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樱花草
“陵大！加油！”
“陵大！陵大！”
“应天理工！应天理工！”
体育馆观众席挤满了来观战腾龙杯比赛的学生，不少下课晚赶来观赛没捞到座位的同学抢走廊空位站着。人头攒动乌泱泱的观众细分为两个帮派喊着各自学校的加油口号，拉着横幅谁都不输谁的气势，扯着嗓子对拼火力，仿佛谁喊的更大声谁就赢了一大半。
陵大篮球社团的成员推开侧门从更衣室陆陆续续上场，人群瞬时一片哗然，引起了一阵强烈的骚动。
卓可盈站在立好的相机旁盯着在和队友聊天的孟言川，他那轻松悠闲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就跟平时打训练赛一样。应援的加油声如雷贯耳此起彼伏，一想到上次学院篮球赛时他被蒋裕宁使坏受了伤，她心里不由得敲起了不安的鼓点。要不要去叮嘱一声呢？这么多人都在是不是不太好？可是他这种飞扬跋扈的性子，就是头铁要冲在第一线，不提醒他一声总是不得安心，脑子里的两个小人正在擂台上打架分不出个胜负。
眼看着墙上的电子时钟一秒跳一个数字，那红红的led灯就像个预警信号一样看得让人紧张。卓可盈心一横猫着腰快速从前排穿梭到篮球架下，七八个队员围在一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一团黑压压的身影把孟言川完全给围住了。卓可盈瞬间被劝退了，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喊出来就为了说一句话。她原本好不容易才把勇气打满了气球里，一下被抽掉了阀门泄下了气，刚转身准备回去就听到身后传来李炜的声音：“可盈！能再去买箱水吗？感觉不够喝。”
孟言川闻声撇开挡住视线的队员，探头望向缩在墙边的卓可盈，怎么看她的神色都带着些莫名的欲言又止，他缓缓走到她面前打量着她微微蹙着的眉头：“怎么啦？不开心？”
卓可盈摇了摇头，说话跟小猫似的轻柔飘逸：“等会上场你不要那么冲动，别受伤。”
她那双澄澈的跟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动荡着担忧又期待的眼波，担心他会受伤，又期待着他能答应自己别鲁莽行事。孟言川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又是那股温柔撩人的劲：“遵命～”他转头喊了声替补队员：“汪琦，你陪着她去买水。”
“好嘞！”
“让汪琦帮你搬水，快点回来看我打球。”他瞟了一眼四周的人，倾了倾身子凑到她耳边再次落下保证：“肯定不受伤。”
卓可盈能清晰地感觉到耳边发丝都被他说话时带起的空气振动给震颤了，刮蹭着她的耳朵又痒又麻，她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脖子垂眸嗯了一声，转过刚染上红晕的脸闷头跑开了。
队员集结完毕，双方上场等待裁判吹哨。场上所有的人都盯着裁判手里的篮球虎视眈眈，俯着身子像头随时准备着要扑向猎物撕咬的猎豹。弹跳伸手抢球随着哨声吹落同时进行，原本就火热高昂的观众席被推上了更激越的气氛。
“陵大！陵大！”
“应天理工！应天理工！”
“咳咳咳咳我特么咳咳咳咳……………”董心然嗓子都喊疼了，暴躁的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一秒都不敢耽搁怕被隔壁的应援队给抢了风头，再次高喊着加入应援大队伍。
孟言川就跟一条谁都抓不住的泥鳅一样，运球来回穿梭在人群之中，风驰电掣般的存在，灵活又狡猾，变着花样做假动作调戏企图从他手里抢走球的敌方队员。
应天理工的球员像是被逗急了，一个个脸上挂不住的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来回踩着小碎步拦在他面前。要的就是这个目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孟言川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伸手把球传给了早就在篮筐下等候的李炜，轻松进分。
