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三段前程往事
头一次，我在算好林墨可能会回来的哪个周末前，特地跟王嫂倒了许多苦水，说这些天学业太忙太忙，周末希望她能过来帮忙照顾老太太，我用我的零花钱补贴她两百块一天，她本来绷着的脸立马笑靥如花，应承了下来。
于是这一个周末我逃到了图书馆里，奶奶那边全权交给了王嫂。
出逃成功的第一个周末给了我百倍的信心，所以第二次我又决定故伎重施，却没想到，在去图书馆的半路上遇到了林墨。
他似乎早有备而来，整个人轻装上阵，应该是蓄谋在路上堵我，一身黑色的风衣、两条长长的腿十分酷酷的站在我必经的路上对我似笑非笑。
我像撞见鬼一样撒腿赶紧往回跑，却被他像抓只兔子一样抓了回来。
毕竟他个子比我高近二十公分。
于是这成了我和他的第一次独处。
“说吧，躲着我干嘛？”他眼眸里有团雾，看不出是怒还是喜。
“你不应该在我学校散播谣言啊，”我气呼呼地说，“你怎么可以说是我未婚夫呢？搞的学校里人尽皆知，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说我是你未婚夫，怎么就不能让你做人了？”他看起来好像真的不解。
我怒极：“我被传成有未婚夫，那等我到了要结婚生孩子的年纪，还怎么找对象？你这样做，不就是把我整个人生毁了吗？”
说着，我想起自从那次家长会后，我就经常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我，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他一怔，走近我，用很温柔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呀！”他没有内疚，反而笑意盈盈，“那嫁给别人不如嫁给我，我做你未婚夫又有什么不好？”
我傻呆呆地怔住，曾经那个叫金一文的家伙动不动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时候，我除了偶尔被晃的脑壳疼，却不曾有任何心动过的痕迹，但这一次，我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心猛的抽动了一下。
“也是，如果将来结婚，和你结婚或和别人结婚，都是结婚！”我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可明明是在心里想，却把话给说了出来。
“所以么，嫁别人不如嫁给我。而且肯定是嫁我好一点。傻丫头，我们都知根知底了不是？也算半个青梅竹马吧！”
他自信地拍了拍我的肩，目光纯澈又温柔。
他是真的长的很好看的那种，眼窝深邃柔和，刚毅中带着清冷，清冷中又带着柔美。
“可我万一不打算结婚呢？”我抬杠。
“所以我现在没说我们已婚，我只说我们未婚呀！”他笑了起来，两眼弯弯，像只狡猾的狐狸。
“别开玩笑了。”我清醒了，“我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什么身份？“
”你说呢？“
“身份这种是旧社会的标志。如果你非要按旧社会的标准来说，你八岁时就在我奶奶身边，那岂不是就是童养媳了？童养媳不就是我媳妇？”
“你？”我无语了，乘他没再拉着我，再次尝试偷溜，猫着腰想在被发觉前就跑的远远的了。
但他再次像抓只兔子一样把我抓了回去，这次为了防止我再逃跑，就直接将我整个人倒挂在他肩上，轻声对我说：
“既然出都出来了，今天肯定要进行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了。我会给你时间考虑，反正你不能再避着我，否则你怎么知道我就不合适你？放心，我会尽量能回来就回来，你也别影响你的学业。”
什么叫“放心，我会尽量能回来就回来”，我根本没想他尽量回来哪！被他这么一说，怎么反而好像是我想他能经常回来了？
但容不得我反驳，第一次约会就开始了：他陪着我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看了一天的书。
等回去时，奶奶看到我俩一起回家，她惊讶了一下：
