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死后还要活在另一个世界那也太遭罪了点吧。”
夜晚，我和中原中也坐在与我们气质完全不搭的咖啡厅里。
戳着蛋糕，我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所以你是不相信有死后世界的存在喽？”
很不靠谱的是，我与中原中也并没有对着坐。
反而是像在快餐店一样的，坐成了一排。
就跟中学同桌一样。
我喝着奶茶，中原中也喝着可乐。
明明是坐在咖啡店里，却没有一个人点咖啡。
我歪了歪头，透过窗外看着被流窜的车辆划开的夜幕。
“你真是一点，都不像个日本人，”中原中也感慨。
“说对了，我还真就不是，”我点点头。
“而且你好像也不是吧，”金属制的叉子在陶瓷盘上游走，迫使它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那没有礼貌和随心所欲到底是跟谁学的呢，”中原中也挑眉。
“不要多想，没有礼貌这件事仅仅是我的个人因素，和我的出生以及家教没有任何关系。”
我盯着夜色出神，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就十分的喧闹。
但静坐在这里的我却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即使还在和身边的人对话。
应该是隔音效果太好了。
“你总这么说话……”
“是会没有朋友的。”
朋友大概很多的中原中也如此“劝导”着我。
“有句话说的好，”挖了一勺蛋糕，塞进嘴里，我毫不客气的说道，“忍受孤独可比忍受傻逼好受多了。”
“而且你看，尽管我没有礼貌不知廉耻甚至脑子看起来还有毛病。”
“但这不也有脑子同样有毛病的小朋友关心我吗？”
我用叉子指了指中原中也。
嘛，尽管我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关怀过其他人，这种关怀是不是只是他的性格使然。
但这关我屁事。
“谁关心你了啊，少自作多情，”中原中也看了一眼我，然后狠狠的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狗。”
我打了个哈欠。
“喂！”中原中也生气。
“小点声，扰民，”拽了拽愤然站起的中原中也，戳着蛋糕上切块的草莓，我平淡的说道。
“……”中原中也坐了回去。
“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
天真无邪小少年中原中也嘟囔道。
“你是不是太年轻了？”我扭头，看着中原中也，有点疑惑。
“嗯？”
看着一脸不解的他，我再次抛出一个疑惑。
“还说你们的组织十分缺人？”
挖墙脚都挖到敌对组织来了？
“我们可不是黑手党那种……”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自卫队这种模式对吧，”闲散的我闲散的说。
“真是的，你不会是看到一个年纪小的‘误入歧途’的孩子就打算拉进你们的组织吧。”
被我吐槽的中原中也并没有出声反驳。
“……”
我惊恐的看着沉默寡言的中原中也。
“圣……天使吗你？”
向后挪了挪屁股，我企图表达一下我的尊敬。
但挪到一半放弃了。
“不是，”中原中也白了我一眼。
“说到底，你为什么执意留在那个你并不会觉得开心的地方呢？”
中原中也以一种，至少在我看来，十分孩子气的问法在问我。
我挠了挠脸颊，满脸的纠结。
纠结于到底要怎么解释。
就跟如何要跟儿子解释他是怎么被生下来的母亲一样纠结。
纠结的我都找不到表情包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了。
最后，我大声叹气道。
“何止是不开心啊，我现在的工作场所，想杀我的都占了十分之□□呢。”
“嗯？”
中原中也疑惑。
而我则是轻微并且很好的转移了话题的走向。
“我感觉你根本不清楚我现在的处境，但是你又很好心的在为我着想，当然你并不承认这件事。”
“因为如此，所以我现在要跟你解释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又被放在什么地方。”
中原中也看我的眼神变得奇怪了起来。
我扶额，“别这么看我啊。”
“我只是很好心的跟你提醒一下接下来我所说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已。”
“因为曾经，我有个朋友，就总是抓不到话题的重点，最后我解释了一大堆她却还是坚持自己的理论。”
“这种相处模式非常的浪费时间。”
我叹了口气。
中原中也看我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并且还带着些许的怀疑。
我痛苦的捂住脸。
“总之，听我说，听我说完你再选择要不要继续散播你那美好但是没什么用的爱心。”
话音落下，中原中也认真的盯了我三秒钟。
最后，他点了点头，答应了。
“好。”
唉声叹气了一番后，我开始了我没有任何意义的演说。
