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山茶
孟言川躺在宿舍里脑子里有一根挥之不去的雾丝在无尽缭绕，舍友都出去了完美留了独立的空间给他去好好琢磨心思。宿舍静谧到他指尖无节奏敲打屏幕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每一次指尖触屏他的心跳都会随之波动一击，她到底为什么生气呢？现在还在生气吗？孟言川捏起手机在手上内把玩着转了几圈后，一股脑坐起了身子点开微信想找卓可盈说几句话试探下她的情绪状态：【到家了吗？】
【嗯，你要我给你带衣物吗？我明天下午就回学校了。】
孟言川细品着她发来的微信，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气息好像是正常的，还主动询问他要不要帮忙。他也不假意客气上了她给的台阶：【你去我房间帮我拿件lv的兔八哥棒球服外套，再随便拿两件长袖t恤和裤子就行了。】
卓可盈戴上防护口罩进了他的房间，按照他的要求从衣帽间里拿了衣服出来，她抱着衣服回到了卧室听到小寒可怜巴巴的喵呜声，下意识探头往关着门的封闭阳台看了一眼，小寒乖巧坐在窗边把眼前的人当成唯一能放它出囚笼的救星，眼神热切的盯着卓可盈，小嘴一张一合发出呜咽的求救声。
卓可盈被它天真可爱的眼神融化了，下意识摸了摸口罩确认自己被保护好口鼻后，小心翼翼的拧开门锁，小寒甩着耳朵轻而易举的从门缝间溜出了阳台，获得自由后一个弹跳爬上孟言川的床，趴下绵软的身子惬意的舔爪子。卓可盈被它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给逗笑了，她把门缝开大后隐约闻到了一股异味，扫视了一圈后才发现是猫砂盆满了。
卓可盈随手从书桌旁拿了垃圾桶蹲在猫砂盆旁细心铲屎，再帮小寒倒了水和猫粮后才回到自己房间。她刚拿起手机就看到有三条未读微店：【等会儿，你别去了，让阿姨去拿了给你，小寒在。】
【语音聊天已取消】
【你别去啊，我房间里猫毛跟下雪一样。】
卓可盈边摘口罩边回复消息：【我带口罩的，它一直叫太可怜了我把它放出来了，等我明天走的时候再把它关起来行吗？】
孟言川等她消息等的坐立不安，生怕她进了自己房间吸到猫毛哮喘复发，焦虑了整整十分钟，看到微信提示后才长长松了口气：【你让阿姨去关吧，别碰它了。】
【戴口罩没事的，屎铲了猫粮也续了衣服也拿好了。】
看着她把一桩桩烂摊子给收拾的有条不紊，孟言川有些恍惚头一次产生了幻觉，他就像个出差在外无暇顾及家务事的丈夫，她在家里细致打理所有的事物，只为了让他安心。孟言川的心湖宛若一滩被不断加热的温泉，冒着沸腾的气泡，浑身酥酥麻麻的发热，脑袋都被暖流泡的晕晕乎乎飘飘欲仙。
王谦拎着饭推门看到孟言川盯着手机屏幕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他不知所以狐疑的打量着他：“给你买了饭，你笑什么呢？”
“嗯？”孟言川眼神离开了手机，可神色间难得一见的柔和温润难掩，着实把王谦吓了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哥…………哥们儿，你不对劲。”
孟言川挪到座椅上拆着吸管，稍稍恢复了些以往的散漫懒惰形象：“什么不对劲？”
王谦好像明白了什么，凑过头假装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意味深长的笑出了声：“有股恋爱的酸臭味～”
“噗…………”孟言川呛了一口饮料，苹果肌泛起了一抹天然腮红光晕，他抽了两张纸擦着下巴心虚的嘟囔了一句：“什么鬼…………”
王谦一看到他闪躲不定的眼神，就跟发现了不得了的黄金原矿一样，两眼发直拍了拍桌子咬着把柄不松口：“你看你看！你这也太不对劲了啊！你又是躲起来偷笑又是脸红的！哪个姑娘啊？给我看看啊！不许瞒着我！”
孟言川脑子里反复浮现【恋爱】两个字，浑身上下的肌肉神经都在发虚，他仰身靠在椅背上用尽毕生演技装傻充愣：“太热了，开个窗通通风吧？”
“你看你看你看！你又开始欲盖弥彰了！你这是在掩饰真相！”王谦越观察他的异常态度越笃定自己的猜测，势必要问出点重要信息才罢休。