“陵大！！陵大！！！”观众席爆发了一阵掌声，双方应援队的博弈也不比场上差，直接杠上了，一个比一个喊的用力。
徐思诚拍着球就跟买菜大爷一样悠哉悠哉，一点都不着急似的往篮筐下走了两步，逐渐放松了对方的警惕后他快速扫视了一圈突然抬速狂奔，对准站位空档奋力把球扔给了孟言川，根本没料到徐思诚会声东击西，故意放缓速度催眠对方的意志，陵大再次拿下三分。
裁判吹哨中场休息，双方队员擦着汗走下场找教练部署战术。孟言川刘海都被浸透了，他一把把头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剑眉微微有些凌厉的弧度飞入落在太阳穴上的几缕发丝间。虽然他精致到女生都为之向往嫉妒，但一点都不阴柔，浑身上下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他撩起身上单薄的篮球服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侧腹肌肉的线条一览无遗，无意间的动作把全场女生给迷的神魂颠倒。
“卧槽卧槽！！孟言川居然有腹肌！！！”
“他妈的这是搓衣板吧？？？”
“再撩一下行不行！！！我刚才没看清！”
“尼玛他身上白的晃眼……………他一个男生怎么那么白啊！”
“嘶哈……………涩气满满简直…………看得我都y了…………虽然我没有…………但我真的y了…………”
“哈哈哈哈笑死了！是你的幻肢y了！”
“姐妹你这样我们要把你浸猪笼了！”
“鸡笼警告！”
听着身后人毫不避讳的议论，卓可盈捂着额头完全没眼往他的方向看，抓着自己的衣领狂扇风想让自己达到高温预警的脸散散热。
应天理工这边的队员哀嚎遍野，围在一起叫苦连连：“妈的……………这0号把咱们当猴耍呢？”
“他实在是套路太多了，我截不住啊！”
“这怎么办？下场要不咱们就针对他一个人？”
“不能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放松了对别人的警惕，还是按照我们之前部署的办。”
“真他妈拿他们没办法啊！陵大篮球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一看一个个跟细狗一样！”
“是啊！那个0号他妈的比我还高，我实在拦不住他。”
“注意那个8号，他是队长，他们好几次都给他喂球。”
“来！加油！”
短暂的中场后裁判吹哨示意双方队员集合，每个人都盯着发球员手里的篮球蓄势待发。下半场比赛正式拉开战幕，陵大的球员加快脚下的速度前赴后继的往敌方队员身上扑。观众席的反应被赛场上的一举一动完全牵制住，唏嘘声喝彩声混为一体，也分辨不出是哪方应援队发出的尖叫，喧嚣热闹持续爆发。
比分来到60:50，只有十分的差距还不足以定下这场比赛的胜负结局，双方队员也完全不敢放松警惕，明显比上半场打得激进多了，每一次的身体碰撞都让看客捏把冷汗。眼看着孟言川运着球灵活躲避挡在面前的障碍球员，对方每每伸一下胳膊拿胸膛撞他一下，卓可盈捏着衣角的手指都跟着揪紧，在心里祈祷了一万遍：【千万不要受伤】
比赛还有一分钟结束，观众纷纷站起身声嘶力竭的呐喊助威，都希望自己支持的队伍能在最后时刻吃下漂亮的进球。应天理工的9号从李炜手里截球往篮筐下飞速奔跑，齐睿咬了咬牙拔腿追上9号不顾吃牌的风险，没有刹车的意思直勾勾撞上前夺回球，转了个身往回跑。
“陵大！！陵大！！啊啊啊啊啊！！！”
观众席已经彻底疯狂了，纷纷跑到第一排想离球场近一些把最后的进球名场面看个仔细。篮球在空中来回抛了两个回合，李炜眼看着有人要拦截赶紧把球扔给了孟言川高喊一声：“快！没时间了！”
孟言川接到球脚下用力弹跳的同时全场都屏息凝神，百双眼睛集中在空中的那道完美抛物线上，篮球顺着路线落在了篮框上像是起了恶劣性子故意逗弄人一样，顺着篮框绕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给人一个痛快。
球馆内所有的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瞪大了眼睛揪着心默等篮球入框，只有墙上的数字时钟在循规蹈矩跳着秒数。
“啪………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wuhu！！！！！！！”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陵大！！！牛逼！！！！！”
