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茉莉
“tracy!这是11号病患临走前特意嘱咐我要交给你的谢礼。”
卓可盈刚下班走出办公室就碰到了前台接待,她接过礼盒一看是苏式酥皮鲜肉月饼。月饼?卓可盈木讷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快中秋了。礼盒的丝带下卡了一张贺卡,她抽出贺卡细细读着病患写给她的祝福:【人间期盼声声,难寄天边皓月。满月既成,希望我们都能与美好相逢在那圆圆满满处。】
“圆圆满满处…………”卓可盈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两年没有在国内过中秋了,现在回国了也是一个人独居,圆圆满满与她无关。
“结束了?过程还算顺利吗?”卓可盈的思绪被她的老板王星越出声打断了,他松着衬衫袖扣走到她面前瞥到了她手里拎着的礼盒:“诶?这是什么?”
卓可盈淡淡的笑了笑:“病患给的月饼。28号这次来的状态好多了,逻辑思维也清晰了不少,行为也没有那么错乱了。”
“那就好,辛苦了。吃饭去?我请客。”王星越话音刚落,其他同事都拍手叫好:“老板请客的时候就是宇宙第一帅!”
“行了别贫了!赶紧收拾收拾去餐厅,不然一会儿晚高峰电梯又要挤爆了。”王星越甩上了西装外套和卓可盈并肩往工作室外走,两人讨论着各自一天下来工作上遇到的事儿。
“中秋放假你要回应天吗?”王星越随意的一句发问把卓可盈给问住了,她垂下睫毛瞥向手里的月饼礼盒,没有什么情绪的回答:“不回。”
“嗯……………”王星越思忖着该怎么开口邀请她一起过中秋,他瞄着卓可盈犹豫再三后开了口:“我也不回家,要不一起约个饭?”
卓可盈卡顿了几秒,她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老板的邀请,语气涩然无味:“我要去给奶奶扫墓,两年没去看过她了。到时候再看吧?”
王星越也不强求她,扯开话题聊回病患:“今天我接待了一个19岁的姑娘,她父亲去世了,妈妈带着她再婚了。她对于重组家庭十分抵触,引导了她很久都没能撬开她的话。难啊……………”
“嗯?”卓可盈一听到重组家庭这四个字就明白了,她暗自在心里琢磨着工作的事情。
“嗯?嗯!!!!!等等等会儿!”秦哲拽住了孟言川的肩膀疯狂拍打他,失声惊叫:“你看!!你看街对过!那是不是卓可盈?”
孟言川听到这个名字时心猛的漏了一拍踩死了刹车,扭头顺着秦哲指的方向望去。他的瞳孔逐渐发怔颤抖,是她,真的是她。她,没怎么变,但又好像变了些。从前的齐腰长发剪到了锁骨下三指的位置,原本的深发也染成了蜜糖茶色。她还是记忆里的那朵茉莉花,纯白皎洁,温柔楚楚。孟言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在僵化,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在他眼眸里凝成了一个光圈,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怕是幻觉,怕她会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小心!”王星越伸手拉住愣神的卓可盈拽回怀里。
“呲!”一声尖锐刺耳的电瓶车刹车声划破了街边的宁静。
“吗的!不长眼睛啊?撞到你可不是我的责任!”
王星越一听这人的话就恼火,他正准备开口回呛他,交警吹着口哨拦下了没戴头盔行驶不规范的肇事者。
卓可盈看王星越一个箭步要冲上去理论拽住了他的胳膊:“走吧。”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他闯了红灯,还对路人大呼小叫的。”王星越回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卓可盈,弱下语气关怀道:“没撞到吧?”