“首先，我是黑手党的一员你是知道的。”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
“其次，我的外号和对外的恶名你也是比我还要清楚的。”
中原中也再次点了点头。
“那么你不清楚的是……”我抿了抿嘴唇，“你不清楚并且没有思考的是。”
“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孩，是如何成为一个恶名昭彰人人喊打，甚至还能用来吓唬别的小孩的黑手党‘高层’的。”
“你没想过这个吗？”我疑惑的看着中原中也。
而被我看了半天的少年，茫然的盯着我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又不是少女漫画，而且就算是少女漫画，女主角也得在救了□□老大之后才会……诶这么说起来我好像确实处于少女漫画的模式里。”
我猛然意识到，确实是这么回事。
“啥？”
“这么说吧，我是因为救了我现在的‘义父’才得到了进入组织的机会，”我顿了顿，“怎么感觉我像是一个要打入敌方内部的卧底一样。”
“咳咳，”放弃了继续自我吐槽，我继续跟中原中也说明。
“更为准确点的说，是因为我的能力，喂我说你倒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的看着我吧。”
叹气，对于面前的少年，我很是无奈。
“知道为什么传言之中我去哪里哪里死人吗？”就因为这个传言，弄的我跟个杀人魔一样。
中原中也开口：“不是因为你……”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闭口，摇了摇头。
我微笑的看着这个发觉了问题的聪明孩子。
我想，他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武力值逆天的能力者。
当然事实上也差不多。
清了清嗓子，我开口。
“不是因为我去哪里哪里死人。”
“而是因为哪里需要要死人了，我就要去哪里。”
无奈的摊手，我接着说道。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区别，当然就结果来说也确实没什么区别。”
“但是我解释过吧，‘睡鼠’并不是什么醒过来就要去咬人的凶狠老鼠，”扯了扯嘴角，传言这种东西，总是太过强大。
“相反，我们是去收尸的，”我叹口气。
“当然一般来说这种打杂一样的工作是不会有什么恶名之类的东西传出的，顶多是让人觉得臭或者是晦气。”
“但是因为有了我，所以，这种原本人人都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十分底层的工作，变的独一无二。”
“而又因为收养我的那个人并不是个好人的原因。”
“拥有这个能力的我人人得而诛之。”
看着中原中也拧成一个死疙瘩的眉毛，我有点忍俊不禁。
“为什么因为你，收尸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工作？”
我笑道。
“因为只要有我在，‘死亡就不再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了啊。”
只是因为一个，在游戏里大家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技能。
不，那东西都算不上技能。
“嗯？”
“因为我的‘异能’是，所有被我伤害过的人，只要死在我面前，我就有一定概率能得到一种‘药’。”
简单点来说就是打怪会掉小药。
“越强大的人，我拿到药的几率越大，药的性能越好。”
boss和小怪的掉落肯定有一定差距。
“就像是……我会剥夺生命。”
“剥夺那些，站在我面前的人，剩余的价值，剩余的生命。”
“因为这个能力实施的条件异常的简单。”
“只需要被我伤害并且被我看到就行了。”
有仇恨值就行。
“所以他们人人都怕我。”
无知的恐惧。
“有一个和我能力相似，说不定算是同类型的人，他的能力也是，以生命换取其他物品。
“他会剥夺下属的生命然后形成宝石。”
“但他能力的适用条件比我苛刻多了。”
毕竟他那是符合世界规则的异能力。
而我这不过算是……“降维打击”？
“因为过于使用前置条件过于简单。”
“所以越是强的人，越是怕我。”
不算是怕，应该算是，想要排除一个炸弹。
“越是厉害的人，越是想杀我，”当然这还其实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因为啊……黑手党的首领现在处于重病状态。”
我低头，略带恶意的笑了起来。
“他们都在害怕，都在害怕哪天，我会因为首领的命令，站到他们面前。”
“因为’他们‘就是维持那个疯老头生命最好的药。”
衰老与疾病就像是一个持久的debuff一样，消耗着人的生命，药物可以维持一时，但等到消耗跟不上掉血速度，那他还是会面临死亡。
但是正常人是不会想死的。
所以即使只能起到一时的效果，我还是成为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存在。