“咦，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顺道路过的，就一起回来了。”我担心林墨又说出些什么话，赶紧在他说话之前先把话塞住，一边又飞快地同他拉开距离。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今天我和他独处了一天。
林墨笑而不语，眼里却藏着快乐。
后面我便再没有拜托王嫂周末来替班，除了心疼要付出的钱，我更清楚地知道，我总要面对他的，他让我避无可避。
等到高考结束，他不按常规时间回来了，在校门口直接牵住我的手，问我：“考完了？”
同桌正好和我一起出校门，她惊讶地啊了一声，对我说：“是你未婚夫来接你了哎！”
“嗯。”林墨直接接过话，帅气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脸，“过两年我们结婚了，记得来做我家璃璃的伴娘哦！”
“过两年就结婚？”同桌被吓了一跳。
“对，我跟她定在她满二十岁时完婚。”
我不能再容忍他胡说下去了，赶紧反手一把抓住他，飞快地往没有人的地方走。
“你胡闹什么？”我简直被羞的没脸见人了，脸通红通红。
“说好的考虑时间到了，你考虑完了吗？”他一脸霸道，“要是还没考虑好，我就一直在你身边等到你考虑完！”
口气哪里容得了我拒绝。
我忽然懒得忸怩了，被他像猫抓老鼠一样的日子已经快两年了，直接咬咬牙，眼一闭，如同视死如归地说：“考虑完了。反正我也逃不掉了，咱俩试试就试试吧！”
“怎么像赴汤蹈火似的。”他颇为嫌弃。
“要是你嫌弃，那就不用试了。”我赶紧接上话。
“不行！”他俯身吻上来，在我耳边喃喃低语说，“我等今天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了。为了看牢你，我一趟一趟地回来，难道你还不懂？”
突如其来的吻像暴风雨般让我措手不齐，偏偏他和我都是新手，香津浓滑在舌间摩挲时，我一时有些难以适应，想推开他，想躲，结果更让他充满攻击力。后来我被他吻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得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因为羞涩忘了思考，等这场初吻结束，我发现我已经牢牢地抱住了他，和他抱的如此之紧
初尝恋爱的快乐，终于让我明白什么是对恋人的想念，他曾经的那句“放心，我会尽量能回来就回来”的话成了我心头最甜密的等待。
我没打算把大学填的很远，但也不想委屈自己上太差的学校，所以最终选了一所离这个城市两三个小时车程的重点大学。
“我尽力了。“我对他说，”这已经是离你家最近却又对得起我分数的学校了。”
他宠溺地对我笑笑：“可以啦，你能这样考虑，说明已经把我纳进你的人生计划里不是？我们很快就会成为正式的夫妻二人组了，然后再添两个崽。”
他提出想早点和他家人公开我们的关系，但我始终犹豫。
“要么还是等你正式回国后我们再和他们说吧？我有点紧张。”
我抓着他的手撒娇说。
“行吧，再过半年我就回来了。你注定是我的，逃不掉的。”他无比自信。
可能因为关系亲昵，身体不会说谎，我们碰面时会自然而然地靠近，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有事没事就会粘在一起。有时我有意避开，他依旧要来寻我，视线处根本离不开彼此。最后在这个家里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奶奶自然也发现了我们的不同寻常，但她什么都没说。
李美琴看我的眼神，却从曾经的小部份赞赏大部份看不起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敌视。
终于有一天，她爆发了。
她来我学校里找我，带着一脸的鄙视和憎恶，就像一只面目可憎的恶鬼。
“李女士，您怎么来这里了？”
我奇怪她的到来，在我不知道她并非林墨的亲生母亲并只是林贺轩的“女朋友”时，我也是一直跟着王嫂称她为李女士的。
王嫂知道的要比我多，她说林墨的亲生父母感情很好，这位李女士是在林墨母亲去世后才跟在林父身边的。李美玲和林墨的妈妈生前是认识的。