“没有,谢谢老板及时提醒。”卓可盈官方又不失礼貌的道了谢。
“那…………那是她男朋友吗?”秦哲有些不太敢说出口自己的猜测,但看到了卓可盈和王星越这亲昵异常的一幕,又控制不住好奇心。
孟言川的心被蒙上了一层浓雾,堆积成团裹着他喘不过气。他不顾交警会不会给他处罚,推开车门毫不犹疑的穿越过人行道,每走一步那个白影就会在他视线里放大一些,他的心跳加速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高频率。
“哎!卧槽了!有交警啊大哥!”秦哲赶忙推开车门准备去追他,被交警伸手拦下开罚单教育。
“不是!我马上开走!交警哥哥,我们有点儿急事才临停的!”秦哲眼神慌忙追着孟言川跑,又要顾着眼前的交警,一个头两个大。
卓可盈正好好走着路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胳膊强行转了个身撞到他怀里,她猝不及防撞上那双熟悉的小鹿眼时心房颤动不止,浑身上下冬眠已久的神经末梢一秒苏醒了,挣扎着身躯活跃起来。她的上下嘴唇哆嗦着,思绪瞬间扭曲混沌,完全找不到出口。
周遭的一切喧嚣还在正常进行着,可她却听到一丝的声响。曾经那个恣意张扬的少年和眼前的人重叠着晃影,过去的不敢再次触及的回忆洪水决堤湮没了她的思绪。陌生又熟悉的双眸,恍如隔世,又真真切切的近在咫尺。
孟言川只感觉到时间静止了,周围环境混乱不堪又吵的不安宁,只有彼此的眼神是唯独直白的。他收紧了手指更用力的拽紧她,哪怕能感觉到手心的触感,还是不敢相信真的是她。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失声了,这两年每天都在预演再次见到她时该说什么话,但在真的在重逢的这一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tracy?你朋友吗?”王星越出声打破了他们的僵持。
“不………没…………不认识。”卓可盈被王星越的声音打醒,她缩着肩膀想抽回被握住的胳膊。
孟言川看她闪躲的眼神抽了抽眼角,不容她反抗,一把搂住她往车上走。卓可盈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胸腔沉闷的浑身发虚。她用尽全力拿胳膊肘想推开他的胸膛,惊慌失措到词不成次句不成句:“你…………你放开我!孟言川你是不是有病?”
孟言川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不明意味的嗤笑,更用力夹紧了胳膊圈住她快速过了马路:“你不是不认识我?”
“你!你放开!我还有事!”卓可盈就跟个宠物狗一样被他拎到车门边,她抓住车门不肯就范抬起腿用膝盖试图推开他。
孟言川弯了弯腰一把把她抱起来扔进后座,眼疾手快在她想下车前控制住她的双手,他对着站在街边和交警交涉的秦哲喊了声:“你来开车,去我家。”
卓可盈心如火焚,手脚并用推着这个蛮横不讲理的绑架犯,她急的直飙泪沙哑着嗓子低吼道:“我不去!放我下车!”
秦哲脑子里一团浆糊,火急火燎的跑回车里启动了车,又要忙着看路况又急于想知道他们俩这是什么情况,眼睛来回扫射着前方和后视镜。
孟言川被她拳打脚踢了一通,但他却像不知疼痛一般,缓缓收紧指尖把她的手拽的很紧很紧,恨不得跟她的手粘成连体婴,最好连医术都没法切开的那种。他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她,紧绷的皮囊下满是蓄势待发,内心揣揣。卓可盈微微发凉的手就在他的掌心内,他垂下睫毛轻柔了些手上的力道翻开她左手掌,看到了无名指内壁里的那个m纹身还在,他的心瞬时落回了心房舒展了些紧锁的眉头。
卓可盈趁他松懈力道时猛的把手抽回,她撇过身子刚摸到车门把手又被孟言川搂回了怀里,他紧紧箍住了她完全不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卓可盈的侧脸一下撞到他的耳朵,她一个激灵浑身都僵直了缩着脖子想躲,她越躲孟言川抱得越紧。
卓可盈真的没辙了,论体型差论力量她一个纸片人也斗不过他,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松下肩膀无奈的开口再三强调:“我还有事,你能不能让我下车?”