就跟个人参精一样，吊命的。
不过在我的记忆之中，那老头的的死因好像并不是因为病痛来着。
“所以你即使想离开，他们也不会放你走……”
中原中也面色阴暗。
我用手托着下巴，闲着没事的用手中银色的叉子戳着盘子里剩余的蛋糕。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但就事实而言，差不多。”
叮叮当当的声响自我手中发出。
赶在中原中也出声之前，我将叉子翻扣在盘子边缘。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比起杀了我，更想‘保护’我。”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说话。
“组织内部并没有多么团结，我们的‘首脑’得病了，得了一种……若是放在平常人身上根本无伤大雅，但放在掌权者手中就非常严重的病。”
我笑了笑。
“他失去了理智，就像是一个疯子。”
歪着脑袋，我慢悠悠的说着。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身体好的时候，还残存着理智的时候，他带我去过游乐园玩。”
“是最平常的那种，爷爷带着孙女的模式。”
眨了眨眼睛，我看着欲言又止的中原中也。
“你不好奇吗？我这样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是怎么生活在这样一个寻常又病态的环境之中的？”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看上去是在纠结的样子。
而我不怎么存在却异常准的直觉告诉我，让他眉头紧皱的并不是我提问的这件事。
“因为我也是个疯子。”
然后我就看到中原中也像是肯定我的发言一般的点了点头。
我有些无语，却又想笑。
“我知道，”他说。
中原中也果然是在肯定我刚刚的发言。
诶嘿我这暴脾气。
“你似乎，在求死。”
像是终于有一件他知道，能插上嘴的事一般的。
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一副准备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点什么模样。
我连忙否认了这件事。
不然可能过不了审，咳咳不是。
“咳咳，你想多了。”
“我并非是想要求死，别的我不敢保证，我可是那种即使是得了癌症也顶多只会忧心一段时间然后积极开朗的热爱生活的人。”
中原中也一脸不信。
我无奈。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言论，‘正常人一般在一个十分钟的对话中就会撒三次以上的谎’，但是呢，我接下来说的是真的。”
“不论你相信与否。”
不论你是否相信，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并不是相死，只是想要完全的消失。”
消失。
我低下头。
这是我的奢望。
可是就连最基础的死亡，我都没办法成立。
你要怎么让一个受到致命伤身体就会变为无敌的可穿模模式，然后会在……失去一段意识之后复活过来的人死去呢。
而且那个模式居然还叫“重伤”。
几乎是完完全全照搬剑网三的游戏模式。
连死都无法死去。
如果是什么龙傲天小说的话，那我大概就是其中无敌的主角了。
可我并不是。
我是无敌了。
但悲哀的是，我并不想要这无敌。
这可笑的想法，对我来说却如同身负血海深仇的主人公想要变强一样。
讽刺而滑稽。
关键是我还没办法说给别人听。
因为在正常人眼里，这想法要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我得到了很多人梦寐以求但我却一点都不需要的东西。
世界变成了“简易”的游戏模式并不是多好的事。
至少在我看来并不好。
非常不好，不好到每次想到我“复活”后那清爽的感觉就想要吐。
这绝对不正常，可是我根本不记得“死”后的我的意识。
怎么会正常呢，明明“重伤”之前的我还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是的，无论是什么死法，都是有痛苦的。
我很讨厌这一点。
所以才一直寻求着其他的方法。
比如坐在我右手边的这个男孩，他那基本上是武力值天花板的力量。
中原中也静静地看着我，而我也静静地看着他。
看的我俩心里发毛。
他用那探究的眼神凝视着我。
就像凝视一个“砂锅”一样。
就等打破我这个砂锅问到底了。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让人意料之外的是，看了半天的中原中也并没有问我到底为什么会这么中二。
他只是收拾了一下，站起身，礼貌的想要送我。
感觉又被温柔的对待了。
至于这个温柔到底是不是因为我是“中二病”患者，还有待考证。
说不定其实他觉得我是个智障呢？
……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