篮球落地，风头出尽。全场都记住了陵大的得分后卫0号选手，替补队员冲到赛场上和队员抱作一团，激动不已失去了组织语言能力，跟花果山开大会一样只能发出原始人类的尖叫声，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卓可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轻拍了两下胸口，紧绷着的弦也逐渐松弛下来，她并没有像其他观众那样冲到队员面前围着要合照，手上还有一堆工作没完成，有条不紊的关掉相机收拾着三脚架。
“太厉害了！！！咱们学校就是最牛的！！”
“学长我可以和你合照吗？？”
“孟言川！我们一起合照吧！！！”
队员被层层围住，根本没法挪开脚步逃离现场，面对同学们的热情李炜伸手示意大家不要拥挤：“别挤别挤！咱们一起拍大合照行吗？”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拔腿钻着空子想站到自己支持的球员身旁，现场乱作一团。
“可盈！帮忙拍个照！”李炜向场外正在收相机的卓可盈挥了挥手。
卓可盈拿着相机走到大部队面前调试好了角度帮他们拍下了前所未有的壮观大合照，这程度也就高中毕业的时候年纪大合照才能比得上了。
孟言川刚抬了抬腿准备去找她，被夏清岚伸手拦下：“你今天真的好棒啊！这是送给你的，我们可以单独合照一张吗？”
还不等他开口，夏清岚把花束往他怀里一塞挽着他胳膊对着早就架好手机的汤媛比了个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孟言川一脸蒙圈看了眼手里的花束，冷下眼眸还给了她没什么情绪的丢了一句：“我对花粉过敏。”
夏清岚伸手抱住了花不免有些尴尬，居然没有事先打探过他喜不喜欢花就冒然行事了，这不是完全踩到他的雷点了吗？她着急想为自己辩解，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胳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对花粉过敏，别生气好吗？”
这人挺会给自己加戏的，孟言川耐心到头了，他甩开夏清岚的手，扫她的目光都带着肉眼可见的厌恶不耐烦：“我跟你又不熟，有什么好生气的？”
“卧槽啊！夏清岚怎么拉着孟言川不放手啊？还送花？？”董心然刚回到卓可盈身旁就看到这一幕，带着点八卦心理又有些不满这两人过于亲密的行为举止。
卓可盈把相机收好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球场上，夏清岚脸涨的通红拽着孟言川的手腕不松，还轻微的晃了两下他的胳膊，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夏清岚弯了弯膝盖原地踩着小碎步，看着眼前人那胆怯又渴望的眼神说不来的暧昧，好一副热恋中的小女生在跟宠着自己的男朋友撒娇卖萌场面。卓可盈的心一咯噔，就像是被调皮的孩子打中了带吸盘的弹弓一样，吸的心脏逐渐缩紧，有点透不过气了。
她垂下睫毛收回了视线，背上包拽了下董心然：“走吧，我要回去上传录像。”
夏清岚一改以往谨慎示爱的套路，抓着机会疯狂撒娇想软磨硬泡孟言川：“我真的不知道你对花粉过敏，我再换个礼物送给你好不好？你喜欢什么告诉我呀？”
“松手。”孟言川冷淡的面容上浮了一层烦躁，瞪了耍赖撒泼的夏清岚一眼。
这人不吃温柔也不吃撒娇，软硬皆施都没用，夏清岚再次失了颜面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圆场愣在原地。
“我再说最后一遍，松手。”他语气里没有半点客气的态度，傲慢无礼又轻蔑厌烦。
夏清岚悻悻的垂下头松开了抓住他的手，咬着嘴唇一副受了极大的委屈要哭的样子。孟言川眼神都没再丢过一个给她，匆匆转身想找卓可盈分享胜利的喜悦，可他看到空荡荡的位置时笑容一下凝固住了。人怎么跑了？刚刚不是还在吗？
