浇灭，他们安静下来，想知道劳芙到底要做什么。劳芙等到底下鸦雀无声才开口说话：“这是一个秘密，只有我们家族才知道的，让树长高的秘密。”陌汉们此刻真正冷静了，像被冷水泼过一般，他们开始思考劳芙这句话的含义。“相比砍伐我们家族的树，我认为你们更需要知道这个秘密。”所有陌汉都竖起耳朵，他们发现劳芙说的话正中人心，有些陌汉其实只是盲目地跟着众人走到此处，他们并不知道砍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领头者不甘心继续发问道：“你说的秘密是什么秘密？”劳芙看了一眼领头者，接着用最大的音量喊道：“如果想让八爪树长高，就用海洋之水喂养！”“什么？海洋之水？”“海洋之水？”“怎么可能是海洋之水呢？”众陌汉发出低声的疑惑，这种疑惑却不是真实的疑惑，而是用来掩盖对海洋世界恐惧的方式。劳芙家族的成员都很震惊，其他人是因为不知道这个秘密，而西依思则是惊讶为什么劳芙知道这件事。

    陌汉们拿不定主意，领头者也感到云里雾里，劳芙见状，唤来巴翰陌汉：“你和西依思去取点海洋之水来，就像你们平时做的那样。”巴翰陌汉点点头，和西依思往海洋世界的方向走去。尽管长着獠牙的陌汉们从内心发出对这两个年少的陆地人的钦佩，他们仅仅从远处眺望那巨大的界面就已经害怕得手脚发麻，那个界面在他们的脑海中等同于死亡，也许是比死亡更严重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地狱，这是源自传说，陆地人的祖先流传下来的说法已经深深刻在他们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