“什么事?你要回去找你那个男朋友?你觉得可能吗?”孟言川低下下巴靠在她的肩颈处,语气没有一丝的愤怒不满,莫名还带点狡黠顽劣。
“他是我老板,我们要公司聚餐。”卓可盈整个左侧脖被他头发蹭的抓心挠肺难受,她吸着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孟言川抬手摸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再乱动,他侧了侧脸拿嘴唇贴近她的耳骨,笑容肆意。原来不是男朋友,那更好了,省得他当男小三了。
秦哲清了清嗓子不自然的干咳了几声,打破了他们俩现在的谜之气氛:“咳咳…………盈盈,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啊?没看你发朋友圈啊。”
卓可盈仰了仰头想挣脱孟言川的怀抱,再次被他按住,她生无可恋的闭了闭眼,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说服他别这样纠缠不清,嘴上机械般回答秦哲:“6月回来的。”
“回来三个月了啊?两年没见了,要不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秦哲特别害怕他俩单独谈会谈不拢,尤其是孟言川这个狗脾气,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过激的话。他试着当回和事佬,领着他俩心平气和的谈次话。
“我有事。”简单利落的三个字,没有任何的延展性回答拒绝一切沟通,她不想再揪着没意义没结果的人和事不放。
一路的沉默,无人再发话。到了孟言川家楼下后,秦哲很有眼力见的赶紧溜,给他们留下私人空间,主要是他心里也哆嗦,怕现场见证陨石撞地球被炸的四分五裂。
孟言川还是不肯松手,保持从一而终的力道抱紧她,他没有如卓可盈预期的那样咄咄逼人,而是温柔平静的轻声发问:“为什么回来都不告诉我?”
沉默。
“为什么两年内完全不回微信?”
不语。
孟言川垂下胳膊抓住了她的手,缓缓松开怀抱,他要仔仔细细看清她的每一帧微表情。抱着无尽分裂的期许却找不出一丝一毫情动的破绽,更看不到她留恋过往的痕迹。
卓可盈已经平复了情绪,她现在的淡漠不输分手那天,语气不带有任何的起伏跌宕。她不直视他,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只是很直白的阐述事实。
“没有为什么,我不会和前男友联系的。”
孟言川心一个紧急收缩,所有不安分的情绪都破茧而出,他刚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被卓可盈冷声打断:“我们已经分手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我已经有我的生活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你回去也不要跟家里人说我回国了,麻烦了。”
孟言川的大脑断断续续卡顿着,一下接不上话也没法给出及时的反应,他眼前的画面就跟老式电视机卡屏一样,信号间断,前后频道交织闪回。
“我们分手吧。”眼前的卓可盈就跟刚才她的表情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波澜,垂着睫毛不直视自己,语气平静舒缓如一滩秋水。
“为什么?怎么了?我做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我们不适合。”
“怎么不适合了?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现在突然要跟我分手?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没有出什么事,我要出国了。异国恋,我们没有结果的。”
“出国?”
“嗯,才决定下来的。”
“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你要出国?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我们不异国恋。”
“孟言川,你爸愿意给我出学费让我去读研。你看明白了吗?前程和未来才是我人生里的第一顺位。”
“那我呢?我可以当第二顺位的。”
路灯被大雾笼罩着折射出朦胧浅淡的微光,卓可盈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雾气,迟迟不肯落下。她强迫自己千万不可以露出破绽把这个死局破掉,宁可陷入失去他的痛苦之中永远被折磨,也好过再在一起把他拉入深渊。他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却又才气横溢,谦和又狂妄、骄傲又坦荡的少年,不该因为她被蒙上灰尘,他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他就该是站在光下被万众瞩目的焦点,而不是和她躲在大雾里收敛所有锋芒偷偷相爱。她吸了一口气压住颤抖的喉管,攥紧了自己的手指,指甲掐的她手心生疼也不敢松点力道,她好怕一松就全线崩盘。
“最后一位也行。”
“从来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