卓可盈盯着电脑上上传视频的速度百分比，心烦意乱，学校什么破网？卡在80动都不动一下。她来来回回咬着自己的口腔内壁软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着手机屏幕，从没有如此心气不顺过，等上传成功等的她焦虑不已，特别想做些什么发泄一下，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好，陷入一个全新未知的困境。坐立不安，踌躇徘徊。
【人呢？跑哪儿去了？】
管我跑哪儿去了？你有你的迷妹就好了，鲜花美人在你身边，还找我干嘛？卓可盈内心深处的打戏已经敲锣打鼓开演了，她头一次感觉自己是个尖酸刻薄的人，从来没有萌生过的坏想法顷刻间全部冒了出来。很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怎么都停不下来，愈演愈烈。
李炜：【所有人，聚餐了兄弟们！赶紧回宿舍把臭汗给洗了，六点半见！今天不需要挪用公款，我请客！】
徐思诚：【老板大气！】
齐睿：【老板大气！】
李炜：【赶紧的啊！都别迟到了！】
“盈盈，吃饭去吗？”
卓可盈双眼失神盯着手机里跳个没完的群消息，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我视频还没上传完……………”
董心然也没看出她情绪的不对劲拿了饭卡起身：“那我给你带上来吧？你想吃什么？”
卓可盈脑子嗡嗡的，用力拍开挡在睫毛上的刘海：“我都行。”
另外一个舍友孙佳言快步追上董心然：“我跟你一起去食堂。”两人说说笑笑还沉浸在刚才精彩的篮球比赛中，迎面撞上孟言川和李炜。
“呀！学长好！孟言川你今天真的很棒！为咱们学校争光了！”孙佳言笑眯眯的大方送上夸奖。
孟言川看到董心然时心跳一滞：“她人呢？”
董心然是个机灵鬼，立马明白了他是在问卓可盈，瞥了一眼身旁的孙佳言压低声音如实回答：“她在宿舍上传你们比赛的录像，我下来帮她买饭带上去。”
孟言川顿了顿总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仔细盘了一遍卓可盈在上场前还特意跑来叮嘱自己，他一直在打比赛也没机会犯错惹毛她，可能真的是想把工作完成吧？他把手上的酸奶递给董心然：“带回去给她。”
“保证完成任务～”董心然不自觉露出了姨母笑，心里感慨着这两人怎么不正大光明公开关系呢？绝对是校园里最靓丽抓眼的风景线，看着就养眼。不过这也轮不到外人去猜测，她作为卓可盈在陵大最亲近的朋友誓死捍卫她的选择。
卓可盈点了无数遍手机屏幕，犹犹豫豫磨蹭了半天在回还是不回之间纠结，最后选择不回，就是打心底不想理他。她私信李炜打了声招呼说不去聚餐了，要赶作业。说完后扔掉手机趴在桌子上，脑袋空空的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也不知道自己是病了还是累的，总感觉哪哪都使不上劲虚的很。卓可盈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拉好窗帘把自己藏起来，手机微信响个没完，她看着孟言川发来的连环追问也不知道该回什么才能不露破绽。
【怎么没来聚餐？？】
【悠悠失踪了，两个小时没回微信了。】
【你再不回我真的不活了啊，逼我违反校纪校规进女生宿舍找你？】
卓可盈爬起来又看到放在桌上准备送给他的礼物，又是一个大泄气倒在枕头上，软绵绵的无力感。夏清岚拽着他的那一幕丝丝缭缭的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无处发泄的吃醋。
【累了想休息，你们玩吧。】
她这一句不痛不痒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回复把孟言川给整的一头雾水，怎么看都感觉她态度冷冰冰的，不像从前那么有活力了。虽然她性格一直都是温温吞吞的没多大起伏，但是他是能捕捉到她细微的语气变化的。
【你不对劲，告诉我怎么了。】
卓可盈最不喜欢给人带去负担，每每遇到坎坷都是个一级退堂鼓选手，宁愿选择自己吞下也没勇气大吵大闹把烦恼扔给对方，习惯性沉默习惯性自我消化了。细想想只是给他送个花，也没做多过分的事情，要是就此借题发挥岂不是在讨人嫌吗？
【没有，我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