孟言川敲着键盘刻意漫不经心的自嘲：“我跟谁恋爱啊？我都不认识什么女生……………”
王谦开窗户的动静都带着深深的羡慕嫉妒恨：“得了吧你！追你的人从宿舍楼下排队到西伯利亚！你要是咱们宿舍第一个脱单的必须请客吃饭啊！我一定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妹子把你给拿下了！”
恋爱？恋爱……………孟言川敲键盘的手停住了，他被王谦这句话给绕进新的思维逻辑里了，他的一切示好的目的是想她跟自己恋爱吗？举报骚扰她的教官、破坏秦哲和她的单独约会、三番五次的挑衅蒋裕宁，他好像是在下意识反应里做出的这些不体面的小动作，他就是不想她被一群苍蝇围绕。因为什么呢？因为每次看到他心里就不爽，想证明些什么，证明自己不比他们差，证明他在她心里是比那些人地位高的。
这些，是想跟她恋爱的意思吗？孟言川不自觉拧紧了眉心，盯着电脑屏幕里折射出自己的脸发呆。恋爱的话，是双向奔赴才可以的吧？光是他自顾自以为有什么用？那她的想法，岂不是得好好想办法去试探下？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忤逆过自己提出的要求，但是他不确定这是出于她天生软糯不会拒绝人的性格，还是别有他意。孟言川浅浅叹了一口气，心乱如麻找不到出口。他们的关系特殊不能和任何人说，自己又没什么经验全靠自主意识去猜。那就，循序渐进试探一下？
卓可盈到了学校后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她怎么把衣服给他？他脚踝肿着不方便下楼交给他舍友的话，岂不是会引起猜测？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进到他家帮他带衣服？卓可盈瞬时凝固住了，把指甲送到齿间轻咬着迟迟想不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衣服怎么给你？】
【我让王谦去找你。】
【不行吧？他肯定会觉得奇怪，我怎么能无缘无故拿到你的衣服？】
孟言川被她这么一问，也傻了眼。对啊，王谦已经贱嗖嗖的调侃他是不是恋爱了，这会儿卓可盈要是堂而皇之地把衣服拿给他，岂不是坐实了他的猜测？关键冤枉的是，他们确实没谈恋爱，要是生了什么不好的谣言，说不定还没来得及试探就把她给吓跑了。
【那这样，你把衣服放在宿管那里。】
卓可盈就跟特务进行地下工作一样，直到天黑了，戴着帽子口罩在男生宿舍楼下视察了半天找了个没人进门的空隙飞速把袋子扔给了宿管，她心跳快到前所未有的境界，这也是她第一次干这么惊险刺激的事。头也不敢抬，小步跑回了宿舍。她坐在书桌前摘口罩时还惊魂未定心跳迟迟缓不下来，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放过去了，你让王谦去拿吧，褐色的纸袋。】
孟言川灵光一闪，揣着不安的心绪跨出了试探的第一步：【这么怕被发现？】
卓可盈被他这么一问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好的吗？】
孟言川心里的希望的火苗被剪短了一截，她这么在意要信守约定？难道这么久的接触，她没有像他一样心态产生转变吗？
【发现了又怎么样。】这是一句肯定句，不是在问她，是鼓足勇气下定的决心，他想表明自己已经不想和她再装陌生人了。
卓可盈正在吃软糖，她看到微信的那一刻一个哆嗦用力咬破了牙间的糖衣，酸砂粉顷刻间噼里啪啦爆开在口腔内下了一阵水果酸雨。卓可盈被刺激的攥紧了桌角，舌尖起立眉毛跳舞，苦苦承受着过度的味蕾刺激。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细嚼慢咽着软糖缓过了这层猝不及防的劲，归于了平静：【不想给你添麻烦。】
孟言川看到她不温不火的又搬出这套官方说辞，心一横试图想纠正她的想法：【我能有什么麻烦？】
卓可盈被他问的脑子一团浆糊，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提醒他曾经说过的话：【你自己说过的。】