林父没有和她领结婚证，也没有和她生孩子，甚至都没带她住进林墨妈妈住过的那套房子，而是在外面另外购置了一个房子。
她在林家当太太的这十多年间，除了物质生活比普通人好许多外，安全感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差。
她一直想李星能嫁给林墨，给自己找个后路，然而林墨哪里肯鸟她。
“有本事啊！”她看着我阴阳怪气地笑着，扭曲着脸，“做老太太的小保姆，结果做着做着，做到人家孙子的床上去了。”
我没想到她一下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我和林墨在谈恋爱是真，有肢体接触也是真，可是平常除了搂搂抱抱，还真是没上过床。
一是我一边忙学业一边老太太又喜欢我照顾，所以约会的时间大多都是挤出来的；二是我们一致地想把最美好的东西留在新婚夜。他说过，反正离我二十岁也不远了，他不用等太久，所以可以忍。
“李女士，请您说话别这么难听。”我生气地回她。
“请叫我林太太。”她恶狠狠地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你这个臭丫头，一个小保姆而已，是不是以为自己以后能嫁给林墨，也想当林太太了？”
天地良心，从我到奶奶家时，我对李美玲的称呼一直都是“李女士”，结果现在她居然先拿这一点来为难我了。
果然，鸡蛋里要挑骨头并不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到底想干嘛？“我忽然意识到，有李美玲的这一只恶鬼在，我和林墨的路可能会坎坷。
林贺轩会做些什么？
“臭丫头，”李美玲眼露凶光，“我劝你识相点，最好立刻马上离开林家那小子。否则后面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疯子！”我忽然破口骂了她一句，觉得这个女人应该关进神经病院里去。
“这是法制社会。”我提醒她。
林墨都不是你亲生儿子，领得到你来管吗？你想把李星嫁给他，人家愿意吗？
“你这个没爹没娘的家伙，妄图一步登天，麻雀飞上翅头变凤凰。我是不会让你如意的。”
“现在只是警告，再不离开，你等着好了。我说得到做得出。”
她看着我的眼神布满层层杀气，似乎不剥我的皮不抽我的筋就难以让她消气。
我注意到了她眼里面发狂的嫉妒，我突然想到她心理一定扭曲变态了，毕竟跟着林贺轩十多年，人家只给她表头上的一些东西，却连一点名分都不肯给。
不像林墨和我，林墨在看向我时，眼里的爱意是藏不住的。在家里，明明是我要照顾人，结果从几年前开始，都是他主动跑来把我要干的家务给拦了下来，或他做，或其他阿姨机灵地立马从他手上接去做。
王嫂有一次偷偷跟我说，林墨对我绝对是动了真心，反观她老头子在家里都是哟喝着她做饭倒茶的。
后来她总结出，是人的素质不一样，说我可能真是有福之人。
而反观李美玲这样一个女人，除了外头看着光鲜的“林夫人”名号，实际上她还不如王嫂。她这个年纪了，没有自己的孩子，估计以后更不会有了；她身边的男人连丈夫都不是，她只是他的“女朋友”，等有一天这个男人没了，她相当于什么都没有。
而且，这个男人心里只装有亡妻，估计连感情都没给她，除了一些细碎的物质金钱，确实在精神上匮乏的可怕。
我懒得再搭理她，转身就走。
然而当天奶奶忽然坐着车过来，我看到开那辆车的司机，居然是林贺轩亲自开的车，他那副金色边眼镜里的眼神晦暗不明。
“璃璃，你和墨墨的事其实我们都看出来了。”奶奶抱着我沉痛地叹了一口气，“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只能委屈你了。”
“委屈我？”我立马感到了不好的预感。
“收拾好行李，和奶奶回家。”
我从来没有违拗过奶奶，在我八岁时被送到她身边开始，我知道，我得靠她活下去。后来跟林墨开始恋爱后，我早已将她当成了我的亲奶奶。
于是我跟着她回到了家中，林贺轩脸色又阴又冷的跟在奶奶身后，随后，李美玲推门进来了。
她似乎刚哭过，顶着双黑眼圈，但收起了之前来威胁我时的凶神恶煞。
“我跟了你十多年了，你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我，凭什么这么个小保姆却能被你们家偏爱？林贺轩，你给我说个理，凭什么凭什么？”
“我说过，林墨妈死的不明不白，犯罪一天没抓到，我一天就不能让人顶着我妻子的身份取代她！”
“所以我跟着你，这半辈子就只能这样了？那为什么不让我侄女儿跟林墨？”
“李星这孩子我看着还行。”奶奶忽然发话了，眼光扫了一下林贺轩。
李美玲怔了一怔，抬头看向奶奶，停止了哭闹。
“老太婆我虽说一把年纪了，心老眼可不瞎。李星和林墨能不能成，还是看他们的造化吧，我们逼不了。但是我身边这个小丫头保姆和我孙子好上了，我可得管管。”
她眼线紧锁住我，让我心里寒了寒。
“妈，你也这样认为啊？”李美玲脸露喜色，对着我的态度更加嚣张，“这丫头太不要脸了！”
“美玲，你为林家做的事，妈哪里有看不到的道理。妈就希望墨墨妈的案子早点破了，你就赶紧和贺轩把证领了把婚结了。否则让他一直顶着鳏夫的名头，你却一直没名没份，妈不忍心。”
这话让李美玲听的不是一般的感激涕零。
“妈，我就知道妈看得到我的付出。谢谢妈！”
“那这事，就交给妈您处理吧。妈，这丫头您带大的，您说的话，她应该肯听。让她和墨墨断了联系吧！”
林贺轩沉着脸站起，我的心却猛的被抽紧，原来连林爸都嫌弃我！
他们这一家人之前睁一只闭一只眼，最后却一起扑过来绞杀。
但奇怪的是，我分明看到在他开门出去回转身望向我的那一眼里有一瞬间的歉疚。
“想做我家孙媳妇，总还是要有点条件的。不是墨墨喜欢就行的！”
奶奶很严厉地对我发话了。
“璃璃，你怎么会这么不把握好自己的分寸呢？我是让你来我家里照顾我的，不是让你来做林家孙媳妇的。这样的话，老太婆这里可真的是容不下你了。”
“我说她就是不要脸，心机深，墨墨被她勾引过去的。”
李美玲急切又兴奋的附和，此时她的嘴脸没像在学校里时对我那么阴戾了，她一边讨好着奶奶，一边急切地对我张牙舞爪。
“妈，这丫头又坏又贱，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才行，我看她未必就肯这样算了。”
我有点受不了了，虽说我是被养父养母不要的孩子，但不表示我没有自尊心。我从小一边照顾老人一边发奋读书，是为了后面能有尊严地活着，绝不是为了长大后被这样羞辱！
“我离开他就是了！”我气愤不已，心如死灰，对和林墨的未来已不报任何信心。
只是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奶奶，我眼泪不争气的大颗大颗滚落了下来。
“那就好！”奶奶似乎松了一口气，问李美玲，“你现在身上的卡里有多少钱？”
“嗯？”李美玲明显楞了一下。
“这丫头我带着长大，虽说是个小保姆，但陪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她要走，我肯定得送她一点钱，让她走的尽量远一点，从此跟墨墨断了联系就行。”
“我卡上大概有八十来万。”李美玲查了一下她银行卡里的余额说。
“那就转她个一百万吧！”
“什么，一百万？”李美玲又有些生气了，“她怎么也不值一百万呀？”
“一百万是封口费。要是墨墨知道你在这里管他的事，你觉得你以后还能跟他处的好吗？想必和你那个侄女更没希望了吧？”
李美玲沉默了一会，终于她转身去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很快我的电子帐户咚的一声，有笔钱进来了。
我看都没去看那笔钱，早已在收拾我留在这里的一些东西。
“还有点自知之明嘛，赶紧滚吧！”李美玲对事情能这么快解决非常满意。
我不敢回头看奶奶一眼，却听到她在我后面大声提醒：
“记住，以后不要再和墨墨有任何联系了。也不要说起今天的事。天下男人那么多，又不是只有我孙儿一个男人，外面的天空广阔着呢！”
“这也是奶奶对你的最大请求！”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跌跌撞撞地冲出这间偌大的房子，从我八岁来到这里，到我离二十岁不过差了几个月之际，然后从此，我就和这里没有任何关系了。
第二天，我在旅馆里又接到了李美玲的电话，她继续威胁羞辱我。
“把号码去注销掉。学校里办理退学。要是被我知道后面还敢跟林墨联系，我不会放过你的。”
“当初林家奶奶把你留在身边不过是排遣一下寂寞，就跟收养一只猫一只狗没啥区别！你简直异想天开，竟然还想和林墨成一对了！”