我？我自己说的？？？孟言川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跳起来，脚不小心撞到墙壁，猛的一阵胀痛，痛感神经像是被刀划开一样撕裂难忍，他伸手抓住脚踝仰头闷哼：“槽……………”要被气死痛死了，他眉毛扭成麻花轻轻揉了两下脚踝后，深吸着气自我调节情绪。她说的没错，是自己说过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只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跳下自己挖的坑，并且有苦说不出。
孟言川养了四周的伤没去参加篮球社团的活动，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少了许多。哪怕在学校里偶遇到了，也只是隔空遥望对视一眼，周末司机来接他们回家，一路上也无人开口打破沉默。孟言川很想找机会和她聊些什么，但是自己脚没痊愈没法开车单独带她回家返校，碍于每次都有第三人在场什么话都不好说，怕被人听了去传到父母那里或者同学耳里，谣言是最可怕的，会把一碗白粥添油加醋炒成麻辣香锅。
卓帆给卓可盈报名了驾校准备让她利用寒假时间赶紧把证给考出来，周日返校的时候卓可盈破天荒主动向孟言川提出了自己的需求：“等会儿你把我放在文悦广场就行了。”
“嗯？”
“我要去拍证件照。”
“哦……………”孟言川快速估算了下文悦广场到学校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啊，他点了导航新路线后便陷入了沉思。
眼看着就要看文悦广场了，卓可盈锁掉手机屏幕直了直身子做好了下车的准备，结果孟言川一个拐弯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嗯？你靠边放我下来就行了。”卓可盈每周末蹭他车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这会儿实在不想给他添麻烦。
孟言川探头四处张望着找车位，悠悠道：“我正好也要拍证件照。”他想了一路才想到的借口，这样才能把她送回学校，免得她拖着行李箱打车受罪。
卓可盈也没觉得可疑，下了车后点开照相馆的店铺信息喃喃自语：“四楼…………”他们俩一前一后就跟同行的路人一样进了电梯，到了一楼后下去了一波人换了六个男大学生进电梯，他们抬眼看到卓可盈的时候纷纷露出不可言说的神情，几个人快速的眼神交流了一番。孟言川也是个男生，可太懂他们脑子里在盘算什么了，歪了歪头瞥着这群眼神轻亵不怀好意的狗崽子。
狭小的空间内瞬间被七个高大的男生挤满了，卓可盈下意识往角落里挪了一步，她身前的男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一直挪着脚步往她身上贴，卓可盈不小心被他脚后跟踩了一脚，她条件反射抬手想阻挡他不要再靠近自己。孟言川看到她胳膊快要碰到身前的人时，伸手拉着她胳膊往自己身后拽。
卓可盈心一紧，攥紧了拳头屏住了呼吸。这个场景好像似曾相识，秦哲和李崇明来家里的时候，她也是被他这么挡住藏起来的。可那时候是事态紧急怕被发现，这会儿是为什么？她头脑风暴快速启动，不敢大口呼吸满眼冒星星，晕头转向的。
耍坏的男生回头想跟她道歉趁机搭讪，刚扭头就看到缩成一团躲在孟言川身后发懵的卓可盈，而孟言川目露鄙睨地斜了他一眼，微微的向他倒了倒脑袋，眼神里满满的锐气挑衅。四楼到了，孟言川反手抓着卓可盈的衣袖冷冰冰的提醒他们让路：“让一让。”
逃离了令人窒息的电梯间，卓可盈这才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她拿手扇着微微发热的脸，也不敢和他说话，快速走进了照相馆。
“美女，我建议你选这套衣服，这是我们客户选择最多的一个系列。韩系校服很上相的，也很正式。”店员热情的为他们推荐拍摄风格。
卓可盈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便随口答应了：“那就这个。”
店员领着他们进了各自的化妆间，孟言川是男生只要打理发型换衣服就行了，他进摄影棚的时候女工作人员纷纷投来惊奇的目光。摄影师招呼他进来：“帅哥，站在中间我找下角度。”
“好帅啊…………比咱们找的模特帅多了………”
“哎？快让老板娘进来看看能不能跟他谈谈，把他照片放到宣传册上！”
“好好好，我去了！”
摄影师很快就拍好了，他把成片调出来递给孟言川检查：“帅哥，你看这样可以吗？有不满意的话你告诉我，我们可以再拍。”
“就这样。”孟言川根本就不是为了拍证件照来的，随意的扫了一眼走向出口处，迎面撞上老板娘拉着一脸懵圈刘海上还夹着固定发夹的卓可盈走进摄影棚。
“帅哥你拍完了吗？正好我跟你们商量下，就是我看你们的颜值都挺高的，可以帮我们拍一组情侣的证件照吗？想录入宣传板上，给你们发500块红包可以吗？”
孟言川瞄了一眼脸颊红扑扑的卓可盈，也不知道她是抹了腮红还是真的尴尬到脸红了，化妆师拿着梳子帮她打理着头发，她微微蹙眉了半响都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思虑了一会儿后干笑着动了动嘴唇：“不太好吧………我们不是情………”
“好啊。”孟言川硬生生掐断了她想说下去的话，他心里一直有个遗憾，那就是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一张合照都没有。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也没有胆子去跟她合照。
“啊？”他这么利落的答应下来属实是意料之外，卓可盈瞪了瞪眼睛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答应。
孟言川一点都不心虚，态度反而很理所应当：“有钱不赚？”
卓可盈抿着唇咽了口口水，这少爷还缺钱？不过她转念开始盘算，500确实不少了，跟他一人一半也能有250，小金库就是要积少成多慢慢攒起来的，50也算是钱啊。卓可盈半推半就的被强行和他组了cp，两人站在幕布前尴尬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好。
摄影师伸手挥了挥：“靠近些，你俩离太远了。”
两人同时往中间挪了一步，肩膀必不可免撞到了一起，卓可盈心一抖又立马小小的挪开了些拉开距离。摄影师看了眼镜头里的画面继续指导：“美女站前一步。”
卓可盈照做，往前推了一小步。
“太多了啊，往帅哥怀里靠回忆点，肩膀靠在他胸前。”
卓可盈的心脏就跟逮不住的兔子一样，她往哪追它就往反方向跑，遛着她逗乐。她不自觉攥紧了裙角，直着脊椎僵硬的靠在他怀里。孟言川感觉到她肩膀的触感时，心猛的一个紧急收缩，脖子间的筋骨都撑紧了，这个场景也是发生过的，她哮喘复发的那天。不过那时候他们都在危急情况下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没心思去尴尬，这会儿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场景重现，窘迫到极点，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比较合适。体温迅速蹿升，空气中的尘埃都被感染到火辣辣的。
“头歪一点，笑一笑。”
“咔嚓！”
“好～”
在摄影师拍完的那一刻，两人迅速分开各自扇着风想让自己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孟言川闷声埋着头跑回了化妆室换衣服。卓可盈拍完个人证件照后，出来找前台结账：“多少钱？”
店员小姐姐笑眼弯弯的给她递了张优惠劵：“你男朋友已经付过了，这是一张打折劵，下次来拍的时候打6折哦。”
卓可盈心里一咯噔，孟言川怎么又悄摸摸的把单给买了？她刚想回头找他又突然一个心跳漏拍，不对，怎么三番五次都让人误会他们是情侣？这太不符合伦理了，他可是她的继兄啊。最要命的是，自己在第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潜意识难道得病了吗？这么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